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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將生

2025-03-30 01:57:36 作者: 蘇羨魚

  沐翎一怔。

  隨即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下,垂下眼,說道:「那樣也好。」

  如果天命叫他們生是相隔天塹,不如死還能夠死作同冢。

  滄琰側著臉,貼在他的頸窩之處,忍不住笑了笑:「挺好的,天地為冢,很氣派。」

  他的心終究是軟了下來。

  沐翎輕聲笑道:「遇見這種事情,也只有你這麼想了吧。」

  他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伸到了滄琰的後頸之處。

  

  「你不要這樣。」滄琰忽地說道。

  她將所有動作都感知在了心中。

  沐翎的一舉一動仿佛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一樣。

  他無奈地說:「好吧。」

  「你鬆開我一些,我會將血池之中的東西都引出來,你……」沐翎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說下去。

  滄琰固執地抱著他。

  沐翎的手最後搭在了她的頭髮上面,輕輕地揉了揉:「我真是,後悔了。」

  雷聲越來越大,滄琰將自己的頭埋在了他的懷中。

  忽地從血池之中竄出來一條血龍。

  時隔千年,所有東西竟是神似的,萬物輪迴,真的不過如此。

  當年他們兩個人沒有能夠在上古殺陣之中死去,而如今,仍舊只余他們兩個人。

  滄琰吸了吸鼻子。

  起風了。

  她輕聲訓斥道:「你以後不要這樣子了,你真的很過分。」

  沐翎靜默一刻,直接貼上了她的唇。

  細細的咬著。

  臉上冰冰涼涼的一片。

  沐翎腦子難得這般一團亂麻,他幾乎沒有怎麼看見滄琰掉過眼淚。

  真是……一種奇特的圓滿。

  他緩緩閉上眼睛。

  最後一股熱浪席捲而來,剎那間意識盡數被抹去了。

  ……

  滄琰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好像遇見沐翎之後,自己就開始不停的做夢,這些夢就像是夢魘,一直對她糾纏不清。

  嗯,都怪沐翎。

  她恍惚之間又看見了自己的父神母神。

  女蝸將她抱在了懷裡,輕聲問道:「這孩子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伏羲沉思半晌,笑道:「人生難得水中火,不如喚之『滄炎』。」

  「她可是個女孩子,不如加之以璞玉,喚之滄琰,以為如何?」女蝸這樣說道。

  人生難得水中火。

  她的父神真是一語成讖,從背後席捲而來的熱浪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融化掉。

  忽而一陣涼意,像是輕輕地將她包裹住了一樣。

  似是情人的懷抱。

  ——可她不正是在沐翎的懷抱中嗎。

  阿翎,阿翎。

  她將這個名字細細的在嘴裡反覆念叨來去。

  像是一顆怎麼都融不化,吃不膩的糖,在齒間猶有餘味。

  「如果天命不可違,世界上又何必有一個司命星君呢?」

  恍惚之間,她的耳邊又響起來了這句話。

  是姜祗對她說的。

  她在自己的司命星君府裡頭待了這麼多個年歲,一直在做著什麼樣的事情?

  「因為你一直被需要著。」

  滄琰其實還不能夠理解姜祗那時候對她說的這句話。

  被需要著,又是被誰需要著?

  她想努力地去思考這個問題,可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撕裂開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上了她的額頭,熱氣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她喘了一口氣。

  那東西很快就要離開了,滄琰下意識一把抓住了那個東西,貼在自己的臉上。

  這讓她覺得分外舒適。

  滄琰恍恍惚惚,半睜半閉眼之間,似乎聽見有人在說話。

  是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

  那人離她很近,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先出去吧,我在這裡守著她。」

  另一個人說道:「你許久都沒有闔眼了,撐得住嗎?」

  「嗯。」那人頓了頓,半帶著嫌棄說道,「你把那幾個人也帶出去。」

  嗯?

  那幾個人?

  滄琰模模糊糊地聽著,渾身燥熱得難受,揚起脖頸,弓起了腰背,怎麼折騰都覺得不自在。

  貼在臉上的那個冰冷的東西只能夠止住一方皮膚的滾燙,她甚至渴望更多的冰冷,將她身子裡面由內而外的燥熱給盡數吞噬掉。

  她緩緩地沿著那個冰冷的物什往上攀爬去,不知道攀住了什麼東西,滄琰長臂一勾,勾住的東西也沒有掙扎,直直地撲到了她的身上。

  卻沒有壓著她。

  一股寒涼之氣撲面而來。

  滄琰滿意地「哼哼」了兩聲。

  聽見那人忍不住笑了一聲:「阿琰啊……」

  她不耐煩地應了一聲:「什麼?」

  那人的語氣帶著幾分愉悅:「沒有事,你再睡一會兒吧。」

  這句話仿佛能夠催眠她一樣,她很快就睡著了。

  茫然之間,嘴巴被人輕輕掰開,隨即一個很是柔軟的東西貼了上來。

  正在細細地往她的嘴巴裡面灌送著什麼,那東西味道不是很好,帶著熟悉的血腥氣息,她怎麼都不願意往嘴巴裡面送,可是那柔軟的東西偏不讓她擺脫開一樣,死死地抵住了她的舌根。

  她無奈,只得盡數將那個血腥味道的東西給吞了下去。

  胸口悶著的一口氣竟然就這麼消弭下去了。

  可是渾身仍是燥熱得很。

  她渴慕著更多涼意。

  那人擦了擦她的脖頸,沿著鎖骨,一路向下。

  滄琰渾身上下沒有什麼氣力,只是覺得舒適極了。

  很快又睡了過去。

  這種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少天,滄琰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許久沒有見過光線,這般陡然睜眼,委實有一些刺痛。

  滄琰揉了揉眼睛,看見不遠處的桌子那邊坐了一個人,手裡頭拿著一卷書冊,正在細細地看著。

  她抿了抿嘴,沒有辦法乾涸的感覺。

  看來她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裡面被人照顧得很好。

  滄琰猶豫了一下,出聲喊道:「淺淺。」

  聽見這個聲音,淺珈稍稍抬起了頭,望向了她這邊,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驚喜道:「阿琰!你醒了!」

  她甩下手中的書冊,起身跑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伸出手將她的肩膀和腰側都輕輕地捏了捏,緊促地問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滄琰搖了搖頭,疑惑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嗎?」

  淺珈稍愣了一刻,說道:「阿旗她去休息了,方才輪著我。」

  她波瀾不驚:「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淺珈動作一頓,鬆開了她,往後退了一步,吞吞吐吐道:「阿琰……」

  滄琰嘆了一口氣,沒再逼問什麼,站了起來,直截了當地往門外走去。

  還沒有走出,便看見迎面而來一個青年模樣的人,手邊牽著一個小姑娘,小姑娘手裡頭拿著一串糖葫蘆,張牙舞爪似的,那青年只是含著笑側著頭看著她,另一隻手裡頭握著摺扇,在手中細細把玩著。

  只一眼,滄琰便愣在了原地。

  那青年也看見了她,衝著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摺扇,偏過頭對著小姑娘說了一些什麼,小姑娘便一下子噤了聲,加快了步伐,跑到了滄琰的面前。

  滄琰先是低頭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又抬起頭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青年模樣的人,啞口道:「你……你不是……」

  「嗯?」他笑了笑,「以為我死了?」

  滄琰不置可否。

  他含笑:「本君哪有那麼容易死。」

  她搓了搓手,一時間有些恍然。

  半晌,滄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出聲了。

  他盯了她好一會兒,見她訕然的模樣,乾脆直接說道:「你是要去找阿翎嗎?」

  滄琰心裡一空。

  上古殺陣之下,她竟然活了下來,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一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卻不是她的阿翎……滄琰甚至不敢提起這個名字。

  可他就這麼直接問出來了。

  滄琰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生怕聽見了什麼不好的消息,她咬了一下唇,說道:「我既然都能夠活下來,阿翎……他應該也……」

  青年手中摺扇一展,靜默一瞬,才慢悠悠地說:「上古殺陣那種東西,你是親自見識過的,你能全身而退,意味著什麼,你心裡不會一點兒都不知道吧?」

  她的臉上瞬間失了顏色。

  果然……麼。

  滄琰眨了眨眼睛,鼻頭一酸,隨即眼睛開始微微發紅,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又伸出手搓了搓自己的兩頰,咧著嘴笑道:「你又哄我,我睡著的時候,阿翎明明就在我身邊,我感受到了,你可別想騙到我。」

  青年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淺珈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問道:「就算是他還活著,你是神仙,他是魔尊,你們兩個在一起,約莫是要遭天譴,不得善終的。阿琰,你們二人畢竟殊途,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明白嗎?」

  這麼多年了。

  滄琰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和阿翎在一起,似乎真的不論哪一世在一起,都是不得善終的。

  難道真的……天命如此?

  滄琰沉默了半晌,抬起眼,側過身對著淺珈,定定地問道:「阿翎根本就沒有死對不對?」

  「我……」淺珈沒有想到滄琰問得這麼突然,一時啞口無言。

  滄琰清晰地記得,她昏睡的時候那些熟悉而又冰涼的溫度,嘴裡腥甜的味道,溫柔而繾綣的觸碰。

  那些都不會是假的。

  所以阿翎,一定還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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