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7病重

  進入十一月，葉柏川的情況開始變糟糕，今年的蘭城格外的冷，以往只需要穿一件毛衣，套一件厚實外套，今年大家都穿上了羽絨服。

  葉扶做了很多公益，給貧困地區的孩子捐衣服鞋子，給重病的人捐錢，去看望孤兒院孩子和養老院的老人，給他們買生活用品，每次出門，她還會帶上貓糧，遇到流浪貓就會投喂，她知道自己所謂的善心都是有目的的，但她沒辦法，她只能用這種方式，祈求老天可憐可憐她，讓她唯一的親人，多活一些時日。

  葉柏川越來越瘦，但這段時間，他每天都很開心，他每天都會出門，他有時候會讓葉扶陪他，有時候他會拒絕。

  葉柏川和沈禎這些年資助了不少學生，還有幾個是剛資助的，還在讀高中，都是家裡兄弟姐妹眾多，讀不起書的女孩，也有父母雙亡的孩子，他以前和沈禎聊過為什麼資助這些孩子，除了讓他們走出貧困，拜託原生家庭的桎梏，還想幫葉扶積福，讓她一生健康順遂。

  如今，他把這些人的信息交給了葉扶。

  「爸，放心吧，我每個月都會給他們轉錢，不會讓他們失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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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都是命苦的孩子，考上大學，是他們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交代完資助學生的後路，他開始操心葉扶未來的生活。

  「等我走了，就把幸福小區的房子賣掉吧，加上卡里的錢，去買一套新房子。」

  葉扶搖頭，「不要，我不會賣的，這是我們的家。」

  「聽話，我們走了，你要往前看，不要沉浸在悲傷中，生死離別是人生常態，不用太難過。」

  葉扶忍著痛苦點頭，「好，我聽你的。」

  十一月下旬的時候，葉柏川不怎麼喜歡出門了，他總是躺在陽台的躺椅上，看著樓下嘻笑打鬧的孩子們，有時候半夜三更葉扶出來上廁所，也能看到他躺在陽台上看星星。

  在這一瞬間，葉扶才明白「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這句話的深意。

  鄰居們知道葉柏川生病後，都提著東西上門探視，看到大家，葉柏川總是會穿戴整齊，精神抖擻地出現。

  他是個愛面子的人，怎麼會讓外人看到他不好的一面。

  鄰居們在這棟樓里生活了幾十年，大家都很熟悉，但一棟樓裡面，總有幾顆老鼠屎，這也是葉柏川讓葉扶賣房子搬走的原因。

  「小區里碎嘴的人太多了，沒有大人，他們會欺負你的，可能會從你的穿著打扮和行為舉止來批判你，還不如搬走，年輕人需要更好的生活環境，沒必要留在這裡，幸福小區的房齡有四十多年了，沒有電梯，周邊設施一般，小區也沒有保安物業，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這裡，不安全。」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葉扶哪有不聽從的道理，這段時間，她的淚腺又變發達了，只要和葉柏川起說話，她都忍不住落淚，這種情況，和沈禎去世前一段時間一樣。

  葉扶開始害怕，她整宿整宿不敢睡覺，有時候還會趁葉柏川睡著，偷偷坐在他的門口，聽到裡面有翻身的聲音，她才會安心。

  十二月如期而至，葉扶整理著家裡的相冊，有父母年輕時候的，也有她小時候的，一家人，竟然拍了好幾箱的照片，她一張張拿起看，回憶著照片上的他們，哪年哪月哪日，在什麼的情景，什麼樣的心情，在什麼地點拍下的照片。

  「你小時候可瘦弱了，但很健康，你一歲之前，我每天都提心弔膽，只要你睡著，每隔一會兒，我都要試探一下你的呼吸，生怕你死了，明明我就是醫生啊，可我那時候，和一個對醫學一竅不通的父親一樣，就怕你出事。」

  葉柏川拿起一張嬰兒躺在床上的照片，放在葉扶旁邊對比著。

  「一眨眼，就長這麼大了。」

  「爸爸，你看這張，應該是我讀四年級的時候拍的，那時候我有點胖，一米五八，一百三十斤，而且我初一的時候開始長痘痘，幸虧長了一年，痘痘就沒了，我從初一開始，也慢慢變瘦了。」

  「你小時候飯量還很大，那時候正處於發育期，但別家孩子最多吃兩三碗，你吃五碗還只是勉強吃飽，暴飲暴食後，你才開始變胖的。」

  葉扶有些想笑，因為變胖，大家還給她起綽號，什麼肥豬妹，胖妹等。

  她小時候脾氣很暴躁，誰叫她綽號她就揍人，後來大家不敢叫綽號了，但因為她太兇猛，同學們都不喜歡和她做朋友。

  初二開始，她整個人就像抽條的小樹，不僅迅速長高，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那時候開始，學校里有人開始給她寫情書，還有人跟蹤她回家，最離譜的一次是在高一，有兩個男同學還因為打了一架，葉扶怕惹事，直接報警了。

  「我好像從小到大都和別人不一樣，不討喜，沒朋友，也不會和別人相處。」

  葉柏川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合群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有更多的朋友，讓別人更喜歡自己，還是因為孤獨，又或者是怕被貼上特立獨行的標籤？」

  葉扶沉思不語，葉柏川拍了拍她的肩膀，「並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合群，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朋友，不要因為這些而去苦惱，更不要強迫自己去交朋友。」

  「你會覺得孤獨嗎？」

  葉扶搖頭，「不會。」

  「你有你的精神世界，只要你覺得這種生活方式是自由的，自在的，快樂的，那它就是正確的。」

  「謝謝爸爸。」無論她幾歲，葉柏川總是會耐心地開導她。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啊。

  「如果你覺得需要一個夥伴，可以養一隻小貓或者小狗。」

  葉柏川嘆了口氣，「很多年以前，你媽媽一直想養一條小狗和一隻小貓，但我們都太忙了，我們沒時間遛狗，怕沒辦法養好它們，後來想著等我們六十五歲，從醫院離開，就養小狗小貓，可還沒來得及，你媽媽就走了，這件事，一直是我的遺憾。」

  他知道葉扶喜歡小動物，便鼓勵她道，「喜歡什麼就要去勇敢追求，哪怕它只是一隻小貓，永遠不要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