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薦)沒人招架得了的深情

  分別的那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羅人雁在程氏私立醫院的病房裡，在家人、治療團隊全體醫護人員以及程詩萬、小曲、搖搖等人的目送之下，永遠地合上了雙眼。

  沒有分泌眼淚功能的搖搖，難過得不能自已。

  曲南休永遠都會記得，在教授最後的時光里，已經不能發聲的他，向自己投來堅定而意味深長的目光。

  一個垂死之人，目光卻有著無比的生命力。

  小曲懂得，那是他在把實現科學理想的重任，寄托在自己身上。

  先是科學相關雜誌，後來各大媒體都報導了羅人雁去世的消息，他們稱他為「後悔藥之父」、「人工智慧之父」、「一代科學天驕」

  可是對小錦來說，那些都不重要，羅人雁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好爸爸。他雖然沒能在健康的日子裡，花很多時間陪伴妻女，但是他的科研成就，將陪伴整個人類度過漫長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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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禮很隆重，不過再隆重，也換不來一秒相聚的時光。

  羅太太和小錦失去了丈夫、父親，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為保證她們的安全，她們被帶回了程氏醫院。

  小錦不管不顧地趴進曲南休懷裡，哭得驚天動地。

  曲南休心中也別提多難過了，但是他不能哭，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第二天，等她們情緒稍微穩定一點了，曲南休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們說：「有個人想見你們。」

  母女倆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對小曲的話並不在意，以為無非是又是有人來慰問，可是她們此刻不想見任何人。

  但房門還是被輕輕推開了。

  當母女倆看清門口站著的那個人時，一個瞠目結舌一把捂住了嘴，另一個高聲尖叫起來！

  她們還有些恐懼地拉住了彼此的手，然後在彼此的目光里尋求真相。

  因為她們分明看見，健康的羅人雁，正微笑著向她們走來！

  可是，昨天不是剛剛完成了全套葬禮的程序麼？不是親眼看著他的遺體被推進火化爐麼？

  從爐子出來的時候，殯葬場的工作人員，還給她們發了一支鑷子和一個托盤，讓她們揀一些骨灰裝進盒子裡，令她們哭得肝膽欲裂！

  難道那些都是幻覺？

  還是因為過分思念，所以眼前出現了幻覺！

  或是因為還在什麼頭七，老羅的魂魄回來了？

  那個「羅人雁」走到跟前，的確與她們的丈夫、父親一般高矮，一樣的髮型，只是面色明顯健康紅潤多了。

  「羅太太、小錦，」這個「羅人雁」令人驚訝地開口道，「你們不要怕。我叫y2,是羅教授主持研發的人工智慧情感機器人。之所以叫y2,就是雁（yan）2號的意思。教授希望，我以後能夠代替他來陪伴你們。」

  小錦和媽媽大氣也不敢出地聽y2說完，恍然大悟。再仔細打量打量y2，果然長得和羅人雁一模一樣，就連聲音也沒有絲毫出入！

  如果不是有搖搖作為先例，她們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現在是一個機器人在同她們說話。

  羅錦年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爸爸曾經在病床上用筆記本工作，自己靠近的時候，看到屏幕上有些三維人體模型在旋轉，那時覺得很眼熟，可又想不起為什麼眼熟。

  這下明白了，那三維人體模型不就是爸爸本人麼？那時他就已經預料到早晚有今日，所以已經開始設計y2了！

  又一陣思念，排山倒海地湧來。

  「這個y2，什麼都像爸爸，但卻不是爸爸，我爸永遠也回不來了！」羅錦年忽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我不要你，我只要我爸！我要原裝的爸爸！」

  對這種情況，y2缺乏應對經驗，只得呆立當場。

  這一幕倒是十分出乎曲南休意外，他原以為她們會激動得落淚呢。

  剛才一言不發的羅太太，向前走近兩步，伸出顫抖的雙手，嘗試著摸了摸y2的臉——連皮膚都和真人無二致。

  y2沖她微笑起來。

  笑的時候，也和丈夫一樣，笑容裡帶著一絲調皮的狡黠。

  「真是難為老羅了，」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的羅太太，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喃喃自語，「沒想到，像他情商那麼低的一個人，竟然能有如此的深情，而且深情起來，根本沒人能招架得住。」

  曲南休走上去說：「所以，您就放心把y2領回家吧，也好有個精神寄託。」

  「不，」萬萬沒想到，羅太太接下來說，「我不能那麼自私。我知道，這樣一個人工智慧情感機器人造價不菲，而且肯定花費了相當多的人、相當長時間的心血，我不能就這麼把他帶走。讓他回你們實驗室，發揮更大的作用吧！」

  跟羅教授相比，羅太太以往的為人，是計較了點兒，是勢力了點兒，但今天，小曲發自內心地對她肅然起敬。

  但還是死者為大。

  「那可不行，這個y2是羅教授專門為他自己量身定製的，沒有安排別的用途，可見你們在教授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他親*待過，等他走後，讓y2代替他來陪伴你們，我怎麼能違背他的遺願呢？」

  兩邊誰都不要他，y2感覺挺委屈，默默站在一旁等待未知的命運。

  他茫然的表情倒是和羅人雁不太像，因為真正的羅教授，是個無論何時都有信念、有夢想的人，知道自己追求什麼，所以眼裡從來沒出現過茫然的神色。

  曲南休還在孜孜不倦地努力遊說：「y2懂的東西挺多的，羅教授還講了很多自己以前的事兒給他聽，還有你們一起有過的經歷，就是為了讓你們對話的時候感覺到，教授其實沒走。」

  小錦和媽媽，感受到了爸爸/丈夫驚天地泣鬼神的良苦用心。

  以前總嫌棄人家情商低，現在被他的深情感動得不能自已。

  有人將送的禮推來推去，有人將責任推來推去，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將一個機器人推來推去，誰都不肯收。

  彼此都是好意，但這確是一種匪夷所思的推辭。

  最後，還是曲南休提出了一種解決方案，成功和羅太太、小錦達成了意見的統一——

  周一至周五，y2全天在實驗室工作，協助人工智慧研發和測試；周六周日，派專車護送y2跟羅太太回家，過凡人的生活，全天候當她們的丈夫和父親。

  反正羅人雁以前一心撲工作，很少在家的，這個盜版羅人雁，周末兩天全能陪她們呢。

  完全一樣的外型和聲音，多少能夠緩解一些對故人的思念之情。

  羅太太畢竟是院士/教授夫人，覺悟很高，她主動提出一件事：「有關你們公司進行的研究機密部分，要做個加密，以免y2無意間泄露出來。」

  「這個您放心。」

  小錦與媽媽不但得到了周末與y2相處的機會，還得到羅人雁的全部遺產，其中包括腦雲天公司24%的股份，今後的生活遠遠不止衣食無憂的水準。

  都說虎父無犬女，小錦也暗下決心，絕不能躺在爸爸創造的財富上面坐吃山空，自己也一定要努力才行！

  恩師故去，曲南休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整個人像丟了魂兒一樣。

  後知後覺的小芳，也有點兒魂不守舍，主要是被自己嚇的。

  她花了好長時間才接受了這個現實——自己真正喜歡的不是冰山師父釋擎風，而是暖男老闆曲南休。

  她也大概其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愛上老闆了，只是想不起來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而已。

  首先，曲南休並非不近女色，也就是說，他有被愛和愛人的能力和條件；

  相反，他有無與倫比的親和力，他的幽默源自骨子裡，是與生俱來的，越是在逆境中，他越是要笑著去面對；

  還有，他高大有型、寬容善良、慷慨熱心、尊老愛幼有夢想，位高權重還特別努力

  頭一次發現，這個男人身上的優點，竟然多得數不過來。

  難怪在執行保鏢工作的過程中，找到他的身影總是毫不費力，因為自己的眼裡，根本就只有他嘛！

  如果說，師父釋擎風是高不可攀、無牽無掛的風箏；那麼，曲南休便是十分接地氣的、糊風箏用的膠水

  小芳想，好吧，這個比喻不是太恰當，但意思是那個意思。

  自從無意間洞察了自己的心思，小芳就變得格外嚴謹小心起來，說話特別注意分寸，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大大咧咧的姑娘了，因為她有了心事。

  要不是羅教授的事，曲南休早就該察覺出，她比以前話少多了，就連表情也少多了，肯定會追著她問為什麼。但現在，他自顧不暇。

  看到曲南休失魂落魄的樣子，小芳的心暗暗地疼，可生死這種事，老天爺一人大權獨握，其他人誰都無能為力啊。

  再說了，他和大美人結婚是早晚的事，自己不是下過決心要和他保持距離嗎？現在和他只是保鏢和客戶的關係！

  走廊玻璃門上照出自己平凡的樣子——矮矮的個子，寬寬的肩膀上，架著個幾乎是正圓形的臉龐，單眼皮，小眼睛，略有點塌的鼻樑，和略有點厚的嘴唇，還有那隨爹的罩杯再怎麼美顏，比也不上李湯霓的十分之一！

  以前上學的時候，曾有男生開小芳玩笑，讓她用一句話形容自己的罩杯。

  小芳氣得甩給他兩個字——「隨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