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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太委屈

2025-05-01 10:54:46 作者: 南莜杭

  蘇宴瞄了一眼他椅子後面的一張折迭床,床已經折迭放好,扶手上搭著面癱男的外套。

  「你媽不會連家也不讓你回了吧?」

  「是我自己不想回去,一回去她就跟我叨叨,我不想跟她吵。」

  蘇宴嘆口氣:「你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面癱男也跟著嘆了一口氣:「走一步說一步吧,實在不行,我就跟她攤牌,反正這事遲早也瞞不住,對了,聖誕舞會的事聽說了吧,那天咱倆做個搭檔,你做我的舞伴吧!」

  連面癱男這麼不關心雜事的人都知道了聖誕舞會的事,看來院長這次真的是大手筆,首先宣傳力度就做的很到位。

  對於面癱男這種動不動就拿她來擋槍的做法,蘇宴趕到深深的鄙夷,但是沒辦法,誰讓她從一開始就蹚了這趟渾水呢?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院長大出血,讓我這個與之同外號的鐵公雞都不好意思了呢!」

  面癱男看了蘇宴一眼:「你不會不知道院長馬上就卸任了吧?」

  蘇宴心裡一驚,什麼,卸任?

  雖然早已想到院長搞這麼的排場,必有其內在意義,沒想到竟然是這個。

  院長從這所醫院建立初始就在這裡,可以說歷經了醫院的風風雨雨以及各種改革。院長是個保守派,他在位的這些年,幾乎沒什麼標新立異的創舉。

  但正是因為他穩健保守的辦事風格,在前些年機構改革的下崗風潮中,保住了所有人的飯碗。

  幾乎醫院裡的每個人都說院長摳門,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用自己的錢給貧窮落後的偏遠地區投放醫療物資,就近兩年物資總額就高達十萬元。

  這對於一個拿死工資,不偷不搶,不貪不受賄的幹部來說已是很不容易。

  想到院長從前的作為,再聯想到他馬上要離開醫院的事情,蘇宴心裡有些不好受,她長嘆一聲,忽地想起一件事,對面癱男說:「院長的一雙兒女都在國外,家裡就他跟他老伴兩個人,要不,你認院長當乾爹吧,反正你現在也無處可去,認了院長當乾爹,以後你就可以住他家裡,他跟他老伴也有個人照應,也算的上兩全其美。」

  面癱男有時候實在不是很懂蘇宴,也不知道她那些驚濤駭浪的想法都是從哪個腦子裡想出來。

  先不說他認院長為乾爹,院裡的同事會是什麼反應,就他那個脾氣暴躁的親媽就敢拿著刀來砍他。

  讓你結婚你不結,現在還在外面弄個乾爹乾媽,正常父母都會受不了吧?

  再說,走高冷范的面癱男冰山男,也干不出這麼矯情的事。

  他沉著臉看著蘇宴:「你怎麼不去當院長的乾女兒?你母親過世,父親……不認你,你做了院長的乾女兒不正好補了這個空缺?」

  面癱男典型天蠍座,懟起人來也是相當的狠。

  誰料,蘇宴猛拍了一下大腿:「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剛才還想著以後要怎麼照顧他們老兩口,認到他們跟前以後照顧起來豈不是名正言順啦?」

  面癱男……

  他只是隨口說說,真的不是提議。

  蘇宴卻當真了,愉快的打了一個響指,從椅子上站起來:「我這就找院長說去,他如果不答應,我就把我家總統閣下搬出來,將來我跟我家總統閣下結了婚,我的乾爹乾媽,就是他的乾爹乾媽,有個當總統的乾女婿,院長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面癱男……

  蘇宴心情愉悅腳下生風的去找院長認乾爹,熟料,在通往院長辦公室的路上,他碰上了自己的親爹。

  蘇懷遠看見蘇宴也是一愣,他笑了笑,但是笑的很不自然,他朝呆成木樁子的蘇宴走過來:「這麼冷的天還來上班,不辛苦麼?」

  蘇懷遠朝她走過來的時候,步伐已經不是蘇宴記憶中健朗敏捷的樣子,他老了,黑髮中摻了好多白髮,被頭頂的白熾燈管一照,刺著蘇宴的眼。

  蘇宴心中一陣酸澀,面上仍是冷的:「不上班怎麼辦,別人都能啃老,我啃誰去?」

  心中明明不是這麼想的,卻無法釋懷蘇懷遠這麼多年對他們母子三人的不管不問。

  第一次見過蘇懷遠之後,蘇宴設想過無數種蘇懷遠回不來的原因,但不管哪一種,她都不能完完全全的說服自己不去恨他。

  這麼多年,他就是不會來,讓人捎個信也是好的,其他蘇宴他們知道他還活著。

  可他是怎麼做的,在外面組建了家庭,一家人過的富足安康,他怎麼不想想這麼多年蘇宴他們這邊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可曾知道杜鳳蓮臨死的前一天還拿著他的照片,眼角泛著濕意,叨叨的念著:「你再不回來,我真的要老了,到時候,你認不出我可怎麼辦?」

  他呢,他又是怎麼做的?

  蘇懷遠面露尷尬,兩隻手侷促的搓了搓:「宴宴……」

  「你還有事麼,沒事我就去上班了!」

  蘇懷遠想說什麼沒說出來,蘇宴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跺了一下腳,恨恨的朝著前面走去。

  可氣的是蘇懷遠沒有追上來,而是朝著外科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蘇宴氣不打一處來,蹬蹬蹬跑過來,抓住蘇懷遠的胳膊:「難道你都沒什麼要跟我說的?這麼多年,你連一句,你過的好不好都不能問一下嗎?躺在病房裡的是你的兒子,做精算師的是你的女兒,那我是什麼,我是撿來的嗎,是嗎?」

  蘇宴話沒說完,就哭了。

  真是太委屈了!

  周圍人來人往,大家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這一對兒拉扯中的父女,蘇懷遠內疚的看著蘇宴:「宴宴別這樣,這是你單位,對你影響不好。曉峰傷口癒合情況不是很好,我找主治醫生諮詢一下,等我忙完這邊的事再找你談好麼?」

  呵,呵呵,這個時候,還是曉峰重要,蘇宴哭著哭著笑了,她抹掉眼角的淚:「我一個親生女兒竟然比不過一個別人家的孩子,算了,別談了,我跟你也什麼好談的了,這麼多年,你都沒想著交代這件事,以後也不用說了!」

  蘇宴用那種仇視又幽怨的目光看了蘇懷遠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蘇懷遠目送著蘇宴離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他才嘆口氣,步伐沉重的朝著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走去。

  一整天,蘇宴都工作的心不在焉,面癱男以為她在院長那遭到了拒絕,所以才這麼沮喪,開導她說:「你這個想法好是好,但是不太靠譜,院長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孩子,就算真的認你當乾女兒,也要徵求一下自己孩子的意見,不然,院長家的孩子肯定會有想法。」

  蘇宴看了一眼面癱男,沉著臉出去了。

  到了下班,天氣驟然變得惡劣,狂風卷著烏雲,黑壓壓的一片。

  蘇宴換好衣服,用圍巾蒙住頭,瑟縮著出了醫院。

  她真後悔早上沒有多穿點,天氣預報說了會降溫,秉著天氣預報十有八九都不準頭的人生經驗,蘇宴當成耳旁風,這會兒真是後悔不迭。

  出了醫院,她照例朝著司機停車的地方走,走著走著,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背後叫她。

  她轉過身,眯著眼睛向後望過去,只見寒風肆虐的天空下,蘇懷遠穿著一件臃腫棉大衣,步履蹣跚的朝她這邊小跑過來。

  從上次下過大雪以後,天氣一直都不好,氣溫很低,導致路面沒有清理乾淨的積雪凍成了冰。蘇懷亞小跑在冰上,步伐交錯間有些凌亂,樣子有些滑稽。

  他氣喘吁吁的小跑到蘇宴的跟前,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我一直在你們科室大樓門口等著,怎麼沒見著你,你就出來了?」

  蘇宴科室大樓除了正門,還有個側門,側門比較隱蔽,但是距離醫院大門較勁,蘇宴今天貪懶,走了側門。

  蘇宴看著從蘇懷遠鼻子了冒出的縷縷白氣,寒著臉:「你等我幹什麼?」

  「我想跟你談談。」

  「不是都說了,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蘇宴要走,蘇懷遠抓住她的手臂:「宴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總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蘇宴掃了一眼那隻曾經抱自己,給自己做好吃的,為自己撐起一片晴朗天空的手。

  那手長了褶皺,指甲的顏色渾濁且厚重,虎口的位置有一塊兒褐色的傷疤。

  蘇宴記得那塊兒傷疤,那是他為自己做炸年糕,不小心碰翻了夏熱油,燙傷的。

  司機開著車過來,在蘇宴的身邊停下,打開車窗,朝人行道上僵持的父女看了一眼,遲疑的開口:「夫人現在不回家嗎?」

  蘇宴閉了閉眼,朝司機擺擺了手:「你等我一會兒,我有點事要處理。」

  幾分鐘後,蘇宴與蘇懷遠坐在了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裡。

  或許是因為天氣的原因,咖啡館沒什麼人,音響里放著傷感的輕音樂,似乎在為這個城市的傷情人哀傷。

  這是多年以後,父女兩個再次同坐在一張桌上,蘇宴始終緊繃著臉,目光看向窗外,姿態冷漠又疏離。

  蘇懷遠的面前放著一杯白開水,白開水冒著熱氣,他有著蒼老的臉在繚繞的霧氣里有些模糊,多少掩飾了一些他的拘謹。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又似乎在消化著內心某種不良情緒。

  過了半晌,咖啡館門口響起一陣細碎的交談聲,兩個初中生模樣的女生手挽著手進來,他們兩個人點了一杯熱飲,然後靠窗坐下,打開書包,開始寫作業。

  蘇懷遠朝那兩個女生看了一眼,唇角牽起一抹溫柔的笑:「我離開的時候,你也就這麼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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