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方夏初在星期一晨會操上還想著商貸利率折扣的問題，解散後，她忍不住問了農行的周師傅。

  「四大行利率都是統一的。」周師傅對她這個問題倒是不覺得奇怪，「我們都是基準，沒有折扣。」

  方夏初急忙又問：「那我也一樣，也是沒有折扣嗎？」

  周師傅：「這個嘛，一般都是銀行說了算，不過按照你們客戶選擇的流量來看，其實也無所謂有沒有折扣，你說基準利率也不會有人在乎。」

  方夏初皺著眉，她顯然很不解：「但是如果我利率有折扣的話，豈不是組合貸款的客戶都會優先選擇我們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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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周師傅不怎麼耐煩道，「組合貸款的流程和放款要比純公積金貸款複雜得多，能少做就少做，又沒有人給你加錢，傻不傻啊你。」

  「從這個月開始，商貸利率統一下浮10%，高端優質客戶的大金額商貸可申請下浮15%，一律都要寫提案。」黃茉莉將十來份利率調整的通知書分發到了每個客戶經理手頭上，「所以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大家，之前沒有放款的貸款利率你們也要實時做出調整，通知客戶，補齊提案，後台重新錄入，提交審批。」

  會議室裏一片唉聲嘆氣，但就因為陳竹在，還真沒人敢明著抱怨。

  陳竹掃了一圈眾人，語氣平靜道：「離開門紅結束還有兩個月不到，54天的時間，這個優惠政策是我們最好也是最後的衝刺手段，我希望各位都把握住，不要浪費。如果大家覺得加班很苦，那麼我能保證，現在你們創造的成績將會在開門紅的總結大會上，得到令你們滿意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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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夏初愁眉苦臉地坐在櫃檯上，正如周師傅說的，除了四家大銀行，其他銀行的櫃檯前幾乎可說是門可羅雀，方夏初坐了一上午，隻做了兩筆攤還不說，連純公積金都沒有一筆。

  她四下看了一圈，發現其他幾家更小的銀行櫃員都在底下偷偷玩著手機。

  方夏初無事可做，隻能拿出之前做的一堆筆記出來溫習，正百無聊賴著，突然一對年紀稍大的夫妻走到了她櫃檯前。

  「小姑娘，你開業了嗎？」夫人率先問道。

  方夏初隻覺得兩人很是面熟，想了半天仍是沒記起來。

  先生掏出了一張dw的銀行卡，提醒道：「我們半個月前過來問過的，你當時說你還在學習，還告訴了我們應該帶哪些材料，我說我有你們銀行的工資卡，你們能不能幫我們做貸款……記起來了嗎？」

  方夏初半張著嘴，她過了半晌有些激動地「啊」了一聲。

  夫人笑眯眯地看著她，說：「我們今天來找你辦貸款了。」

  陳竹接到方夏初電話時，顯然有些驚訝，她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方夏初？」

  「是、是的，陳總！」方夏初的語氣有些亢奮，「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可以嗎？」

  陳竹挑眉，淡淡道：「問吧。」

  方夏初組織了下語言，看得出來她很緊張：「我這兒有個客戶，公積金可以貸70萬，20年；商貸想貸100萬，也是20年。請問，有折扣嗎？」

  「組合貸款？」陳竹反應過來，「你做到組合貸款了？」

  方夏初篤定道：「是的！」

  「……」陳竹沒想到方夏初會這麼快就接到組合貸款，這姑娘總是喜歡帶給人驚嚇和驚喜。

  方夏初有些焦急地催促道：「陳總？」

  陳竹定了定神，她思索了一番，語氣變得嚴肅起來：「100萬的額度，利率可以下浮10%，你跟客戶說我們給九折的折扣，不過有個問題。」

  方夏初剛雀躍起來的情緒又被陳竹這個「不過」給壓了下去。

  「什麼問題？」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陳竹：「商貸部分的錄入在我們ccas自己的後台裏，你得自己下班過來學習如何錄入。利率的下浮申請還需要你自己去寫提案，模闆在黃師傅那兒，怎麼寫也得你自己學。你如果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那你就接下來；但你如果覺得自己做不到，我也不會勉強你，決定權在你自己的手上。」

  方夏初：「……」

  陳竹溫和地低聲道：「如果決定要做了，你可以把聯繫表填好，讓客戶帶到行裏來蓋章，我等著你。」

  在這通電話結束後，陳竹幾乎是每過一小時都會朝門口方向看一看有沒有拿著聯繫表來蓋章的客戶，隻是結果都很令人失望。

  中午吃飯的時候連黃茉莉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陳竹搖了搖頭，她忍不住試探性地問道：「方夏初有找過你嗎？」

  「沒有啊。」黃茉莉的語氣隨意，「怎麼？你還抱著希望，覺得那個大小姐會發奮圖強？」

  陳竹不怎麼贊同地看了對方一眼：「她是個好孩子。」

  「這話你說對了一半。」黃茉莉刻薄道，「她的確還是個孩子。」

  陳竹懶得再與她爭論，姿勢有些彆扭地握著筷子去挑魚頭上的鰓蓋。黃茉莉袖手看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下去了，親自動手幫她給挑了。

  黃茉莉嘆了口氣：「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像你老媽子。」

  陳竹消耗著魚頭，誠懇道：「我也這麼覺得。」

  黃茉莉：「……」

  下午，放款額度終於陸續地經辦了下來，以黃茉莉為首的客戶經理幾乎是用跑的穿梭在二樓放款會計和三樓個金的印表機旁邊，幾十筆的貸款，必須要在會計6點軋帳前放出去，黃茉莉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地直接和陳竹抱怨。

  「一天催多少次，偏要到最後才放款，他們是覺得折騰我們很好玩？！」

  陳竹都親自上陣幫著將蓋好章的經辦頁和借款借據夾在一起：「按照以往的經驗，我們如果沒有從早上開始催，今天根本就放不了款。拖一天就有一天利率變動的風險，想想那個可怕的工作量。」

  黃茉莉恨恨道：「我才不想呢，我選擇狗帶。」

  陳竹失笑，她迅速將手裡剩下的材料夾好，跟著黃茉莉一起出去，走到一半時，就看見方夏初抱著一叠數量可觀的文件夾，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口。

  方夏初看到陳竹時，眼前猛地一亮，她迅速抽出一張聯繫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100萬元整，和幾乎看不出字體的方夏初簽名。

  「陳總！」方夏初笑得燦爛無比，「蓋章！」

  「我覺得，讓客戶跑個一公裏就為了過來蓋個章再回去，體驗不是很好。」方夏初努力解釋道，「所以我就和擔保公司確認了下，他們同意我當天帶回來蓋章，第二天再補過去。」

  黃茉莉坐在電腦桌前，她盯著少女汗津津的額頭，抽了張紙巾遞了過去：「擦一擦，要不要喝水？」

  方夏初點頭，黃茉莉親自起身，去飲水機旁給她接了杯水來。

  「謝謝……」方夏初邊喝邊含混道。

  黃茉莉不自覺地語氣都溫柔了起來：「喝慢點，小心別嗆著。」

  方夏初急著喝完了，才繼續說：「我要學，那個什麼……」

  「ccas的後台錄入和提案？」黃茉莉替她說了。

  方夏初趕忙高頻率地點頭，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耽誤您下班了。」

  黃茉莉笑了起來：「反正我也要加班，無所謂咯。」

  方夏初眨了眨眼：「黃師傅你每天都加班嗎？」

  「幾乎吧。」黃茉莉打開了ccas的後台，示意方夏初靠近點，「這個紅色網站就是ccas後台，你等下把這個網址記錄下，這樣你公積金那邊也能打開操作。」

  方夏初趕忙拿出筆記本快速記錄下來。

  黃茉莉接著道：「每個客戶經理都有自己的後台帳號和密碼，陳總已經幫你去申請了，之後你也會有。」

  「我也會有？！」方夏初有些驚訝，「可我是臨時工啊。」

  黃茉莉：「這與業績掛鉤，臨不臨時並不重要，你的業績就是你的，陳總不會允許任何吃業績的情況發生。」

  「這樣啊……」方夏初欲言又止道，「陳總她……」

  黃茉莉淡淡道：「你別看她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感覺嚴厲刻闆，剛愎迂腐，其實她是個非常棒的領導，有擔當，重視下屬。她很欣賞你，很早就對我說過，如果你來問我，讓我務必好好教你。」

  方夏初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陳竹心裡分數這麼高，她也不是沒在背後抱怨過陳竹，雖然偶爾被表揚她會忍不住竊喜，覺得自己爭了口氣，讓陳竹刮目相看，不敢隨便輕視自己，但這是她第一次從別人口中得知，陳竹從來沒有像自己以為的那樣看不起她過。

  「相處久了你就明白了。」黃茉莉看著方夏初道，「如果說職場如戰場，陳總就是我們堅實的後盾，有她在，你的一切衝鋒陷陣，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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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茉莉最後從電腦裏擡起腦袋的時候，牆上的掛鍾已經過了11點那一格。她將手臂繞到腦後用力地伸了個懶腰，開始動作緩慢地收拾東西。

  陳竹的辦公室燈還亮著，裡面的人聽到動靜才捨得擡一擡眼。

  「回去了？」陳竹揉了揉酸脹的眉心，「方夏初學得怎麼樣？」

  黃茉莉攤了攤手：「她真的非常聰明，學習能力很強。」

  陳竹會心一笑：「我說了不要小看她，她是個好孩子。」

  黃茉莉「嗯」了一聲，難得沒有反駁，乖乖地贊同。

  陳竹看著面前還剩下的材料，有些疲憊地解了頭髮，她抓了抓頭髮，嘆息道：「算了，今天是肯定看不完了。」

  「沒人規定一定要今天看完。」黃茉莉幫她收拾好桌上的材料，分門別類地擺放整齊，「走了。」

  陳竹關了燈，跟著黃茉莉一起下了電梯，兩人都沒有什麼聊天的力氣，前後打了卡，分頭去取車。

  等到陳竹將車開出地庫的時候才發現銀行的大院門居然都關了，她不得已隻能將車停在一邊，乾脆熄了火等值夜的保安來開門。

  正仰頭靠著駕駛座閉目養神，車窗突然被人敲了幾下。

  陳竹睜開眼，降下車窗，看到黃茉莉手裡拿著兩顆糖。

  「吃了。」黃茉莉遞給她一顆草莓味的，「補充點糖分。」

  陳竹剝了包裝紙放進嘴裡，草莓的香甜味瞬間在她的口腔中蔓延了開來：「你從哪兒弄來的？」她問。

  黃茉莉靠在她車上，嘴裡含著糖，擡頭看向夜空，過了一會兒才道：「方夏初那個小丫頭給的。」

  陳竹愣了愣，隨即輕笑著「唔」了一聲，放鬆了身體靠在椅背上。

  「糖真的好甜啊……」

  「是啊。」

  ccas：中行零售貸款在線審批系統，信貸或者卡部審核批準的業務平台，能決定從還款日到額度的一切環節，也包括拒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