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若有心結何時解
2025-03-30 03:50:44
作者: 霧飛櫻
月色下,是誰銀裝紗衣,孤傲挺立——
台下一時陷入了寂靜,看著這一刻少女茫然的神情,那無措那糾結無聲散發,那屋檐上的燭火似乎都晃了晃?
頗有些……
高處不勝寒的寂寥。
她負手望月,面具下的臉上寫滿了茫然與糾結,似乎此刻那月便是高華璀璨的彩燈,而她身後——
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每次一舞必有任務,此時便陷入了回憶的空洞,似乎身後便是萬丈虛空,容不得人來去自如。
時間在無限拉長,似乎將短短的一秒也拉長拉細,拉得纖毫畢現,在此刻在場的人,都能看出少女的糾結與煎熬,有人不懂,不就是一舞,何至於……
如此難以抉擇?
是因為不懂,那一舞背後,必定有一些令人傷心的事,讓人……
無法面對。
譬如,前世精心安排有心策劃,一場演唱會後,她的目標便是她和魚沉歌兩人最忠實的粉絲,每每演唱會必定坐在前排,看著兩人的目光全是柔和與善意,是誰曾經說過?
他孫女若是還在,必定也該是這般年紀。
記得是誰曾經說過,若是他孫女還在,必定也能邁上偶像之路?
他說——
他孫女最喜歡站在舞台上了。
是誰微胖而慈祥,那位老者好做慈善,尤其愛資助一些無錢救治沒錢讀書的孩子,說是那時候窮,沒有這樣一個機會,如今已經無法挽回,便多幫幫那些有困難的人?算是對孫女的補償。
對她們兩人更為親善,甚至每每演唱會下雨,還親自派了人來搭設防雨棚穩住粉絲團,他說——
你們準備一場演唱會也不容易,可不能這般白白無果而終了。
可是卻因為那慈善觸碰了組織的利益,讓組織的一些錢款無處發放,那一夜,她親手——
扣、下、了、扳、機。
那一夜,似乎月光也是這般皎潔——
月色下,倒影了誰沾滿淚水的臉龐?
原以為無盡殺戮可以儘早遠離,一片空茫里,有人在不甘的嘶喊責問?
為何,為何,為何?
一如此刻,她惶然看著自己的手,仿佛還沾滿了鮮血沾滿了罪惡,台下是無數期盼的視線,卻再沒有機會,能看見那位老者親善的目光……
記得魚沉歌說,可惜那位老人家死於了火災,那惋惜的眼神,她也想擁有,可是——
不能。
因是她親手,將那人送上了黃泉,她有什麼資格,去假惺惺的憐惜?
她晃了晃,月色下那身影似乎就要被某種無知無覺無形無狀的壓力所摧折,台下,出現了躁動——
是什麼晶瑩,啪一聲滴落,碎裂滿地。
是誰一驚,看著她?
魚沉歌說過,她的過去遠比他們想像中的黑暗與骯髒,甚至沾滿了殺戮與血腥。
魚沉歌說過,她的過去不堪回首,多一次回憶,便會徒添一次傷痛。
魚沉歌說過,她遠遠沒有他們想像中的冷漠無情,只是經歷了許多,不敢再捧出一顆真心。
因誰說過,因他記得,他知道,若現在問她一些關於所謂的前世她未必不會告訴他,因他記得,便不願揭開她的傷痛,怕好不容易有些溫熱的人兒,再被他推入那冰寒的深淵。
此刻,那淚深重,像重重敲擊在心上,他腳步微抬,很想就這樣抱住她,告訴她不要想,不要做,若是讓你痛苦,便不要邁出腳步。
可是,是誰說?
跳舞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始終不能面對當初那顆心。
是誰惋惜的說,若真來一碗孟婆湯未免不是好事,可她們都是特殊的人,許是得了上天垂憐又許是得了上天怨憎,孰真孰假孰是孰非?當真——
是說不清楚的。
是誰一臉惋惜而古怪?
聽魚沉歌也超越年齡滄桑一嘆——
我原以為過了這十許年,她會解開心結,或就此冰封,現在的情景,卻為之奇怪。
她古怪的看著他,不明白原本應該冰封薄涼的人,又是如何入了這人懷中?
那時魚沉歌便是笑,若如此——
倒也當真是個好兆頭。
原想著這一生再努力些,軟化她救贖她,算是償了前生她的成全她的恩義,卻也想過那少說也會是數十年,總之非一夕之功?現如今……
司馬玄神色也悵然,因魚沉歌說過——
對東方雁或是破釜沉舟或是溫軟將就,溫水煮青蛙萬萬要不得。
她那冰封的心可以將一鍋熱水都冷凝成冰,或徹底敲碎重獲新生或任她沉淪不管不問,如今這溫水,卻由他而煮,是以她表示奇怪,為何——
這溫水還能熱?
為何那冰封還能解?
既然開解,又詭異的只解了一半,始終不願完全打開心扉?
她看向他的目光古怪,表示——
『我倒是好奇,若是不用強你能穩住她?』
而魚沉歌似乎又笑了笑,更加古怪——
『可我又覺得你對她那般溫柔,又哪裡像是用強的人?』
是以,他喉間澀了澀,大抵是當初年少輕狂,一點點鑿開她的冰封又將她冷漠無情拋棄封存,算是魚沉歌所說的破釜沉舟。
只是……
那其中有多少傷痕多少力度他不敢肯定,是以,對如今的場面也是彌足珍惜——
好容易擁她入懷,此時,即便需要,也萬萬不想再傷了她?換一個未知的未來。
他更知,縱使他有心傷她也是無能為力,若是沒有十數年的情誼,她又哪裡會甘願沉浮?
在他身邊,因了習慣,而下意識沒有選擇逃開?其中酸甜苦辣自知,此時苦澀泛上心頭——
自嘗。
卻是誰目光堅定,不破不立破而後立,放任東方雁這般吊著,始終是不敢自己踏出那真正的一步。
前方或是光明大道或是黑暗深淵?
她魚沉歌陪了!
是以如今,她願意逼逼這傻兮兮的雁兒,她目光深遠柔和,聽她溫軟低語?
『她為我付出了太多,現在如此膽小,是以,應該有人推她一把的。』
而此時,她站在那方圓尺許的舞台上,外人看來那只是舞台,殊不知於她,大抵是比那洪荒猛獸更為難以接近的存在?
此時那般強硬,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是誰說不能心軟不能退縮,若是這一退,便一輩子都別想走出來?
心腸要硬。
於她?
或許日後雁兒會謝你的。
因她,從來不懂怨怪不懂憤懣,素來只是靜靜地存在,存在於天地間——
苦樂自知,任狂風摧折,傲然挺立。
這一刻寂靜亘古,似乎若不管不顧,便可以這般沉寂萬年。
他看著那樣的身影在深夜的寒風中吹拂,四周暖黃的燭光照不亮她的身影,那孤寂的氣流足以冰封一切來之不易的溫暖?
此刻——
無言心酸。
他多想衝上去將她納入懷中,為她遮風擋雨,告訴她這輩子沒什麼事不能一起度過?
然而——
他不能。
因誰說過,她不是溫室里養成的嬌花,真正的綻放需要風吹雨打的折磨,此刻的放縱是在害她,我知道你捨不得,你捨不得便讓我來做,我願拼盡一切,換她一個完整健全的人生,不必冰封自守,讓她看看這天地敞亮萬物光明,於此——
不惜窮盡一切。
他何嘗不是?
卻終究下不了手,也沒有這個權利與資格下手。
只因那是她的過去,必須由與她過去相關的人來動手。
他——
師出無名,往往弄巧成拙。
他能給她世間萬物天地星空,卻不能強硬的將那光纖世界塞進她的眼帘她的心中,於一切未成熟之際的強硬,都是一次摧殘一次折磨。
他願她在他能看到的世界安好,真正接受這世間美好一切萬物。
此刻,收手,負手而立,與她同站在一片廣袤天空下,靜待嬌花的開放或摧折,願與她同行,不惜為此——
窮、盡、一、生。
是誰素手撥弦清越而起?場下低聲喧囂未起,此時也被這一聲琴音滌盪,沉靜下來——
文人士子觀舞,好處有其一,不高聲喧譁大聲喝罵。其二,耐心靜等,願為人生一切美好的事物成全,不給予過早的摧折。其三,對一切涵養而細緻的包容,溫和,而了無聲息。
這是文人的素養,此時盡數展現。
而這一刻琴音清越,東方雁也恍惚回神?
她看了看腳下燈盞輕紅,紅燭垂淚,即將——
油、盡、燈、枯。
她又抬了抬頭,看向對岸的閣樓,是誰素手撩弦,眼光真誠而敞朗?
此刻暖融無聲,劃開一波漣漪?
靜默,無言?
是誰目光迫切,看著她,又或許看向了更遠——
她紅唇輕啟,切金斷玉,句句將她纏繞拉攏,糾纏著要拽出深淵,她下意識抗拒下意識躲藏,卻為她一字一句決心所攝,無知無覺,動彈不得。
是誰面具下一臉真切一臉安然,是誰笑容溫和願為止嚮往,是誰輕描淡寫吐露真心,是誰一臉情真意切迫切開口?聽她說——
「雁兒,不怪你。」
她一震,一震之間茫然垂下了手臂,此時茫然一片,視線中只剩空茫。
是誰急急撩弦,其音清越?聲聲催淚。
聽她說——
「是我,拖累你。」
她下意識要開口——
不,不是,是你救贖我,是我願意為你所累,其實也不累的,不過用他人的鮮血換來了你我片刻安康,是我自願,是我!
那喉間乾澀,她努力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
「若有殺戮鮮血,不應你一人承擔,即便黃泉路上你我孤寂,這孽,也該各承一半。」
其音低低,那弦音也低低,低沉敲在心上,是誰字字珠璣,說著只有兩個人能聽懂的話?
此時,有瀫紋漸起,敲在誰冰冷寒涼的心水裡?
波瀾不休。
沉魚說——
「今日若成,你盡可以怪我,若不成,同墜深淵,無所怨尤!」
是誰切切切弦,目露期盼,終於不再期待她的救贖,此刻為救贖她,也終於能盡一份綿薄之力——
為了讓她,看開些。
前塵盡散,大霧飛櫻。
是誰在一片空茫里自我束縛自我封閉不願睜開眼,去看看那大千世界?
甚至不願看看眼前花舞紛飛曼妙璀璨,是誰如此膽小如此脆弱卻為她呵護守候了半世平安?是誰知道那一刻,用她威脅她——
若是此事不成,你和她,都活不成?
金牌殺手彈無虛發,為誰——
一刀刀將那心放在彈膛中炙烤,每一次子彈穿入人體,帶出鮮血妖異瀲灩綻開血色繁花,帶來的都是心的又一次摩擦碎裂?
東方雁卻不能退,因她身後有她魚沉歌。
何時……
做了她的拖累?
何時能夠伸出手,將她救贖。
是她任性自作主張挖掘了組織的機密以此相挾,請那人——
救出她和雁兒?
其餘人如何,她不想管,因那一片天空只有她張開雙臂靜靜守候,其餘人的命,她有心,卻無力,也不惜為此——
傾、盡、所、有。
放開吧,進一步海闊天空,你給我半世安康,我換你一生能看盡繁花散落紅塵三千,只為你,一刻放縱,願展翅,飛向你所嚮往而受我束縛的高空。
此刻感謝那一槍莫名的結束了一切,將兩人投入一個嶄新的世界,此刻,讓她能有機會,一拖一拽,將飛雁從牢籠里救贖。
此刻,無聲而催心。
無心?便催那神。
縛手相伴,願你前路有我,後路,能高飛天高海闊,從此不再封心封念,展開雙臂,迎接屬於你的大好天空。
月光,清華,靜緩。
抉擇,生死——
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