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執念（一）

  騰地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怒目圓瞪，不滿地看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張皇後，「說話要講證據，不能如此隨意地埋汰人！說了隻是朋友關係就隻是朋友關係，你還想讓我們之間生出點啥來？」

  看著怒視著自己的夏子汐，張皇後一時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知道沒有其他關係了，就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別那麼當真。」

  張皇後調皮沖夏子汐擠擠眼，露出了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說的笑容。

  夏子汐在她的笑容中深深地打了一個寒顫，她覺得張皇後還是冷笑比較正常，這種如此和藹與慈祥的笑容她有點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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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樣算不算是腦子有病，別人對你和顏悅色居然還不喜歡，非要冷嘲熱諷、打打殺殺才覺得正常。囧死她了。

  「不過就算你對他沒有其他的想法，但保不齊他對你沒有其他的意圖哦。」張皇後挑眉一笑，嘴角的弧度越發的大了起來。

  夏子汐扶額，隻覺得和她說話太過於心累，就像是雞同鴨講，兩個人完全不在同一個世界，還能不能好好談話了。

  「你們小年輕的事，我都能理解，但切勿不可被眼前的紛擾給蒙蔽了雙眼，凡事還是要跟著自己的心走，免得後悔終生。」張皇後瞥開了目光不再看她，之前還調笑的語氣頓時變得憂傷又哀切。

  夏子汐怔怔地看著她，她是又想起了以前那段痛徹心扉的過往了嗎？那段令她痛苦不堪，永遠活在陰暗中的往事，時時折磨著她。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愛不能強求，如果當初我能悔悟的早一些，透徹一點的話，或許之後的事便不會發生了。」張皇後目露哀切，語氣帶著幾絲淡淡的哀傷，「我後悔了，如果能早點料到這之後的事，當初我就不會如此一意孤行，不僅害死了他，還讓父皇母愛鬱鬱而終，到死都沒有見到我這個不孝女一面，我枉為子女。」

  「那不是你的錯，你隻是愛的太深，愛情中並沒有對錯可言。」夏子汐見不得她如此，便輕聲安慰道，「如果當初你沒有一意孤行，或許又是另外一場磨難呢，人這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很多磨難都是上天註定好了的。而且如果你不離開皇宮，你就不會遇見張家的人，所以你無須自責，一開始所有人的命運線就已經安排好了。」

  「你說得對，都過了十幾年了我也該放下心裡的執念了。」張皇後收回了思緒，沖夏子汐點了點頭，又恢復到了之前那個雍容華貴、氣度不凡的張皇後，「人這一生不過匆匆幾十載，還需及時行樂，所以有些東西能放下就放下吧，不然那執念會越來越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還緊緊抓著執念不肯離去，那才是一大悲哀呢。」

  夏子汐聽著張皇後的這番話不知為何心又開始隱隱不安，離開？她當真打算要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的家人嗎？

  「不，不行，他們還需要你，你也還惦記著他們。」夏子汐想都沒想直接吼了出來，她一定要替雲帆阻止張皇後，不然雲帆真的要成為孤家寡人了。

  張皇後看著她，笑了笑，目露慈祥，「子汐吶，人終有一死，至於如何死，什麼時候死很多時候都是無權選擇的，但現在我能選擇，你不應該替我開心嗎？」

  「可是。」夏子汐聽到她的話後頓時語塞，她說的不錯，意外和明天究竟誰來的更快，沒有人會知道，所以現在她能選擇自己的生死也是一件極大的好事，至少她可以不帶任何的遺憾離開，比很多人都幸福多了。但那雲帆又該如何呢？他把對袖藍的姐弟之情都給了張皇後，十幾年前袖藍在他面前離世他挽回不了，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時時刺痛著他的內心，十幾年後的現在張皇後也要離他而去，他依舊做不了任何的事來挽回，這是要把他逼向絕境嗎？無論是父皇母妃的離世，還是兩位姐姐的離開，他都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一離開，這樣的打擊對他來說豈不是很殘忍？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想雲帆能夠理解我。」張皇後輕嘆，衣袖拂過捲起陣陣清風，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柔和又帶著一絲念想，「無論是古月國還是北雲國都給我帶來了太多的痛苦，我能堅持下去，靠的也隻有報仇的信念。在林郅死的那天，我的心就已經死了，活著的不過是一具驅殼罷了。之前在西夏國流轉，強撐著我活下去的信念是報仇，但真的等到歐陽梅死在失火的寢宮中，我居然沒有一絲竊喜，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可以離開了。但張太傅救了我，遇到了給了我溫暖的袖藍與雲帆，正當我的心慢慢復甦時，袖藍也離我而去，我的那顆心再也無法跳動起來，當時活下去的唯一目的隻有替她報仇，替張家奪回原本屬於雲帆的一切。苦等了十幾年，現如今終於快到那一刻了，我覺得我就要解脫了，我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充滿著惡意的世界，我一點都不難過，相反還很開心，雲帆也一定會替我開心的，因為他知道這些年來我的太過於陰暗，也是適合去尋找光明了。」

  夏子汐靜靜地聽著，並沒有出聲打斷。是啊，她這些年來過的實在是痛苦了，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自己又有什麼理由來阻止她呢？難道還要讓她留在這個世上活的像傀儡一樣，繼續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嗎？捫心自問，自己做不到，因為自己不忍心再讓她受苦了，她也是適合該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她有這個權利作出選擇，旁人無法幹涉。十幾年來強撐著讓她活下去的目的隻有報仇，每當午夜夢回時，那種深入骨髓的痛也隻有她自己知道。現如今她終於可以放下一切的執念了，即將迎來屬於她自己的天空，她們旁人又有什麼資格攔著她呢？沒有人可以替她選擇人生的道路，也沒有人可以替她而活，所有的選擇權終究還是握在她的手裡，她們能做的隻有尊重她的選擇。

  「好，你放心的離開吧，雲帆這裡一切有我。」夏子汐重重地一點頭，目露認真，白玉般的小臉微揚，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她也可以放下自己的執念了。

  「謝謝。」張皇後面色平靜，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含笑看著她。

  二人久久對視後，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敬佩與不舍，二人微愣之後又無聲地笑了笑，很多情感都在這無言中宣洩了出來，她們堅信對方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因為她們是同一類人。二人都遲遲沒有開口說話，不願打破這份難得的寂靜。這是專屬於她們二人的時光，無人可以擠進來。

  現在的夏子汐漸漸把張皇後當成了一個知心人，而不再是一個長輩。如果她們二人能早點相遇的話，或許張皇後可以早日放下自己心中的執念，也可以改變自己最後的選擇。但這世間從來沒有如果，所以生活還在進行時，日子還得照常過。

  張皇後不過是找到了解脫之法，一旦她看到雲帆登上大位後，她便可以了無牽掛地離開了。而同樣她也給夏子汐上了一堂意義非凡的課，令她知道了很多她之前無法想明白的事，現在她漸漸明白了。

  月牙色的月光籠罩著這座皇宮，夜色平靜如常。

  夏子汐和衣躺在床上，耳邊迴蕩地一直都是張皇後的話語。其實自己能看得出來，張皇後看的比誰都明白，她才是那個真正的超脫之人，她對權利沒有任何的野心。當初的她不過是愛上了一個愛而不得的人，所以才會走上歧途。現在的她依舊很溫暖，為了雲帆，為了張家可以付出一切。雖然她一直以自己不恥，因為她手上沾滿了太多的鮮血，她開始唾棄自己，但她為了雲帆依舊不後悔那些所作所為。她才是一個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因為她重情義，所以在張袖藍和雲帆溫暖她的同時，她也要回饋他們的這份溫暖，才會選擇替他們復仇。因為她有血有肉，所以她不願雲帆沾上崔家人的鮮血，不願他痛苦，才會選擇有她來做這個惡人。因為她深懷感激之情，所以別人投之以木桃，她便報之以瓊瑤。這樣的女子誰能不佩服？

  「何事如此安靜？」一個聲音傳入夏子汐的耳中，隨即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她的後背。

  夏子汐的身子一僵，聽到來人的聲音後微微一怔，有些不確定道：「你怎麼來了？」

  「我要是再不來，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身後的崔雲帆伸手緊緊擁著她羸弱的身子，讓她可以放鬆地倚靠在自己的懷裡，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蹭了蹭。短短幾日不見，他就覺得和她分離了好久，那種孤獨感令他痛苦不堪，他想每時每刻都見到她，他不願她離開他的視線半分，他已經無法承受沒有她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