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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沉睡百年的古畢摩

2025-03-23 13:05:24 作者: 談笑書

  歲月流逝,已不知過去了幾個百年的時光。就連那曾經熱鬧的祭天山,現在也已荒無人煙。

  

  可躺在祭台上的畢摩,身上的衣物竟然光潔如新!

  小道士的法眼看來,那畢摩身上黑煙如墨,濃得,如最深最沉的夜。在這團暗夜裡,又分出十二根「黑索」,牽連著祭台下的十二名少女。

  「退,快退回去。」小道士緊張地說道。

  見到這般詭異的情景,任是許若雪如何膽大包天,也只覺得心裡發麻。她性格是要強,但卻不傻。自然明白,什麼時候萬萬不能逞強。

  許若雪轉身就走。可不知不覺間,她見到回去的路上已多了一層黑幕。那黑幕似只有薄薄的一層,一穿就能穿透,卻也似直接通向那,無窮盡的黑暗之中。

  走,還是不走?正猶豫時,小道士一把抓住她的手:「是障礙法,走!」

  小道士手掐紫微訣,口中默念破障咒,銅錢劍就是一劈,那層黑幕便如紙般割裂。

  臨走前,小道士回身一看,見那畢摩身上本來靜止不動、如有實質般的黑氣,已如流水般緩緩流動了起來。他心中大是懊悔:哎,早知如此,當初就萬不該對這膽大包天的惡婆娘吐露這畢摩的存在。這下慘了,驚醒了沉睡了數百年的陰神。這一趟,搞不好真是自尋死路!

  小道士拉著許若雪急急逃跑,才沒走幾步,許若雪就嫌他跑得太慢,反手抓住他,縱身飛奔。

  任小道士腿腳如何靈便,在真正的江湖高手面前,還是慢得如同蝸牛。這一回,他只顧埋頭全力奔跑,直跑得心都似要跳出來。

  跑了好一會兒後,許若雪終於停住。小道士頭都顧不上抬,彎著腰一個勁地喘氣。好不容易緩和點了,他問:「出,出來了嗎?」

  「沒有,很抱歉,我迷路了。」

  如晴天霹靂當場砸來,小道士一看,蒼天啊!這跑了老半天,竟然還是在迷宮處打轉。離那畢摩的直線距離,估計有,嗯,三四十步吧。

  小道士氣得直想吐血,他手哆嗦著直指許若雪:「明知道你是個路痴,我還讓你帶路。我也是一頭蠢豬。」

  許若雪反駁道:「我才不是路痴,一般的路我當然認得。這兒七彎八拐的,誰記得住?」

  「記不住,記不住你不會跟我說啊!」

  許若雪終於羞澀地低下頭:「我,我以為只要自己用心,就什麼事都會。」

  「生孩子你會不?」

  許若雪毫不遲疑、堅定不疑地答道:「會!」

  小道士嘲諷道:「真會嗎?你一個人也能生得出孩子?」

  這意思是,本姑娘沒男人要?許若雪大怒,就要拔劍。可那拔劍的小手一把就被小道士抓住,她剛想掙脫,就聽耳邊傳來一聲大喝:「走!」

  她腦中一迷糊,莫名其妙、身不由己的被這個死道士拉著,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走在前面的小道士忽然停住,許若雪問:「怎麼了?」

  小道士沒回答,長長地嘆了口氣。

  許若雪擠開他,往前一轉彎,一眼看去,就是一怔。

  她面前的,正是獻祭彝族戰士的那個大廳。在大廳中此刻正站著一個人。不,不是人,是鬼,是那個古彝族畢摩。

  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肉眼,看清楚一個鬼!

  歲月並未曾在畢摩的身上留下絲毫痕跡,他依舊頭戴法帽,手持獸骨杖,身著五彩法袍,那左手上,依舊有法扇,右手上,還有簽筒。甚至連他的面目,都栩栩如生,依舊蒼老,照樣慈祥!

  畢摩出神地看著地上那堆堆的骨粉,長嘆了一聲:「哎,歲月啊!」

  這一聲嘆息後,他身上的法帽散了,獸骨杖散了,五彩法袍散了,法扇簽筒散了。他身上所有的衣物、配飾,都在一瞬間變了顏色,迅速地變成了灰,變成了粉,紛紛揚揚地灑落。

  再然後是他的手、他的臉、他的身,他所有的肌膚,都在緩慢而堅定地枯萎,就如同方才還停滯著的歲月,又重新恢復了流動。然後,一瞬千年!

  眼看著就要成為一具骸骨,畢摩的身上忽然冒出大團大團極黑極濃的黑氣,將他的身形,徹底地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歲月啊!」他再嘆道:「果然是天地間最偉大的神力!」

  眼睜睜地看著這詭異而神奇的一幕發生,許若雪只覺得口中發苦、渾身發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恐懼是何物的她,第一次,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真真切切地恐懼。

  下意識地,她抓緊了小道士的手。

  小道士果然沒讓他失望,他的心果然很大,他竟然神色如常,似乎平時就司空見慣。

  他上前,手撫胸,腰深彎,恭敬地說道:「見過神的使者,尊貴的畢摩。」

  畢摩點點頭,指著地上一堆堆的骨粉,用生硬的漢話一字一頓地問:「勇士,成灰。歲月,多久?」

  小道士答道:「已過數百年,具體多久,小子實在不知。」

  「慕扯勒部,何處?」

  「小子不知。」想了想,他加了一句:「祭天山此地,現已荒廢,再無人煙。」

  畢摩先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想了想後,忽然大怒,渾身黑氣爆漲:「羅羅,納蘇祖靈之居,家神之地,不可棄。尼莫何在?」

  這話小道士就完全聽不懂了,只能垂首候在那。

  畢摩長嘆了一聲,忽然用古老的語言唱了起來,他似在唱歌,又似在念經,邊唱還邊跳著奇怪的舞蹈。跳了足足半個時辰後,他五體投地,對著祭壇跪拜一番。

  折騰了好久後,畢摩才起身。他說:「長魂,不長生。聶蘇畢摩,騙我。」

  這話小道士懂了,他答道:「尊貴的畢摩,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在追求長生。可無數年來,又有誰能真正不死?生死,本就是天地間不可逾越的法則。就如太極圖上的至陰和至陽,雖然相對相生,但永不能相合。」

  畢摩大概聽懂了他的意思,又是長嘆一聲,然後手指著許若雪:「她的魂,祭祀家神,換我,」他指了指洞穴頂:「離開。」

  一種極不祥的預感籠罩上心頭。許若雪大驚:「他什麼意思?」

  小道士長嘆了口氣:「這個麻煩了。這畢摩神志完好,我一直在想辦法和他避免衝突。這下看來,哎。」

  他解釋道:「傳說中,長魂儀式能讓人在死後復活。可那畢竟只是傳說。據我師父說,長魂儀式最多能讓人的靈魂陷入無盡的沉睡之中,根本就實現不了長生。像這畢摩,躺在祭壇上一睡數百年,其實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被我們打擾後,這畢摩醒了過來。但要保持神智不失,生活在這陽世間,他就需要人們通過祭祀儀式,源源不斷地向他奉獻出自己的靈魂。」

  「因為長魂儀式的限制,畢摩不能離開這洞穴。不離開他就沒辦法找到他的族人,也就找不到願意奉獻自身的人。所以他想通過祭祀你的靈魂,讓他換取離開這的力量。」

  「啊,那被祭祀後,我會怎麼樣?」許若雪問。

  「你當然會死的不能再死。肉體死了,連靈魂都會徹底消失。」

  「傻道士,你,你不會真這麼做吧?」許若雪抓著小道士的手,緊張地問道。

  「我當然不會。不管他生前多麼尊貴,死後就是一個鬼。我是天一派的道士,專門捉鬼,又怎麼可能會幫著惡鬼,來祭祀活人?」小道士說道。

  「謝謝你,傻道士。」

  「哎,叫你不要來你偏要來,來了盡給我添亂。」小道士嘆道。

  「嗯,以後這鬼神之事,我,我都聽你的。」許若雪柔聲說道。

  儘管身處危險之中,聽了這話的小道士還是不由地大喜:奇蹟啊,這惡婆娘,現在竟然變得越來越溫柔了!

  他這邊在解釋,那畢摩等得大不耐煩,問道:「她,給我;你,侍從。怎樣?」

  小道士俯身作禮:「尊貴的畢摩,她是我的,那個朋友。我願帶你的族人來這,祭你為祖靈。」

  那畢摩大怒:「你,忤逆我?」

  哎,談判破裂!小道士嘴一撇:這有權有勢的人就這樣,總以為天下的生靈都應服從他。卻也不想想,就算你是畢摩,是那什麼慕扯勒族的君王,可我又不是你部族中人,我憑什麼聽你的?更不用說,你早就死了,一身的權勢早就化成了煙雲。

  小道士直起腰,正色說道:「她是我朋友,我不會允許你祭祀她。既然你已經死了,就好好地留在這,讓你的追隨者,永遠地隨侍你。」

  畢摩怒道:「勇士魂,已玷污,不能,侍奉。你們,該死。」

  說著,他大叫了幾句奇怪的話,剎那間,洞穴中陰風大作,黑氣四處瀰漫。

  開打了!

  小道士從胸前取下八卦鏡,嘴裡念念有詞,掐指一點,口中大喝一聲「急急如律令」。那八卦鏡發出茫茫白光,一時黑氣遠離。

  將八卦鏡掛在許若雪胸口,小道士吩咐了句「小心」,就左手拷鬼棒,右手銅錢劍,急急向畢摩衝去。

  畢摩口中的經文此時已經念了一段,一聲大叫後,用手一指。

  小道士頭一暈,身子一沉,便覺得自己渾身無力、昏昏入睡。他眼裡,這黑暗忽然變得無比地可愛起來,讓自己好想縱身一投,投入黑暗的懷抱。

  小道士大驚,好厲害的詛咒。要知他可是至陽之體,一般的詛咒根本近不了身。並且他心思單純,苦修道法十二年來,道心已定。可他,竟然就這樣被詛咒了!

  頭,越來越重,腦海里有個聲音在迴響著:臣服吧!讓自己的靈魂歸於先祖的靈前。臣服吧!將自己的靈魂奉獻給畢摩大人。

  小道士無力地跪倒在地,他眼角的餘光看到,那畢摩,嘴裡念著經文,右手搖著簽筒,正緩緩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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