第164章 行雲流水的男人1
2025-04-19 02:15:49
作者: 夕紅晚愛
回寒雪小築要圍湖繞一大圈,途中要經過霜雪亭,建在湖邊一角的一個亭子。
霜雪亭旁邊有個月亮門,月亮門的另一面住的是莫流雲和王老夫子,無事時兩位夫子上完課就回自己那邊,但兩位夫子都是才華橫溢之人,常常在亭子中品酒下棋,莫流雲更是常常在亭子中月下彈琴。
雪花想著自己現在的樣子不適宜被莫流雲看到,聽剛才的琴聲,她知道莫流雲今晚又在霜雪亭彈琴了,雖然現在琴聲沒了,但保不准莫流雲還沒走,所以雪花就想從旁邊的小徑斜插過去。
雪花拐上小徑,然而,沒走幾步,停住了。
亭子中隱隱傳來了說話聲。
有說話聲沒什麼,但那話聲的間隙里還夾雜著女子的低泣聲。
雪花駐足側耳。
「先生,叮叮不求富貴,只求長伴先生左右。」女子嗚咽的低語。
雪花心頭猛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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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二姑娘請回吧。」清淡平靜地聲音。
然後,琴聲響起,一時間,海闊天空,清越激揚,使人心胸豁然開朗。
雪花長出了一口氣,她果然沒看錯人,琴品看人品,莫流雲琴藝無雙,果然不是貪圖富貴,拐騙無知少女之人。
雪花望著叮叮跑走的背影,由衷的希望她能通過這琴聲開闊了心境,從一時的迷戀中清醒。
粗重的鼻息傳來,雪花一驚,連忙回頭。
韓嘯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
「該死!」韓嘯咬牙蹦出了這兩字。
「爺?」雪花可以感覺到韓嘯勃發的怒氣。
韓嘯眼神冷冽,「我明天就把莫流雲辭退!」
韓嘯雖然佩服莫流雲的琴藝,以前也敬重他的人品,但發生這樣的事,他的心還是偏向自己的妹妹,把責任不知不覺地向莫流雲身上推。
雪花腦筋急轉,這件事明顯是叮叮一廂情願,叮叮這個年紀,在現代來說就是正進入叛逆期,若不正確引導,反而會弄巧成拙。少女朦朧的暗戀,要毀掉一個人是很容易的。
想到這兒,雪花忙道:「爺,這件事不可草率行事。」
「你的意思是任由這件事發展下去,將來叮叮……」韓嘯握緊了拳頭,看向雪花的眼中冷冽刺骨。
雪花不由打了個寒顫,韓嘯還從未用過這樣的眼光看過她,特別是韓嘯身上散發出了一種莫名的疏離。
雪花仰頭迎視韓嘯的目光,「爺,叮叮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害她,而且,我也會眼看著你害了她!」
雪花目光清亮,語氣堅定。
「你!」韓嘯怒氣勃發,他竟然說他會害叮叮?他會害自己的妹妹?
「爺,如果您用強硬的手段將叮叮和先生分開,那麼叮叮就會一輩子忘不了先生,先生就會永遠成為叮叮的一個念想,成為她記憶的一角,她就會一直想著如果當初她嫁給了先生,那該怎樣怎樣,那麼她就會一輩子活在虛無的想像中,面對再好的生活,再好的人,她也會不滿意,那樣,她的一輩子就真的毀了。」雪花說到這兒,停了一下,熠熠生輝的瞳眸直入韓嘯眼底,「爺,我要做的是把先生從叮叮心中徹底去除,讓先生的身影不會影響叮叮的一絲生活。」
韓嘯望著月光下那張滿是肅然,滿是堅持的小臉,咬了咬牙,強自壓下胸中的怒氣,「好,爺依你!這件事爺交給你處置!」
他來處理就是害叮叮,害自己的妹妹,那好!他交給她來處理,他看她怎麼處理!他看她怎麼在叮叮心中拔除莫流雲!但是,莫名地他心裡輕鬆了一些,或許,他自己都沒發覺,他相信雪花能處理好。
早晨的空氣清新,滿院子都是瓜果香甜的氣息。
雪花望著那一壟壟的豆角、黃瓜、茄子,金黃的香瓜,還有幾棵結了果的桃樹、石榴樹,再有那一架架的紫色的葡萄,成就感忽然爆滿。
這雖然是大戶人家的別院,但任誰也會以為這是一處精緻的農家小院了,雪花美滋滋地想著。
吃過簡單地早飯,姐妹幾人向她們學課的融雪苑走去。銀花已經不在秋水別院學習了,每天幫夏氏在家料理家事。
雪花帶著包子、梨花和荷花,一路邊走邊欣賞四周的風景,別說,經過雪花這幾年的艱苦奮鬥,秋水別院現在是大變樣,到處都充滿了濃濃地田園氣息。
雪花有時都有些心虛,她好像逾越的太過了。但沒辦法,從叮叮到老管家,都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她想種什麼就種什麼,往往她隨口一句話,老管家就叫人開始弄。
路過叮叮的望雪樓時,香草出來說叮叮不舒服,今天不去了。
包子等人連忙就要進去探望,但香草說叮叮剛剛睡熟,客氣的婉拒了。
雪花心下瞭然,領著包子等人去了融雪苑。
幾人上午是和王夫子學字,和莫流雲學琴,下午和封姑姑學針法,和容嬤嬤學規矩禮數。
經過這幾年的練習,雖然沒有勤學苦練,雪花還是寫得了一手漂亮的,嗯,雪花叫它李氏小楷。無它,楷書的筆法是「起止三折筆,運筆在中鋒」,要的是嚴整飄揚,犀利飛動。行書則是有勾挑、牽絲,運筆靈活的特點。雪花靈動的在楷書工整嚴謹的基礎上,在點畫之間增加了勾挑、牽絲,於是,字體纖美,靈氣十足,深得王夫子稱讚。
叮叮等人臨摹的則是時下閨秀們中流行的簪花小楷。
王夫子的課上,形象深具仙風道骨的老夫子,忘我的自行畫了一副蒼茫雲水圖,又讓雪花做了題跋,於是,王夫子的授課,結束了。
莫流雲一身寬袍廣袖,懷抱七尾琴緩步而來,眼光隨意掃視了一下,並沒詢問為何少了一個學生,只在課業快要結束時宣布這是他授的最後一次課,他已經準備辭去先生一職,去遊歷天下。
雪花聽了並沒感到意外,只是淺淺一笑道:「先生能否再延留幾日?學生偶得一曲,還望先生能指點一、二。」
雪花說完,不待莫流雲回答,自行將七弦古琴置於膝上,右手食指輕抹琴弦,一首《梅花三弄》緩緩流瀉而出……
一曲完畢,雪花收指,滿室餘音,繚繞不絕,莫流雲更是沉浸於琴韻中,微闔了雙眼,久久未動。
「雪花,這曲子你從哪兒得的?好美!」包子小聲說道。
包子聲音雖小,卻也驚醒了莫流雲。
莫流雲睜開雙眼,溫聲問道:「此曲為何名?」
雖然莫流雲聲音仍是一慣的平緩,雪花還是聽出了那裡面蘊含的一絲激動,更何況這位一直超然物外的先生,眼中有著掩不住的驚喜。
莫流雲的反應在雪花的意料之中,對於一個以琴為生、愛琴如狂的人來說,沒有比得到一首好的曲子更能打動他的了。
「此曲名為《梅花三弄》,曲中講訴的是梅花的潔白芬芳、傲雪凌霜。」雪花的聲音清脆悅耳,神情淡然。
古琴文化源遠流長,「琴」更是四藝之首。琴,音域寬廣,音色深沉,餘音悠遠,含蓄內斂,既可使人心潮澎湃,也可使人心緒沉靜。所以,在琴藝課上,雪花一直有著超脫於俗的感覺,甚至覺得要淡然於世。
聽了雪花的話,莫流雲微微頷首,閉目沉思。
「雪花,莫先生真的要辭館而去了嗎?」叮叮臉上雖然薄施脂粉,但也掩不住眼底的青影。
「嗯,先生應該過幾日就會離開了。」雪花仔細觀察著叮叮。
叮叮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身材纖細苗條,一身粉藍輕紗夏裝,裁剪得合體精緻,小襖襦裙,更顯纖腰。頭髮松松挽起,別了一支赤金蝶戀花的髮釵,額前垂下幾縷烏黑的髮絲,添了一股靈秀之氣,眼睛璀璨,光華流轉,瓊鼻如峰粉唇水嫩,趁上白皙細膩的肌膚,端的是一副風流裊裊的好模樣。
雪花心中暗贊莫流雲不愧是品質高潔的愛琴之人,面對富貴美女竟然毫不心動。
「都怨我!」叮叮低下頭,小聲道。
「這怎麼能怨你呢?先生只是想去遊歷天下。」雪花看了看叮叮,緩緩說道:「其實象先生那種人,本就如同方外之人,不會被拘於一行、一隅、一具皮囊之中,就象風,能束縛住先生的或許只有廣闊的天地。」
在雪花看來,莫流雲只適宜被膜拜,甚至也可以做知己,但就是不能做執子之手之人。這種人的心不會停留於一家一室,他可以獨自一人做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卻做不好一個柴米油鹽的枕畔之人。
叮叮聽了雪花的話後,怔住了。
雪花沒有打斷叮叮,低頭繡一架小巧的屏風。
這是她計劃送給席莫寒的,席莫寒任期將滿,她不知道他是否會留任,所以先繡了來。如果席莫寒真的會調離,她也不會措手不及,不知道該送什麼。
一想起席莫寒有可能調離,雪花心中湧上淡淡的悵惘,一時停了手,怔怔地任思緒飄遠。
「你們兩個這是在幹什麼?一個個呆呆的。」包子走進來,見叮叮和雪花都痴痴呆呆的,伸手在這個面前晃晃,又在那個面前晃晃,大聲道:「魂歸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