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閒事
2025-03-30 02:28:45
作者: 兜兜搬小海星
首都機場T3航站樓,南之易坐在Buger King的卡座上,若有所思盯著坐他對面的男人。
那人三十來歲的年紀,留著二八偏分的短髮,戴著金絲邊眼鏡,模樣清俊斯文,卻不顧形象大口吃著手裡的燻肉牛堡。
他兩隻眼睛完全離不開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敲著字,一副資深網癮患者的模樣。
南之易有些不耐煩起來,輕敲著桌面:「別聊了啊,你們都老夫老妻了,有什麼好聊?」
男人堅持打完長長一段話才抬頭,放下吃了一大半的漢堡,拿起濕巾仔仔細細擦了手,又悠閒自在地端起水杯喝了口。
他支起二郎腿,嫌棄地瞥一眼南之易扔在桌面上的藍屏手機,說:「你就不能換個智能的嗎?這破玩意快進博物館了。」
南之易樂呵呵一笑:「我就等著它哪天成了古董升值。」
男人慢悠悠回答:「沒有微信沒有QQ沒有女朋友,我怕你先它一步退出歷史的舞台。」
南之易坐直身體換上嚴肅臉:「田正言,你搞清楚,我有女朋友的時候,你還是旱了三十年的單身漢。」
田正言雙手交迭在身前,勾起嘴角輕笑:「你那叫『有過』女朋友。而且,現在旱了三十多年的是你,我可是家庭事業雙豐收的成功人士。」
扯到個人問題,還用前女友來將他的軍,南之易摸了摸鼻子,竟有些不自在,忙不迭轉移話題:「呈達律師事務所,你聽說過嗎?」
田正言輕蹙著眉頭:「知道這麼個所,不過沒怎麼打過交道。印象里這個所的主任不是好相與的,當年還狠狠耍過檢察院一次,氣得昌山州某位檢察長鼻子都歪了。」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抬眼望向對面的南之易,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是惹上官司了?」
南之易撫著下巴慢悠悠說:「幫我遛狗的那小姑娘,跟那所里發生了什麼矛盾辭職了。聽她說起辭職時聲音里也都是憋屈,好像是被誰欺負了。」
他的話讓田正言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那小粉紅啊。」
南之易拍著桌子強調:「是粉妹,不是粉紅。你能不能專業一點?番茄品種都能弄錯?」
對面的田正言微眯起眼睛,嘴角泓著一彎淺笑:「番茄妹一言不合就揍得你眼歪嘴斜的,我本來以為應該是脾氣暴躁力大無窮那種,結果那天一見,蔫頭蔫腦的。就那模樣,不被一個個精明似鬼的合伙人壓榨到骨頭渣都不剩就怪了。」
南之易嘿嘿怪笑兩聲:「說得好像你不是精明似鬼、不是剝削別人勞動力的資本家一樣。還有,所謂的脾氣暴躁力大無窮,不正是你家霸王龍?」
田正言不滿地敲敲桌面:「越界了啊,看來你被番茄妹揍得還不夠,又來惹我家晚露生氣。」
「晚露!哈哈哈解晚露……」南之易一聽這名字就笑得毫無形象:「非要取個橘子品種的名字,以後我不叫她霸王龍了,叫她橘子妹可好?
他笑了一陣,看到田正言臉色沉下來,終於收起滿臉討人嫌的笑,摸了摸鼻子:「粉妹好像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工作,大白天都在幫我遛狗。你要有閒心,幫忙問問哪個所缺人?」
田正言恍然大悟點點頭:「難怪這些天白天都聽不到狗叫了,原來是出去玩了。」
說完,又抱著膀子一臉的戲謔:「你南大神不是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嗎?這次出了趟不要錢的庭不說,還管起這種雞毛蒜皮的閒事了?」
南之易一臉鄙視地回瞪他:「管毛線的閒事,我事情還不夠多?算了,低級生物自生自滅也是進化的途徑。不過,我怕她心神恍惚弄丟米粒和古麗。」
又皺了皺眉頭,一臉的擔心:「你去看了霸王龍就趕快回家,千萬別停留太久,可得幫我好好盯著點。」
田正言抿著唇笑了一陣,眼裡意味深長:「真的不用管?我雖然不當律師好些年了,不過也認識好些人,要找個地方收留找不到工作的小律師,也不是難事。」
南之易沒有接他的話,只是把杯子裡的可樂喝完,又把吸管咬得扁扁的,好一會兒才出聲:「你要想管就管吧。」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田正言忽然來了興致,身體前傾拉近和他的距離:「真要管的話,我不過只能讓那小粉紅找個混日子的地方而已,要說政法系統有話語權的人,非我師兄莫屬。如果有他一句話……」
南之易屈起手指重重叩著桌面打斷他的話,面色微沉斂起笑意:「你別越界,別提起那個人,否則我們的朋友關係到此結束。」
田正言卻滿不在乎地冷哼一聲:「我求求你趕快斷絕關係不要和我來往好嗎?你個菟絲子哪來的立場跟我做朋友?明明是寄生在我身上的好不好?」
南之易前一秒還正襟危坐,後一秒就笑得直打跌:「雖然你在羞辱我,不過菟絲子這個比喻用得真不錯。可惜,你說什麼都沒用,我就明擺著賴上你這棵大樹了,這輩子只管一心一意吸乾你的血。」
看他沒皮沒臉又沒心沒肺的模樣,田正言終於認命地嘆了口氣,只覺得一口心頭血哽在喉嚨里。
他搖頭苦笑起來,南之易這個自理能力為負數的傢伙,從十年前就死皮賴臉闖進他的生活不走,他去哪裡這小子就跟到哪裡。
不管他發火講道理還是動手打人,這二貨都油鹽不進不管不理不聽的,就兩個字:耍賴。
哪怕他從帝都回到阜南任教,以為終於甩掉狗皮膏藥。結果沒過到一年的時間,南之易居然又跟來了。
作為一個科學怪人,南之易可以輕易記住普通人眼裡難以區分的各種基因片段,卻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哪些衣服可穿、鞋子是多大碼、怎麼把被子套進被套里、髒衣服扔進洗衣機後該怎麼設置程序等等各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生活常識問題。
就算把他家裡收拾得再乾淨,不出三天又是亂糟糟的一團,而且經常亂出新風格髒出新水平,以至於電腦主機箱裡會出現半截拖鞋,換下的髒衣服被扔進冰箱冷凍室……
搬到雒都後,果然和在帝都時候的情況一樣,南之易半年不到就成為方圓十里所有家政拒絕服務的黑名單用戶。最離譜的是,這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敢弄兩條狗在家添亂,也是沒誰了。
田正言很有些感嘆,當初腦袋打結居然答應跟他做鄰居,被迫綁上這麼個定時炸彈,真是自己這輩子最失敗的投資。
比如說這次,本來他可以從阜南直飛目的地,卻被南之易這廝賴上,非要讓他送份所謂讓別人送不放心的絕密資料,害得他國際航班退票重訂麻煩得要死,還得換港出境,行程硬生生多出三小時。
只不過,這個腦迴路異常除了自己關注的領域,對別的人別的事都視而不見的怪人,竟然好幾次在他面前提起「粉妹」這個樣貌普通又沒啥個性可言的小律師。
要知道,再大的美女,在他眼裡就是「靈長目人科人屬」的雌性物種,全都長一個樣。
田正言蹙起眉頭若有所思盯著對面的南之易。
難不成,這貨開竅了?
南之易卻對田正言異樣的目光和豐富的內心沒有絲毫察覺,吃完盒子裡的薯條,抬腕看看手錶:「還有一小時,你該登機了。」
田正言收起發散開的思維,點點頭站起身,他的行李辦了託運,現在一身輕鬆。
檢了票安檢完畢,田正言拿回自己的機票和證件,忽然聽到南之易尖著嗓子在他背後喊著:「小言言,人家要吃白色戀人,你記得多買點回來。」
南之易抽風的聲音讓他動作一滯,眼角也忍不住一抖。
不用看也知道,這貨肯定翹著蘭花指,裝出一副基佬的模樣想要整蠱他。
田正言目不斜視,淡定地忽略掉地勤妹紙極力忍住笑的模樣,假裝不知道小言言是誰,加快腳步混進人群,一轉彎就再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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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俐將最後幾袋垃圾拎到樓下,摞在樓旁邊的垃圾桶邊,拍了拍手,又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痛的腰,心滿意足地上樓去。
還沒進門,她就聽到1801里米粒和古麗的叫聲。
等門一打開,兩隻汪星人把她撲倒在地又是親又是舔的鬧成一團,好容易推開兩隻大寶貝,凌俐滿嘴滿頭滿身都是毛。
那天從公園送狗狗回來,凌俐實在有些受不了可憐的米粒和古麗整天和垃圾堆作伴,在電話徵得南之易同意後,她開始擼起袖子收拾房間。
經過凌俐三天的辛勤勞作,南之易的家大變樣。
廚房裡閒置到發黑的廚具被她刷得乾乾淨淨,灶上一鍋烏黑中泛著綠霉的東西連著鍋一起丟掉,雜貨鋪子一樣的櫥櫃和冰箱也清理完畢。
客廳扔出各類垃圾幾十袋後,一套北歐風格的沙發終於初現端倪;造型簡潔的玻璃茶几被她拿著洗潔精反反覆覆清洗好多遍,終於重新剔透;而幾天的通風換氣讓屋子裡的異味也終於消失。
比起客廳、飯廳來,南之易的書房和臥室倒是好收拾。堆成小山的書半天就能重新歸類整理好,臥室更簡單,只用把床上用品換洗就行。
至於她本來以為是重頭戲的衣櫃,科科,邋遢大王的衣服到處都扔著鋪著掛著,唯獨衣櫃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
至於南之易隨手亂扔的衣物,質地倒是不錯,可惜七八成都因為沒有及時洗變了色,難怪他堂堂博導出門還得借衣服穿。
一大包一大包不能再穿的衣服扔出門,凌俐仿佛看到好多小錢錢幻化成蝶飛走,雖然都不是她的,可這血淋淋的場面讓她有些不忍直視。
她一間間巡視著經過她整理的房間,雖然有些地方的牆上還有髒印子,說不上一塵不染,但以她的標準總算能住人了,心裡全是滿足感。
凌俐還在得意地欣賞自己的戰果,門鈴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