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嫌隙（1）

  我從懷中掏出衍梔給我的紫金羅盤，遞還給沈華，「羅盤現在物歸原主……」

  沈華沒有馬上接，他深深凝視了我兩眼，幾次欲言又止。

  阿禾從沙發扶手上彈起來，快速說道，「我突然記起，忘記給宋明哲上藥了，你們先聊，我過去看看。」

  

  阿禾逃跑似的離開，留給我們一個嬌小背影。

  沈華若有所思的偷偷暼了阿禾兩眼。

  朱楊做了那些事，與我們之間有了嫌隙，偌大客廳，他挑了一個角落坐著，與我呆著的地方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我們這裡正常談話，在那邊的人，一點兒都聽不見。也正是因為如此，我與沈華，才敢放心的說一些不能夠被他們聽到的話。

  因為阿禾，我剛才生的氣也跟著消了，輕笑，對著沈華打趣道，「怎麼？懂得說我與沈冥怎麼樣怎麼樣的，你自己的感情你自己卻也看不透。」

  沈華目光閃躲了下，似自嘲的笑了笑，「青青你說什麼，我不是很懂。」

  「不懂嗎？阿禾是我這二十多年來最好的朋友，她對你的感情，不需要我過多提醒，你應該也能夠感受得到。在感情這件事上，阿禾全部都是空白的。

  她或許不是一個完美的女友，但她會掏心掏肺的對她愛的人。

  但就感情來說，外人說得再多，都是過眼雲煙，主要是看你自己心裡怎麼想。」

  「我——」

  「不要這麼早下結論。你說，宋明哲這個人怎麼樣？」我怕沈華太早把話給說死了，趕緊把話接過來。

  沈華愣了下，沒明白為何我話題轉得這麼快，在他還沉浸在考慮如何回復我關於阿禾的問題，我已經不想要知道他的答案了。

  「富家公子。」

  沈華的回答很中肯。宋明哲從內到外都寫著富家公子四個字。過著富家公子的上等人生活，是富家公子的思考方式，連追求女孩子的方式也是如此。

  「你覺得如果他追阿禾的話會有幾成把握？」我對著他眨了下眼睛。

  沈華低頭想了很久，隨後溫和一笑，略帶寵溺的看著我，就像是一個鄰家大哥哥，看著妹妹如何頑皮與胡鬧，「青青——，有些事，是沒有辦法假設的。」

  「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呢？」都說男人來自金星，女人來自火星。

  女人的第六感天生敏銳，特別是對於感情，更是有著無與倫比的觸覺。

  「青青，我說了，沒有這種如果。」沈華固執己見，本能的排斥阿禾與宋明哲之間的所有可能。

  我抬了下肩膀，無所謂的笑笑，「宋明哲除了是富家公子之外，他至少懂得爭取，不是一味的等著別人來追求他。不管是誰，一味的付出，沒有得到任何正面的回應，是不會堅持久的。

  雖然說，女追男，隔層紗，可那層紗也需要男方點頭，才能夠扯得下來。你說是嗎？」

  沈華臉上依然帶著笑，可眼中沒有一絲半點的笑意。

  「阿禾是個很好的姑娘，她最美好的年華，不應該被辜負。之前我還覺得你們或許有可能，畢竟你們兩個是互相有感情的。我想，我可能是錯了。」

  在阿禾身死的時候，沈華那副心力憔悴的模樣深刻的映在我的腦海中，把阿禾死前要的桃木劍，時刻帶在身邊。

  這難道是沒有感情嗎？

  沈華臉上的笑僵了一秒，雲淡風輕的說道，「沒有什麼對錯，我與阿禾，本就不可能。」

  他姿態肆意瀟灑，語氣也極輕極淡，仿佛說得是真心話一樣。

  或許是因為他的態度太過於無所謂，我略微有些生氣，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你敢摸著你的心說，你對阿禾，連一點點的感情都沒有？」

  沈華意味深長的回視著我的目光，「你指得是朋友之間的感情？」

  他輕咳一聲，「我們都是很好的朋友啊。」

  他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方面的問題，可他卻避重就輕的回答。

  沈華做人，一向滴水不漏，他很少會說出傷人的話來。即使是不怎麼好的話，從他的嘴中說出來，帶上他招牌的爽朗陽光的笑，與溫潤的語氣，沒有一個人會在意他說的話不好聽。

  就比如現在。

  他沒有正面回答任何阿禾在他心中分量的問題，而是說，大家都是好朋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我握緊身側的拳頭，「好，希望你說出來的話，以後不會覺得後悔。」

  沈華低頭的瞬間，臉上一閃而過落寞的笑。

  「啪嘰」一聲，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我與沈華一同抬頭，往聲源處看去，阿禾一臉的失魂落魄。

  我心裡突然有個不好的預感，隨後又否定掉，離得這麼遠，阿禾不可能會聽見我與沈華的談話內容。

  阿禾驚慌失措的把手機拾起，站起來，在原地轉了兩圈，發現我們在看她，她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她低著頭，匆匆跑進了衛生間。

  突然一陣熟悉的鈴聲響起。

  我低頭查看，是我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通話結束，通話時間是五分鐘。

  腦中極快的閃過一道光。

  我顫抖著手打開通話記錄，在五分鐘前，有一通我打給阿禾的電話。

  我根本就沒有給阿禾打電話，可能是手機沒有鎖屏，不小心撥出去的。

  在客廳另外一角的阿禾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把手機接了起來。

  五分鐘。

  幾乎可以把我與沈華說得話全聽到。

  我心亂如麻，整個腦子都在想，阿禾親耳聽到沈華的拒絕，她會不會崩潰？

  我握著手機，著急的站起來，正要衝進浴室去找阿禾，與她解釋剛才所說的話。

  半路被沈華攔了下來，他看了兩眼，便能夠大致的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要去……」

  「為什麼？」

  「她遲早都是要知道的，早知道晚知道，結果都一樣。」

  「你喜歡過她嗎？」

  「……」沈華不答。

  「算了，你不需要再說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我甩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往浴室的方向，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笑著回頭看他，「至少我們都還是朋友不是嗎？」

  沈華笑得溫和。

  其實一直有句話想說，可到了嘴邊，被我生生的憋了回去。

  浴室的門沒有關緊，我輕輕一推就開了。

  阿禾一個人蹲在角落裡，抱住自己的膝蓋發呆，聽見我進來的聲響，極其虛弱的衝著我笑了下，「青青，你怎麼來了？」

  我陪著她一起蹲著，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手指在她的脖子上輕輕的揉著，讓她儘量放鬆自己的情緒，「剛才……」

  「沒事，我早就知道了。」阿禾苦澀的扯了下嘴角，聲音帶著哽咽。

  我的心一酸，眼底一片濕潤，「我知道那種求而不得的感受……可是……」人生本就是如此艱難。

  「青青，你不用說，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阿禾忍不住，猛地抱住我，趴在我的肩頭哭。

  我想要安慰她，她壓住我的手，不讓我轉身，「不要看……我現在很醜，我就是……有一點點難過，我的難過沒有很多，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你沒有做錯什麼。兩個人在一起，是要有緣分的。我和沈華，遇見是緣，他不喜歡我，是我沒有這福分。」

  阿禾的懂事讓我心裡更加難受。

  我的手在她的背上輕拍，「沒關係，哭出來就好了。」

  阿禾邊哭邊說，說她在遇見沈華之前，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一見鍾情，見到他之後，自己暗自下決心，未來的日子，一定要有他！

  「可是我在喜歡他的日子裡，一點都不後悔。你不用管我，我就一個人在這裡待一會兒……」

  說著說著，到後來，反倒是阿禾寬慰我。

  思來想去，這個時候的確是要給她一個私人的空間，讓她好好的發泄下自己的情感，我在的話，可能會讓她感覺很不適。

  我摸了摸她的頭髮，就像過去做的那樣，「有什麼事事一點要和我說，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好嗎？」

  阿禾「撲哧」一聲笑出來，推著我往外走，「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懂得照顧好自己。你什麼時候變得和我弟一樣羅嗦了。」

  我順著她的力道，走到門口，輕輕的幫她把浴室的門帶上。

  一出門，便察覺到沈華打量的目光。

  我瞪了沈華一眼，餘光瞥向朱楊。

  沈華悄悄的把手心中的鎮妖符收了起來。

  他本打算趁著我離開的間隙，偷偷把千面給處理了，可又想到在紫金羅盤中，他救了我的性命，至少能夠說明他的本性並不壞。

  作為一名陰陽師，降妖伏魔是本分。

  可人有好壞，妖也亦然，絕不能錯殺一個人。

  最主要的是，他想到，若是千面出事，我絕對會生氣。我的怒火他承受不來。

  正兩難的時候，我就從浴室中出來。

  自從頭髮事件之後，朱楊每時每刻都是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如果沒有宋明哲，朱楊可能早就被沈冥趕了出去。

  現在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