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旅遊大巴車老闆續 （十六）

  459 旅遊大巴車老闆續 （十六）

  見到老國我很尷尬，他打開車門讓石濤於盾看車的一剎，我的心是那麼的難受，這就像要把自己的孩子送人時，讓別人看貨一樣。看老國一臉的哀傷，我又想起老嫂子的笑容，想起在他家吃飯時老嫂子的熱情，這車一賣，她裝修的喜悅一定化作憂愁。我滿是愧疚，可我在這苦海里撐的太久，已快堅持不住就要被它吞沒，我必須逃出去！

  這一刻的到來讓我甚是狼狽，賣車是宣告自己第一次創業的徹底失敗，但它讓我看清了自己，我也開始重新選擇合適自己的生存和進步的模式，選擇與別人合作，依附在強者的羽翼之下。與強者共進退何嘗不是一種出路？諸葛亮跟著劉備，不也一樣功成名就，彪炳千秋？其所受世人之敬仰甚至遠超其主劉皇叔！

  我這車雖然經過新年前夕那場災禍，做完鈑金卻修舊如新，看不出啥痕跡，於盾一看眼睛一亮，一下就愛上了它。老國被我哄住以為又要接團早把車弄得如溫馨的家，於盾一上車看車內整潔乾淨，喜不自禁，興奮的直在車廂四處觀瞧，走走摸摸！

  此時我讓老國把車發動，打開了空調，今天海口正好陰天，空調又是換過的壓縮機，所以開沒多久，車裡涼氣逼人。此時於盾與我第一次在三亞車站見到此車一樣，早就一見鍾情，就想立即將其攬入懷中。

  我看於盾笑面泛桃花，眼放光芒，宛若喝了點酒，急切的要進入洞房的新郎，心中竊喜。我忙讓老國讓座，讓於盾坐到駕駛座感受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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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盾正在興頭，也不謙讓，一下就坐到駕駛座上。也許過於興奮，他一坐下不容分說，已掛了擋，鬆了離合，一踩油門車就往前竄，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我回過神來，和石濤一對眼色，都發出會心的微笑。然後又對於盾說：「盾哥，走兩圈。」於盾正想抒發心頭之志，換了擋，轉了方向盤，我們這車就開出了停車場，在附近的馬路上溜了兩圈。

  等車又回到原地，剎車勒了手剎，我笑著問於盾：「盾哥，怎麼樣，還行吧。」於盾點點頭呵呵笑道：「還行吧，油門方向盤挺輕的。」石濤笑道：「日本仔的車，就是十幾年照樣好用，質量沒得說。」

  我看於盾已迷上這車有點不能自拔之意，忙趁熱打鐵問他：「盾哥，怎麼樣，能定嗎？能定我就把別人推了，讓他們別來了。」於盾故作勉強之態說：「哎呀，好吧，你就定吧，大不了就當著六萬多塊丟海里了。」石濤笑道：「什麼丟海里，跑點團賺夠了再賣，說不定還能賣比這價高呢！」

  聽石濤這麼說，於盾一時心花怒放，終於甩掉他臉上那些傲氣，像個孩子似的笑了，笑得那麼天真浪漫，就像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

  此時我怯怯的問於盾：「盾哥，這錢怎麼付？」說到錢，於盾的臉又沉起來，畢竟從自己兜里掏六萬多，在當年可不是小數，誰都心疼，都那麼不舍，所以他嘆了口氣說：「唉，那你們就在這等我，我的錢有一部分在家裡，一部分還得去其它銀行，湊齊了就過來。」

  石濤一聽，笑道：「我可得回辦公室了，你們的事，自己處理吧。」我和於盾還是強留，石濤嘆了口氣對於盾說：「那你快點，我不能在這裡呆太久，老闆不見我要屌我的。」於盾說了聲「嗯」，便迅速離開。

  我們說半天話也沒顧得上理老國，這會兒於盾離開，我便要拉石濤吃飯，這才想起身邊的老國，就順便也把他叫上。誰知我一叫他，他冷冷的說：「我沒空，家裡人早把飯做好了等我呢，你們吃吧。」好個老國，都臨分手了還不告訴我家裡裝修的實話！

  車一賣，我與老國就沒了關係，此時雙方心裡都各懷鬼胎，哪有心情坐到一張桌上吃飯，真要坐到一起那才叫煎熬，還不如趁早分手，永不相見。

  此時老國把車鑰匙交到我手中，說：「這個給你吧，沒啥事我回家吃飯睡覺了。」我深感不好意思，忙說：「哦」，然後又問他行車證保險單等，與他做了交接。

  交接完老國立即跳下車，落寞的離去。我一直站在車裡，看著他瘦瘦高高的背影還有那稀疏花白的頭髮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心裡百感交集，也不禁湧起一種蒼涼，我真想偷偷看一眼他的臉，此時他是憤恨？是悲傷？還是無所謂？對他而言，這是一段什麼樣的人生記憶？

  從此老國再也沒有掌管過一輛旅遊車，而石濤的大嘴巴也把我這段車老闆的故事當作笑談在旅遊圈廣為傳播。老國名譽掃地，鮮有人聘用，只是偶爾在司機緊張時當過臨時替班，賺幾個零花錢，他的司機生涯已經謝幕，更多時間是和海南老年人一樣，在老爸茶店喝茶、吹牛、研究彩票。。。。。。

  我看著老國的背影發呆，石濤用手一推我，笑道：「走了，肚子餓死了，都拜拜了還看啥，對他那麼有感情啊？你都敗（海南話，虧錢之意）慘在這車上，人家又泡妞又裝修，快活瀟灑，你還戀戀不捨，傻不傻呀，走吧，吃飯要緊！

  我一下驚醒，沖他笑笑，然後隨他一起下了車，到旁邊的羊肉火鍋店吃午飯。

  吃過飯又等了會，於盾還沒來，我心裡著急，就問石濤：「領導，這傢伙還沒來，怎麼辦？要不打扣機問問？」石濤擺擺手說：「別打，別太主動。」我忙問他：「要是這小子變卦怎麼辦？」石濤笑道：「一般不會，湊錢也得有段時間的，別急，若他真要有什麼變化，你也沒招，你主動貼上去反倒引起他懷疑，這些生意人可都是老賊，露一點破綻他們馬上就能覺察。」

  吃過飯石濤就要回去，我使勁留他說：「領導你別走啊，你一走我心慌。」石濤笑道：「割草時你怎麼不心慌？我就是先回公司一下，還有那麼多團沒排好，不好走的太久，老總見到也不好看。一會於盾要到了有事，一打手機我馬上就趕到，又不是多遠的路。」

  我只好目送石濤離開，自己上了大巴休息。我的心情好複雜，既捨不得賣掉這車，要知道這是身份的象徵，沒了車我就不再是老闆，又回到過去的打工仔身份，可這車帶給我太多痛苦，我就想迅速將其甩掉，好逃離苦海，睡個安穩覺。。。。。。

  我就這麼躺著、等著，兩點於盾沒來，三點還沒來，我已躺不住，心想：「壞了，這小子大概是改變主意了。」我的心越來越緊張，只好從車上下來，到處探看。我掏出大哥大想給他打電話，可我記起石濤的話，只好又把電話收起。

  直到過了四點，正當我以為賣車這事要黃，自己還得在苦海里泡時，於盾風塵僕僕的趕來，一下摩的便笑著對我說：「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一看石濤不在，他又問：「那胖的不在嗎？」我說：「公司團多事多，老闆叫他回去了。」於盾說了聲「哦」，就摟著我上車。

  一上車於盾還解釋：「哎，銀行一下不讓取太多，說沒預約最多取兩萬，我家裡只有三萬多，沒辦法我又找親戚先借了一萬多，所以耽誤了。」我忙笑道：「沒事，反正今天我也不出團，正好在車裡睡覺。」

  我還想告訴他我當時買這車時籌錢也一樣艱難，但一想趕緊收住，把那些話又咽回肚子裡，算了，這些糗事還是別弄得天下皆知了！

  接下來的手續也極其簡單，我也沒給石濤打電話，於盾和我一手交錢，一手拿鑰匙，收到錢我給他打了收條。他問我能不能現在過戶，我說：「這車是瓊南車管所管轄，得到三亞辦手續，明天你不是出團嗎，後天我在三亞等你，把戶一過完，你就安心了。」於盾一聽連聲說好，然後我們撥通了石濤的電話。石濤聽我們都已交易完畢，也連聲說好，於盾又問明天團隊的事，石濤也一併安排。

  我心裡還有年前事故的陰影，又怕於盾新手出問題算到我頭上，也想儘快把車過戶，第二天我就趕到三亞，第三天我們一起在車管所找了個黃牛迅速辦完過戶，過戶費一家一半，此事圓滿落幕暫且不表。

  賣完車當天，於盾一把車開走，我就立即聯繫了石濤，他飛車趕來取走了5000中介費，我對他千恩萬謝又留他吃晚飯，他笑道：「不吃了，為弄你這事，我一天工作耽誤，得趕緊回去加班加點了。」

  賣車當天，車還沒有過戶，我心裡雖痛快，但也還是揪心怕情況還有變，直到在三亞辦完過戶手續，我整個人才真正解放。那心情痛快啊，我雖然失去了老闆的身份，雖然創業以慘敗收場，但此刻我已卸掉了身上的千金重擔，一身輕鬆。我呼吸著自由的空氣，那種幸福感啊無以言表，難怪裴多菲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從三亞坐快車回家的一路，我還興奮的難以抑制，總想找人說說話，從司機到巴姐，到乘客，我微笑著和他們無話找話，問東問西，說這說那，嘴就沒停過。偶爾一抬頭，車窗外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含情，天地間的一切是那麼美，我仿佛身處仙境。。。。。。

  從此，我不再是車老闆，也不再為車的事情牽絆，我又回到當初，就像在金旅開始時那樣，只是個快樂的小導遊，但吃的好，睡的香，一心割草，無憂無慮。沒有了過高的欲望，知足常樂，人是那麼的幸福。。。。。。

  車過完戶，我也放了心，這一回我終於可以把阿哲的債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