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從輕

  「何為新罪？何為舊罪？」玉帝問。

  滄琰說：「舊罪，小仙不慎丟失命格簿子，以致被妖族鑽了空子，導致人間命數盡改。新罪，小仙未曾注重仙族身份，與魔族之人來往密切，有線人之嫌。新罪舊罪，小仙皆認了。」

  

  她將自己的罪過說得清清楚楚，其實新罪也算不得什麼真的罪過，但既然滄琰說了出來，也忽視不了了。

  玉帝顯然有一些尷尬。

  他本意只是提醒滄琰不要與魔族來往得如此密切，但萬萬沒想到她竟如此決絕，竟叫他直接判下罪過。

  從某種方面來說，玉帝尚還不想這般便將滄琰治罪，事已至此，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咳……」玉帝咳了一聲。

  「陛下！」太上老君忽地從眾仙當中走了出來，一撩拂塵。

  玉帝看見了太上老君站了出來，正是求而不得，卻忍住了，慢條斯理地說道：「老君有何見解麼？」

  太上老君看了滄琰一眼，說道：「司命星君所列之罪，雖卻有過錯，卻不是什麼大錯。所謂新罪，倒也構不成什麼罪過，君子之交自古無界限，無族之別，想來司命星君確無叛仙族之心。而舊罪，人間命數已改，已成不爭的事實，司命星君此罪難逃，但小懲大誡便可，新的命數，還得托在司命星君的身上。」

  玉帝稍嘆了一口氣，命格簿子丟失這個罪過怕是逃脫不掉了。

  於是他又問：「老君以為應當如何判？」

  「從輕判，幽禁。」他說道。

  滄琰站在原地，抿著嘴。

  這些罪過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只是萬萬沒想到，竟然罰得這麼輕。

  而玉帝竟然批准了。

  玉帝捏了捏自己鼻樑，擺了擺手：「就依老君所言，來人，將司命星君帶下去，幽禁。」

  「陛下……幽禁多久？」

  玉帝抬眼看了滄琰一眼，滄琰面無表情站在大殿中央，一副聽之任之、心如止水的模樣。

  猶如當年風華。

  他抿了抿嘴：「就三百年吧。」

  真是太輕了，滄琰還有點兒不敢相信。

  「多謝陛下，小仙領罰。」說著，滄琰轉身便自己跟著出去了。

  實在是一點兒都不猶豫，不拖泥帶水的。

  玉帝看著司命星君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了凌霄寶殿之上，頗有些頭疼。

  末了，他張了嘴，說道：「武德星君，你速率人著手調查妖族殘害凡人之事，天蓬，你率人盯著魔族的一舉一動，莫叫魔族生事。」

  「是！」

  滄琰走在長長的九重天的道路之上。

  玉帝和太上老君分明就是有心護著她，罰得委實輕了一些，她本以為有可能會被罰禁去法術洗去記憶下凡歷劫，歷個九九八十一難再回來。

  沒想到就是關個三百年的幽禁。

  為什麼他們要護著她，其餘的神仙也絲毫沒有異議？

  是否也跟當年之事有關？

  滄琰心裡一凜，沐翎本打算將當年之事同她說的，但終究被妖族的動作打斷了。

  妖族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打算再開上古殺陣，可是姜祗既然魂飛魄散了，妖族應該不會再有人知道殺陣開啟之法，所以妖族四處抓凡人，並不是為了上古殺陣？

  那是為了什麼？

  但是這一些似乎並不是她能夠擔心的事情了，滄琰現在只希望沐翎能夠阻止妖族，她不大指望仙族的這些人了。

  很快便到了幽禁之地。

  滄琰是自己走進去的，幽禁之地一片虛無，似一個巨大的黑洞，沒有來路，沒有盡頭，沒有光亮，什麼都沒有。

  忽然渾身一重，而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走進了幽禁之地，她的法術便被無形之中卸去了。

  幽禁之地，不過就是一個大點兒的牢籠，四周都沒有人，不似凡間的牢籠裡面，罪犯都被關在一起，偶爾還能有個人說說話。

  滄琰是個話嘮，這個事情是不是只有季羨舟知道？

  她卻鬆了一口氣，一撩自己的衣裙，乾脆直接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沐翎匆匆走進了大殿，稚白趕緊迎了上來，說道：「尊上，妖族之事，現在該怎麼辦？」

  他沉了聲說道：「無法混進妖族腹地嗎？」

  稚白搖了搖頭：「妖族腹地戒備森嚴，一般的小妖是無法進去的。」

  沐翎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派人繼續看著，想辦法混進去。」

  「是！」稚白應了一聲。

  他差點兒忘記了妖族這件事情，畢竟他醒來之後見著了滄琰，滿心都是四處找她，倒是將妖族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青琊已經出關了，而青熾的傷這麼多年也該好了，這兩個人只要還活著，妖族就未必會消停下來。

  沐翎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覺得有些麻煩。

  閻王易躲小鬼難纏，他能打得過一個青熾，卻未必能夠以一己之力將整個妖族收於麾下。

  魔族這般生活已久，難得安順，此時打破現下治理也不是一個辦法。

  沐翎沉默了片刻，說道：「去將李雲深叫回來！」

  李雲深坐在院子裡面，小丫頭手裡攥著一顆糖，放在嘴巴里舔了舔，然後笑嘻嘻地對著李雲深揮了揮手：「大哥哥！吃！」

  「哥哥不吃，你吃吧。」李雲深笑了笑，說話的聲音異常溫和。

  忽地，他眉頭一皺，一下子便站了起來，凝視著一個地方。

  小丫頭猶不自知，還在踮著腳伸出手努力地朝著他的面前晃啊晃。

  還好設了結界，李雲深有點慶幸。

  他伸出手拍了拍小丫頭的頭，說道：「去屋裡找娘親，跟娘親待在一起，不要出來。」

  李雲深的神情嚴肅，小丫頭點了點頭，趕緊跑到了屋子裡面去了。

  外面的喧鬧聲被一聲尖叫打斷了，隨即一陣混亂的聲音，交錯著的尖叫聲音，和混亂的雜亂的步伐聲音，以及哭喊聲。

  還有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發出來的嘶吼聲。

  李雲深屏氣凝神，再一次加強了這一個院子的結界。

  原本以為他在這裡坐鎮，周身魔氣未斂去，一些低階的妖魔鬼怪未必敢來這裡作亂。

  但是顯然他有一些高估了自己的模樣，李雲深有些氣急敗壞，一躍跳在了屋頂上面，站直了，俯瞰著整個村鎮。

  發出非人的嘶吼的東西看起來是一團又一團的黑霧，可在李雲深的眼睛裡面很快就顯了形。

  那是一些尚未化作人形的妖族的人，有的頭是人一樣的頭，身子卻是各種各樣的動物，蛇、虎、狼等等，有的化作了人身，卻仍是自己本體的頭顱，還有的是四肢，總之皆是妖族的人，周身都圍繞著濃郁的妖氣。

  它們逮著畜生就咬畜生，嘴巴身上都是血跡，但是逮著人卻沒有下口，一層黑霧過去，人便不見了。

  到底怎麼回事？妖族這一次這麼明目張胆？

  李雲深低頭看了一眼這座院子，外面的聲音這麼大，裡面的人肯定都聽見了。

  他的拳頭捏緊了，這個頭，他到底要不要出？

  不行。

  李雲深跳上了對面的屋頂，低沉的聲音響遍了整個城鎮：「無知宵小，也不看著是誰的地盤！」

  無比強大的力量一下子壓在了那些妖怪的身上，但是那些妖怪只是掙扎了一瞬，竟沒有停下來自己的動作。

  他忍不住啐了一口，都是一些未開化的妖怪，沒腦子，竟然不知畏懼。

  話已經說了，這手他也得插了。

  對付這些未開化的妖族，李雲深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很快這些妖怪便消失了。

  但終究出手得太晚，有一部分的人已經被擄走了。

  僥倖剩下來的人一股腦兒地全圍上來了，嘰嘰喳喳地說著：「大仙救命啊！」

  「大仙我兒子被擄走了！求大仙救救我兒子吧！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大仙！我爹他……」

  「……」

  李雲深被圍了一個措手不及，腦子裡面懵了懵。

  有朝一日他還能夠被叫做大仙，簡直就是對他魔君身份的侮辱！

  他沒好氣地說：「我可不是大仙！

  但是很快就被湧上了嘰嘰喳喳的百姓給淹沒了。

  李雲深覺得自己越發頭疼了，正欲捏個訣逃走，忽然從天上劃下來一道光。

  他心裡一沉，顯然這道光便是來自於魔族的。

  周圍人還在吵鬧，李雲深氣沉丹田：「閉嘴！」

  隨即一片寂靜。

  那道光落在了李雲深的身邊，李雲深對著它施了一個法術，很快，那道光於空中化出了幾個字。

  「尊上相召，速歸。」

  沐翎這個時候叫他回去做什麼？

  李雲深抿了抿嘴，說道：「別找我，我不是什麼大仙，你們要害怕就多燒香拜佛，求求那些神仙幫幫你們。」

  說完，他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那個院子。

  小丫頭一下就跑了出來，抱著李雲深的腿，一手的糖漬抹在了他的褲子上面。

  「哥哥！厲害！」

  小丫頭的娘親跑了出來，說道：「先生要走了嗎？」

  「我得回去了。」李雲深沉吟道，「若無事不要離開這個院子，一般不會出事。」

  她的娘親答應得爽快，小丫頭卻捨不得。

  「哥哥儘快辦完事，便回來找你，等著哥哥，乖。」

  李雲深說完，心中便是萬分不舍，也咬著牙頭也不回地回了魔族。

  整個魔族大殿都沒有什麼人，稚白也不在，只有沐翎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個位置上，閉著眼睛，撫著額頭不知道在想著一些什麼事情。

  「怎麼了，遇到什麼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