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看來，是你先死

  「季羨舟？你在哪裡？」滄琰一張臉變得煞白，驚慌失措地四處找尋著那個聲音的來源，「你出來啊！」

  「阿琰，你已經忘了我。」那個聲音就好像季羨舟站在她面前一樣近，又一樣遙遠，摸不到，也不知道究竟在哪裡，卻分明就是懷著方才季羨舟站在她面前的時候，看著她的那雙眼睛裡，最最濃重的哀痛。

  滄琰不再掙扎，盯著一處不知名的地方，怔怔地說：「我沒忘！我沒忘！季羨舟！你快出來啊！」

  那個聲音低低的說：「哪裡來什麼季羨舟，阿琰，你說，我是誰？」

  他不是季羨舟？

  滄琰微微喘著氣，這個聲音分明就是季羨舟，她天天聽，日日聽，怎麼可能還會記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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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琰，阿琰，阿琰！

  他一聲一聲地喚著她的名字，那聲音，似乎來自四面八方。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了下來，咬著自己的下唇，她幾乎舔到了自己鏽色血氣。

  「不要說了。」她喃喃一般念了好幾次，終於忍受不住，閉著眼睛，尖叫了一句，「不要喊了！」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時靜默。

  滄琰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猛地一站起來——

  她睜開眼。

  不對。

  身邊有人，不是季羨舟。

  說時遲那時快，滄琰的手迅速捏了一法訣，目光還沒有落在那人身上，法訣已然沖那個人飛了過去。

  那人身手不錯，身形一閃，卻沒能夠躲過滄琰的法術。

  大抵是沒能夠想到滄琰會醒了過來，也沒能夠想到滄琰反應這麼迅速，不然那個人一定能夠躲過滄琰這一擊。

  滄琰顧不得什麼清醒不清醒，翻身站了起來，盯著那個人，沉著聲音問道：「你是誰？」

  那個人臉色蒼白，捂著自己被滄琰的法術割破而血流不止的胳膊，咬著牙說：「呵，你居然醒了。」

  滄琰眯著眼睛看著他：「被我看見了，也就別躲躲閃閃吧？」

  那人輕聲冷哼了一句：「是我失算了，沒想到你這麼一個小丫頭反應能夠這麼迅速。」他揚起下巴，冷笑道，「前幾次分明就是個傻透頂兒的小丫頭。」

  傻透頂兒？

  滄琰咬了咬後槽牙，這個人居然在說她傻？

  「千面妖君溫玄翦？」她眯著眼偏著頭盯著他，「嘖。也不過如此。」

  溫玄翦正欲上前一步，卻扯痛了自己胳膊上面的傷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受傷的感覺不錯吧？」滄琰一邊說著，一邊攤著手，她的司命筆倏忽出現在她的手中。

  一般來說滄琰在凡間若是拿出司命筆，就代表她開始動真格的了。

  難得見到溫玄翦真人，又受了傷，正正好可以將他捉捕，真是難能可貴的時機。

  滄琰才不會放過這種時機呢。

  溫玄翦站得挺直了一些，笑了一聲：「若是你對我動手了，你怕是不大想見到你夫君了吧。」

  滄琰一怔，溫玄翦又一拍腦袋，想起了什麼一樣恍然道：「我倒忘了，司命星君貴為仙族的上神，哪裡來什麼凡間的夫君，怕是我說錯話了。」

  想到了什麼，滄琰的臉色本就不大好，此刻更是顏色褪盡了，一張極美的臉變得煞白。

  「你把季羨舟怎麼樣了？」滄琰沉著聲音問道。

  「他怎麼樣了呢？」溫玄翦忍著胳膊上的疼痛，連臉上的汗漬也沒騰出手去擦一擦，抿著嘴笑道，「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們一起去看看？」

  這話聽得滄琰心中有些慌亂，臉上卻不動聲色。

  這麼說來，季羨舟難道出了什麼事情？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她緊緊握住了自己的司命筆，手心微微地出汗。

  可是若是放走了溫玄翦，這麼好的機會就不一定會還有下一次了。若是不放，季羨舟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滄琰抿了抿嘴，倏忽笑了：「你覺得你騙得了我？」

  「我騙你？」溫玄翦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哈，不然你就試試。你來殺我，看是我先死，還是季羨舟的屍體會先被這小小漁村的人先發現。」

  滄琰默了默。她可不能拿著季羨舟的性命賭這一把。

  「我看，是你先死。」

  聽見這個聲音，滄琰猛然側目，看向那個聲音的來處。

  門口的人站得挺拔，臉色有些不大好，更多的是慍怒，他盯著溫玄翦，沉著聲音說道：「還以為傳說中的千面妖君有多厲害。」

  溫玄翦看了一眼季羨舟：「嘖，你竟然……」這話沒說完，趁著滄琰的注意力在季羨舟的身上，反手捏了一個法術，竟又化作一陣黑色的煙霧，倏忽之間從窗戶外頭飄出去了。

  滄琰這才反應過來，小跑到窗前，眼睜睜地看著那陣黑煙消失在天空之中。

  「又讓他跑了！」滄琰心中憋著一口氣，狠狠地一錘窗棱。

  季羨舟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沒事，他也受傷了，這段時間也做不了什麼事情，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去捉拿他。」

  滄琰深深吸了兩口氣，回頭看著季羨舟，目不轉睛。

  季羨舟對滄琰這個深深的眼神感到有些錯愕一般，也看著她，默不作聲，但眼神之中似乎有著千言萬語。

  「季羨舟……」滄琰張了張嘴，終於開口，「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的？」

  季羨舟不大明白滄琰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皺著眉沉默地搖搖頭。

  滄琰又盯了他半晌，才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沉陷在那個夢境之中，還沒有回過神來。季羨舟自然是不懂的。

  她撓了撓頭，復又問了他：「你沒事吧？」

  這句話季羨舟倒是懂了，他方才進門的時候恰好聽見了溫玄翦同滄琰說的話，約莫是拿他的生命威脅滄琰了。

  「我沒事。」季羨舟搖搖頭。

  其實他挺想知道滄琰心裡頭究竟是怎麼想的，或者，究竟可以為他做到什麼程度，他在滄琰的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地位。

  可是季羨舟知道，他不能因為自己這一點私心讓滄琰有一丁點兒的危險，所以他絲毫沒有猶豫地出聲了。

  滄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他，確定了季羨舟身上一點兒傷痕都沒有，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問道：「你出去這麼久，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了嗎？」

  季羨舟抿了抿嘴，緩緩點點頭：「是遇見了一些事情，不過都是小事。」

  滄琰一聽，心中一下子就敲響了警鐘，盤問一般：「你遇到了什麼事情？」

  「也沒什麼。」季羨舟說得輕描淡寫，轉身走了幾步，揀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滄琰看著他，便也跟著他坐了下來。季羨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說道：「我出門之後，四處查探了查探，誤入了一個迷陣，一時半會兒沒走出來，這才晚了。」

  「迷陣？」滄琰一怔。

  季羨舟點點頭，重複了一遍：「就是迷陣，我走進去之後一直重複回到同一個地方，轉了好久才走了出來。」

  既然季羨舟還能夠走出來，這布置迷陣的人一定沒有想過要了季羨舟的性命。

  滄琰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殺陣。」

  「對方似乎只是要我被困住，不像是要我的性命的樣子。」季羨舟跟滄琰想到了一起，又笑了笑，「也似乎沒有想到，我能這麼快走出他的迷陣。」

  滄琰心中一陣清明：「你的意思是，設置迷陣困住你的人，是溫玄翦？」

  「正是。」季羨舟點點頭，十分肯定。

  滄琰覺得事情又變得撲朔迷離，讓人怎麼想都想不通。

  既然溫玄翦從來沒有想過要了季羨舟和她的性命，那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她呢？若是怕季羨舟和滄琰要捉拿他，溫玄翦大可以拿季羨舟的性命威脅她，可是溫玄翦卻放棄了這一條捷徑，這是為什麼？

  而且，說一句不應該說的話，溫玄翦需要吸取精氣維持自己的妖力的話，大可以吸取季羨舟或者謝褚、季羨雪等人的精氣，可偏偏纏上了最難得手的、最有被抓風險的她，這又是為什麼？

  除非，滄琰身上有著溫玄翦想要的、更重要的東西。

  這麼一來就解釋的通了。

  滄琰抿了抿嘴，最後又看向季羨舟，伸出手按住他的手：「你沒事就好。」

  季羨舟還是頭一次有這樣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抽出手揉了揉滄琰的頭髮：「別擔心了，我怎麼會出什麼事情。」

  滄琰不擔心季羨舟的頭腦，就擔心季羨舟遇上什麼法術高強的，還沒來得及轉動他的頭腦便被殺了。

  看見滄琰心思凝重的模樣，季羨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滄琰在擔心什麼，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對滄琰所擔心的事情做出什麼保證。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最無能為力的時候。

  遇見了她，他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保護她，甚至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反而還叫她擔心自己。這叫什麼事請？

  季羨舟垂下眼眸，默不作聲。

  這一下午季羨舟都坐在房間裡面陪著滄琰，滄琰做了不大好的夢境，又同溫玄翦動了手，精神一緊一松，緩過神來的時候一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