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4 命太硬,所以孤獨
2025-03-30 06:08:38
作者: 談笑書
自己的夫君,何曾說過髒話?許若雪一愣之後,急急說道:「是,是若雪放屁。此事絕無可能!」
她這麼一說,小道士倒冷靜了幾分。他擦去眼中的淚,長嘆一聲,說道:「抱歉,夫人。」
閉上眼,深呼吸。再睜開眼時,小道士已恢復如常。
他起身,斷然說道:「夫人,你我現在就趕去玄仙谷,連夜趕路,現在,馬上出發!」
看小道士這麼快,就從傷痛中掙脫出來,便是許若雪心中也感敬佩萬分。她乖乖點頭,柔聲說道:「好,若雪一切都聽夫君的。」
兩人正欲出門,那客棧掌柜匆匆跑上來,一見到地上的這般慘況,正欲待大呼小叫,小道士隨手一錠銀子丟過去。掌柜的接過一掂,立即眉開眼笑,點頭哈腰地讓開了路。
兩人叫上朱雀兒,翻身上馬,往玄仙谷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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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玄仙谷。
谷中卻空無一人!
悟玄真人不在,玄仙仙子也不在。
許若雪看著花圃里的雜草,說:「這裡雜草叢生,生得還很茂盛,由此可見,真人和仙子已離去了好些時日。仙子素來喜歡養花,她若在,花圃中定不可能有雜草。」
小道士點了點頭。
許若雪愁道:「這天大地大的,我們到哪去找他二人?」
小道士想了想:「依師叔的聰明,定會猜到,我在見到鬼牌後,會來玄仙谷中找他。所以,若師叔有心與我見面,他定會在谷中留有線索,告知他的去向。我倆仔細找找。」
一番尋找後,在小道士曾經住過的木屋枕頭下,小道士發現了一張紙條。
上面,是他熟悉的筆跡:若見玉牌,來谷西十里處找我。
谷西十里處?
小道士大叫一聲:「走!」
兩人出谷,跨上馬,急急駛去。
近了,便要到了,小道士忽然一勒馬,大黃一聲嘶鳴,人立而起。
許若雪問:「夫君,怎麼了?」
小道士說:「馬累了,我也累了,我想歇歇。」
許若雪心中長嘆,她說道:「是啊,我也累了,我們就在那塊山石上坐坐。」
朱雀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將小小的身子,緊緊地依偎在小道士身上。
坐在大石上,小道士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很亂,一下想起了師父,一下想起了師叔,一下想了很多很多。
好一會兒後,小道士澀聲說道:「我師父曾經說過,我是至陽之體,又是至陽之命,像我這樣的機緣,數百年不得一遇。但也正因如此,我的命太硬。」
「『命太硬』是什麼意思,師父不肯說,後面我自己明白了。命硬的人,適合生長,縱是遇到大災大難,也能挺得過去。但命太硬的人,註定孤獨,因為他會經常剋死身邊的人。」
「因為我的命太硬,所以我出生便沒了爹娘,天地之間孑然一身。因為我的命太硬,所以我身邊親近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去。」
「這幾年,我身邊死去了不少人,他們都是好人,像我師父、像守真子、像醉道人。」
看著意志消沉的小道士,許若雪卻冷哼一聲:「什麼命太硬,什麼註定孤獨,夫君什麼時候孤獨過?你下山不過才十幾天,就把我騙在了手中。此後身邊美人更是不斷,還個個都是人間絕色。孤獨?這要是再熱鬧下去,你的女人怕是一屋子都裝不完。」
小道士一想,說道:「醉道人當年說,我命泛桃花,一生註定艷福不淺。原來這也是真的。」
「我的命太硬,所以克身邊的人。可我又命泛桃花,所以女人不斷。結果這樣一來,哎,我克的都是男人。」
許若雪目瞪口呆,細細一想,噗嗤一笑:「也是,好像夫君身邊的女人,絕大多數過得都很好。好像夫君身邊的男人,絕大多數過得都很慘。」
她拍著小道士的肩,笑道:「原來這都是命啊!遇上你的男人,一個不好會丟了命。遇上你的女人,一個不好會失了身,還會失了心。 」
然後她的笑垮了下來,嘆道:「也是,這都是命啊!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還是柔兒妹妹她們的命。」
兩人沉默。
小道士起身,說:「不管是不是命,總歸得面對。若雪,我們去見師叔吧。」
許若雪問:「夫君,若是師叔的命不是你想要的,那夫君會怎麼做?」
小道士猶豫了下,答道:「盡人事,聽天命!」
玄仙谷西十里處,是一片很小的沼澤。沼澤邊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幢木屋。木屋極是簡陋,卻明顯有住人。
此時天色漸黑,漸漸看不清。兩人在沼澤那找了許久,不見人影,正想放棄時,許若雪一指:「夫君,看那。」
小道士看去,卻見一片黑暗中,隱隱似站著一人。他急急過去,果真是一個人。
聽到腳步聲響,那一直呆立不住,如木頭般的人,開口說道:「是天一子嗎?」
這聲音很顯疲憊,略帶嘶啞,卻正是,悟玄真人無疑!
小道士應道:「是我,師叔。」
他過去,與悟玄真人並肩而立。
數月不見,師叔瘦了,憔悴了太多,完全不見先前仙風道骨的模樣。眼裡身上有的,只是深深的無力和深深的疲憊。
就如一塘,已死去的池水!
看到悟玄真人,小道士一時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話想問。可他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而悟玄真人依舊如木頭般一動不動。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叢不知是何的灌木,似乎想看出一朵花。
於是兩人沉默。
好久後,小道士問:「師叔,你在做什麼?」
悟玄真人一指面前的一堆灌木,答道:「我在等,等花開!」
這一問一答後,兩人繼續沉默,就這麼站著,看著那堆灌木,一看整晚。
天亮了。
悟玄真人嘆了一口氣:「今晚花又沒開。走吧。」
回到那木屋後,悟玄真人倒頭便睡,小道士也跟著睡下。
到中午時,兩人醒來。
醒來後,許若雪端著兩碗肉粥進來:「夫君,真人,你倆想必肚子餓了,請喝碗粥。」
「真人,我的廚藝比起玄仙姐姐差了太多,還請真人將就下。」
悟玄真人接過粥,喝了一口,嘆道:「的確是比玄仙差了太多,虧得你跟她學了幾個月。」
許若雪臉一紅,便問:「玄仙姐……」
她話沒說完,小道士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如電,極是凌厲,許若雪立即閉上嘴。
喝完粥後,悟玄真人從床底摸出兩瓶酒,說:「天一子,陪我喝幾杯吧?」
許若雪正想說,飯後喝酒,對身子不好,卻聽小道士已笑著說道:「好,我便陪師叔一醉。」
許若雪便取了抹布,擦了桌子,拿了碗,倒了酒。
一口乾完一碗酒後,悟玄真人問:「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小道士沉默不語,他連喝了兩碗酒。放下碗,他打了個酒嗝,說:「很不好!」
「陽鬼一出天下驚。不過一個月,命案已有七起,死者已有三十四人,後續死了多少,我不得而知。這消息一傳出去,朝廷大驚,著令僧錄司和道錄司調查此事。後面費盡周折,在死了八個和尚,四個道士,兩個神漢,一個巫師後,有人在挽秋湖那發現陽鬼行蹤。」
「於是一場大戰!那一戰,僧錄司竭盡全力。共集合三十六件佛門法器,其中有九樣佛門至寶。五十五名僧人,其中有三十一名得道高僧。這些人中還有我、真圓法師和悟德大師!有如此力量在手,再以有心算無心,連我都以為,陽鬼在劫難逃。」
「卻不料,挽秋湖一戰,眾僧盡數死絕,個個死得極慘。那場殺戮!血水流進了湖中,半片湖都被染紅。」
「陽鬼也身受重傷。最後關頭,真圓法師以命相博,讓我召喚神雷。」
「我成功召出了九天神雷,正中陽鬼。」
說到這,小道士定定地看著悟玄真人。
真人碗中的酒,開始波動,越動越劇烈,到最後,一碗酒竟灑落了大半。
一仰頭,將碗中的酒倒入口中,悟玄真人嘶聲問:「她怎樣了?」
小道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她再被重創,卻,卻還是在神雷之下,活了下來。」
「她當時大怒,便要殺我。我正閉目等死時,若雪趕了過來,抱住了我。結果她沒殺我,就此離去。」
悟玄真人問道:「那她現在在哪?」
小道士搖頭:「沒人能知。或許她已經躲起來了在養傷,或許還在提著花燈四處遊蕩。總之,她還活著。誰也不知道她什麼出來,繼續殺戮天下。誰也不知道這天下間,還有誰,能阻止這場殺戮!」
悟玄真人起身,走出木屋,看著那片小沼澤,澀聲說道:「哎,她死在神雷之下倒還好,倒還更好。她為何不死?她不死,卻更苦了她,更苦了我。」
小道士站在他身後,只覺心裡憋得慌,憋得極難受。他有無數的話想問、想說,卻不敢問、不敢說。
悟玄真人沉默了好久:「你要問,便問吧!事到如今,我還隱瞞什麼?還有什麼可值得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