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偶然
2025-03-30 02:29:06
作者: 兜兜搬小海星
「醒了啊,小俐?」忽然間,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凌俐折過臉,發現床邊是舅舅的臉。
她壓下下巴看了看自己貌似穿戴整齊,慢慢坐起了身,對著舅舅皺眉:「昨晚,我怎麼了?」
說完話,她才察覺自己的聲音又啞又澀,嗓子一陣陣疼。
舅舅起身端了水杯給她,嘴裡說著:「喝吧,溫熱的。」
雖然只是白開水,凌俐卻咕咚咚灌了一氣,只覺得喝下去的是的瓊漿甘露一般,潤澤又甜美。
喝飽了水,她又轉頭問:「我睡了多久?」
舅舅接過她手裡的被子放回床頭的小桌板上,回答道:「差不多十二個小時吧。你後腦著地有些腦震盪,一睡就叫不醒,醫生讓觀察了一夜。」
凌俐抬起手摸了摸後腦,果然那裡好大一個包,不過最疼的時候大概已經過去,這時候手指放上去輕輕按按,只有點鈍鈍的疼。
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了個初步了解,凌俐忽然想起昨晚黑暗中南之易的聲音,問:「我昨天晚上好像聽到南教授的聲音,他也來了醫院?」
對了,還有在黑暗中他和那人搏鬥的影子,以及後來自己對他說的一番話。
舅舅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小俐啊,你究竟是得罪了誰?怎麼做個律師也能弄得有人想殺你。」
他頓了頓,又斬釘截鐵說:「不行,我得好好跟錦川說道說道這個事情,可不能讓你冒險接有危險的案子。」
說著,他戰戰巍巍拿出電話,眼看就要撥號。
凌俐忙攔住他,滿臉的討好:「舅舅,這事不關祝主任的事,您別去煩他。他事多,大半年都在天上飛。我的事,我處理得來。」
張守振狐疑地打量了她好一陣,好一會兒才終於收起手機。
他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門口傳來一把有些沙啞的嗓子:「粉妹,你醒了啊?」
兩人不約而同抬起頭望向門口的南之易,卻見他倚在門框上,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見南之易來了,張守振忙不迭收拾了椅子讓他坐下,又跟凌俐說:「昨晚,可是南教授發現不對,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說完,又轉頭跟南之易說:「南教授,您幫我盯著小俐,有什麼不對的就叫醫生。我回家去一趟,順便拿午飯過來。」
說到吃的,南之易有些睜不開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些。等張守振走了,他舉起自己包著紗布的手晃晃:「昨晚被劃傷的手,第五個人情。」
又指指自己的臉:「被那人給打得快毀容了,第六個人情。」
凌俐沒戴眼鏡,虛著眼睛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他嘴角若隱若現的一點淤青,那顏色淡得還不如他的黑眼圈明顯。
她有些好笑起來,看他一臉青皮胡加雞窩頭的,身上衣服不僅沾著泥不說,還皺巴巴的跟鹽菜一樣,很是有礙觀瞻。
這毀不毀容的,好像沒什麼區別。
南之易看她又虛著眼睛看人,不知道從哪裡摸了副眼鏡給她:「你是樹懶嗎?」
又是這固定的句式!
凌俐悄悄翻了個白眼,手指敲了敲床上的小桌板,淡淡的語氣:「樹懶以前說過了,麻煩換一種動物。」
南之易被意外地噎了一下,話頭明顯一頓,倒是換了種方式吐槽:「……你虛著眼睛真的怪蠢的。」
凌俐嘆了口氣,從他手裡接過來眼鏡,戴上又取下來:「這不是我的眼鏡,度數不對大小也不對,哪裡來的?」
南之易聳聳肩:「不就是你房間裡的嗎?你暈過去後我揀到我包里揣著,一直忘記給你。」
凌俐把眼鏡扔到枕邊,有些好奇地偏著頭,問:「昨晚敲門的人是你嗎?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回來了?」
南之易低下頭在身上翻翻找找,好一會兒從褲兜里揪出一串三個毛茸茸的懸鈴木果實。那圓溜溜的果實已有些殘缺,被他拿在手裡一晃,空氣里都飛起帶著短短傘狀絨毛的細小種子。
他臉上有些不合時宜的興奮:「昨晚,我下樓看到你家附近那麼多懸鈴木,一時興起到處轉轉,結果,還真的發現了一棵法國梧桐。你猜猜,是哪一棵?」
凌俐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問題的答案,抬起眼定定看著南之易,希望他早點進入正題。
見自己賣的關子引不起凌俐的興趣,他訕訕一笑,接著說:「你臥房外面那一棵就是三球懸鈴木,我想找個果子讓你看看哪裡不一樣的,但是地上沒有,所以我爬到樹上去想摘一個。結果,爬到樹上才發現情況不對。」
說到關鍵之處,他語速快起來:「我發現,你屋子裡一直沒開燈,影影綽綽的又好像多出一個人,又發現你家窗戶是打開的,一時不放心上樓看看,結果真的沒人開門。」
他頓了頓,一臉的得意:「機智如我自然知道情況不對。本來想找張叔拿鑰匙開門,但是你這種長期獨居的刻板生物,一般都形成了低級的條件反射一進門就會反鎖門的,所以乾脆從那棵樹爬上去翻窗戶。」
凌俐恍然大悟,原來是南之易一時興起的舉動救了她。
只是,南之易這一片葉子似的身材,居然能爬樹翻窗這樣靈活,倒是讓她刮目相看起來。
而且,這樣無心插柳的結果實在太具有偶然性,如果不是他這異於常人的腦迴路,說不定她就真的被滅口,想著想著,心裡不由得一陣後怕。
她咬著唇愣了會,忽然想起了什麼,猛然直起身子抓著南之易的手臂問:「對了,曲臨江抓到了麼?」
南之易被她抓得齜牙咧嘴:「大姐,你就不能輕點?你這手勁可以直接捏爆人頭了吧!」
凌俐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自己的手,又追問:「怎麼了?有什麼意外發生?曲臨江逃了嗎?」
南之易先是抿著唇不說話,眼神微閃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
好一會兒,他終於開口:「你說的那人並不是真正的兇手。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
凌俐有些愕然,瞪大了眼睛望向他:「怎麼會?明明就是他!我第一次收到匿名信的時候,就是在他知道我調查曲佳案件的時候!至於第二次的匿名信,和第一封一模一樣,肯定也是他發出的。」
南之易眉瞪大眼睛:「等等,你還收到過匿名信?還兩次?」
一不小心把這事給嚷了出來,凌俐啞然。
南之易則眉峰微攏著搖頭:「果然蠢和沒有自知之明是伴生的,你這種智商不夠還把自己當神探的,要是我昨天沒有上樓,你大概只有託夢告訴我們兇手是誰了,而且,還是錯的?」
他這一番話說的凌俐垂下了頭。兩人沉默了一陣子,南之易又說:「昨晚上,警察就已經找我取證過兩次,第二次來的時候明確告訴我,你說的那個人一晚上都在家裡,還有不少於五個的證人,怎麼可能分身來掐死你?」
他頓了一頓,又說:「當時屋裡太暗,我也沒看清楚。只記得那人個子雖然不高,力氣卻很大,出招又陰狠,我差點沒著了道。」
這答案出乎凌俐的意料,她冥思苦想了好一陣子,終於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仔細回想一下,昨晚客廳里和南之易纏鬥在一起的那個影子,好像確實個子不太高。而曲臨江,身高几乎和南之易差不多,而且更加瘦一些,那個影子,確實和他的身形對不上號。
她又做出推斷:「那指不定是他找的殺手呢?總之,這個案子和他脫不了干係!」
南之易對她的一根筋有些無語,然而她才剛剛腦震盪醒過來,也不好過度地刺激,只含含糊糊說:「你再細細想想,還有沒有另外的細節?」
凌俐倒是把他這句話聽了進去,趁著印象還深刻,趕緊在腦海里細細梳理起之前遇險的經歷。
南之易見她眉頭緊鎖的模樣,又提醒她:「那人要置你於死地,但是身上明明帶了刀,卻不是最簡便快捷地捅死你,只在我出現差點纏住他的時候才拿出來,這個細節,你要注意。」
凌俐點點頭,認真分析起來他說的情況:「身上濺上血,自然沒有那麼好掩人耳目安全脫身,當然能掐死我最好。」
不僅如此,那人還戴著手套,不留下指紋,也讓凌俐無法從他身上獲取皮膚組織等可以提供dna信息的任何痕跡。這是個反偵察意識強烈的人,換句話說,他很狡猾。
凌俐正想得出神,卻被南之易打哈欠的聲音打斷思緒。
他捂著嘴拖著長長的尾音,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睛快睜不開一般:「看你生龍活虎的樣子,應該沒啥事了。你舅一到我就回去睡覺,要不然怕是要修仙成功。」
說完,他支起二郎腿,雙手撐在頸後,整個身體都縮進椅子裡,還翹起椅子晃啊晃的,那搖搖欲墜的模樣,簡直就是「吊兒郎當」這個詞的官方代言人。
凌俐也算對他這敗絮其外的身姿見怪不怪了,面無表情地想著自己的心事,一遍遍推演著案情,想了一陣還是認為,在這個案件里,始終是曲臨江嫌疑最大。
到了中午十二點,張守振又來了,還帶來了還有好大一個食盒,裡面裝著熱騰騰的飯菜。
食物的香氣飄散出來的時候,南之易瞬間就醒了,瞪圓眼睛眸子發亮,本來剛才斬釘截鐵說等老張一來就要走,結果這時候摸摸索索半天移不開步子。
等到他知道張守振帶來飯菜真的有他的一份,他竟然真的蹭著吃了一頓,之後抬腳便走。
舅舅收拾好碗筷,卻是坐在她床邊一陣苦口婆心,內容無外乎是怎麼律師也這麼危險,勸凌俐早些抽身不要再幹這行。
凌俐乖順地聽著舅舅嘮叨,也從他絮絮叨叨的話里,得知自己輕微腦震盪需要住院兩天,觀察沒有顱內出血的風險後就可以回家。
舅舅嘮叨夠,抹了抹眼角的老淚,臉上表情一轉:「這次多虧南教授細心,我看他人很不錯的,你可以考慮一下。你雖然還不算大,可這日子就是不知不覺溜走的,現在不留意,錯過眼前的人,以後要後悔。」
這突然轉變的話題讓凌俐一愣,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父母早亡,她還以為她不會遭遇被逼婚,沒想到,舅舅當仁不讓承擔起這個責任,終於開始對她的感情生活充滿了興趣。
只是,舅舅這第一次八卦的對象,仿佛有些不對勁。
她眼角一抽,手撓著鼻尖掩飾著尷尬,說:「舅舅,您別說笑了,人家一個大教授,我哪裡能高攀得上?」
張守振卻一瞪眼睛:「你怎麼比我還封建?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只要看對眼了就成。再說了,他一個大小伙子,平時邋裡邋遢也太不修邊幅了點。你又勤快又能幹又乖又聽話,你倆要是能成,那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理直氣壯的表情,還有嘴裡念叨著的凌俐的優點,讓她心口燙乎乎的,很有些感動。
始終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哪怕中間有別的人和事摻和進來,卻也割不斷血濃於水的溫情。
吃過午飯,舅舅看凌俐精神還好,沒有嗜睡頭疼,也沒有輸液,便讓她一個人休息一會兒,自己則拿了餐具去開水房找水沖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