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迷霧重重（16）

  「說實話，你已經有自己的主張。婆婆教不了你什麼。桃林不適合你待。」孟婆目光清幽的放在她的身上，不悲不喜。

  葉尋天的心狠狠跳了下，從所未有的恐慌，「婆婆說什麼，尋天不明白。」

  孟婆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像小時候無數次那樣，拉起她的手，讓她坐在椅子上，「你對著曜風出手，處處不留餘地，是為了試探我。」

  葉尋天驚訝抬頭，想要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

  「婆婆，我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在打鬥的過程之中，看上去是專心的對付曜風，實則目光多次放在我的身上，是為了看我是否會出手救下他。」孟婆在葉尋天的對面坐下，平靜闡述著事實。

  

  葉尋天低頭，不敢直視孟婆的目光。孟婆全部說中，這就是她的私心。

  「婆婆，在冥界，千萬年如一日的過。看你平常不是栽花種草就是看著日落日出。」

  「這有什麼問題嗎？」孟婆搖頭輕笑，不是很懂葉尋天的邏輯。

  「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我經常看著婆婆的背影，想到最多的詞語，便是寂寞。」相處一千年，兩人之間不再是單純的陪伴，而是超越一切的親情。

  孟婆身子一僵，葉尋天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的寂寞，表現的很明顯嗎？」孟婆快速的眨了兩下眼睛。這是她被猜中心事慣有的小動作。

  葉尋天兩隻手撐在桌上，身子往前傾，激動的說道，「不管是誰，都會有感情需求。這一千年來，你只與我一個小輩在一處，誰都不來往，是人都會憋出病來。我看那曜風還不錯，除了花心了一點，但我能夠感受得到，他對你的情意，沒有半分虛假。」

  葉尋天一股腦的說完，不敢看孟婆的反應。

  不得不說，這一千年來，孟婆待她是極好的。

  教習術法謀略，生活與精神上都沒有虧待過她，幾乎當作親生女兒來養。

  可孟婆性子清冷，很多時候，葉尋天都不怎麼敢接近她。長大了之後才看明白，婆婆這是把自己的心上了鎖，誰都進不去。

  「你出桃林的機會沒有幾次，更別提什麼了解男人，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曜風不錯？」孟婆深深的看了葉尋天幾眼，語氣中沒有過多的苛責。

  孟婆剛才從柜子中拿了幾盤點心放在桌上，都是葉尋天喜歡吃的糕點。

  葉尋天本想好好的與婆婆爭辯一番，奈何桌上的食物實在是太香，糕點清香一個勁的往她的鼻子裡鑽，她用手揉了揉餓扁了肚子，不行，好不容易與婆婆說開了，不能就這樣半途放棄。

  若是要等到下個機會說清楚，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人間的戲文都是這樣唱的，裡面的痴情公子與曜風很像。我平常閒來無事，在忘川河邊聽那些和孟婆湯的鬼們講人講的情愛，我懂得並不少！」葉尋天為了增加自己說話的可信度，拳頭攥得緊緊的放在桌上。

  孟婆應付性的點了點頭，捻起一塊糕點塞到葉尋天大張的嘴裡，「嘗嘗，剛做的。」

  葉尋天愣了下，吧唧著嘴吃了起來，一如既往的好吃，吃著吃著便把要事給忘記了。

  等吃飽之後，她摸著圓鼓鼓的肚子，剛才是說到哪裡了？

  孟婆起身清理桌子。

  葉尋天也跟著急急站起來，可站起來之後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急得抓耳撓腮。

  轉頭瞥向剛才孟婆落在外面的盤龍棍，腦中靈光一閃，著急道，「婆婆，你還說對曜風沒有情意，既然沒有，為何能夠把你從來貼身不離的盤龍棍落在外頭。」

  孟婆抬眼瞥了眼盤龍棍，手上動作不停，把碗收起來，她聲音很輕，輕到葉尋天以為她不會回答，「年紀大了，東西記不住也正常。」

  孟婆轉身到床邊。

  葉尋天無奈的看著她的背影，任其遠去。

  婆婆就是這樣，她不想說的話，誰都別想讓她說出來。

  她的心中到底藏著什麼秘密，讓她從沒有開懷笑過。

  他們之中的矛盾看不透，卻是能夠知道每件事都與樓承鈺有關。

  以後如果有機會，倒是要漸漸樓承鈺本人。

  聽他們說，樓承鈺的轉世出現在人間，離見面的機會應該是不遠了。

  她還在呆愣愣的站著，孟婆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手上拿著個藍色布包。

  葉尋天慣性跑到孟婆身邊攙扶她。

  孟婆順勢把手中的布包放在她的手中。

  「這是？」葉尋天奇怪的看著孟婆，順手接過的藍色布袋有些沉。

  她調皮的用手捏了捏，有硬的，有軟的。

  「裡面是我給你準備的去北部的行禮，幾套換洗衣服，一些糕點，還有一封推薦信。你是妖族，貿然加入軍隊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奸細，他們不會重用，推薦信交給林將軍便可，我已經飛鴿傳書與他說了，到時候會來接應你。」

  「什麼！我不要走。」葉尋天把包裹塞回孟婆手中。

  孟婆收起臉上的笑，她不笑的時候，看上去很有距離感，「這一次，你必須要走。」

  「我是有過去北部參軍的心思，可與婆婆你比起來，我寧願跟在你身邊。」這說得的確是心裡話。

  婆婆的養育之恩重如泰山，為了婆婆，她願意放棄一切，包括自己心心念念的報仇。

  「傻孩子，說什麼呢？東西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即日啟程。」孟婆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

  葉尋天愣了片刻，「婆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實話與你說了，阿鈺的轉世在人間，我要去尋她。帶著你不方便，你走吧。」孟婆把葉尋天推出門去，「再不走，可能就趕不上北部軍隊招募了。他們四年選一次，下一次機會，可是在四年後。」

  她向來知道婆婆做了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改變。

  若是再掙扎不過是浪費時間。

  她有九十九個留下來的理由，婆婆有一百個逼她離開的方法。

  她拿著劍，跪地，對著孟婆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再抬起頭時，額頭上一片青黑，藍色布袋背在身上，她的手緊緊的攢住帶子，梗著脖子道，「待我歸來之日，必還您的恩情。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中，請婆婆保重身體。」

  她又要磕頭，孟婆揮袖，靈力使得她的頭沒有辦法再往下半分，「走吧……」

  葉尋天深深的凝望著孟婆，起身，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孟婆站在門邊，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她才轉身進屋。

  如此，她當真是一個孤家老人。

  水晶宮。

  楚離坐在桌邊批閱文書，曜風身上被包得和粽子一樣，一個人躺在床上碎碎念。

  「你說我一個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美少年，她不喜歡我不應該呀……如果她不與我在一起，還要與誰在一起？」

  「我風趣又幽默，見過的女生沒有不說我好的，怎麼到孟婆那兒就什麼都不好了呢？」

  「難道是欲拒還迎？不對，她的性子最討厭麻煩，肯定不屑於裝。」

  楚離被他擾得一個頭兩個大，手中竹簡「啪」的一聲放下，桌上燭火輕微搖晃了下。

  他伸手揉了揉鼻樑，起身大步離開。

  「誒，楚離你幹嘛去呀！我是一個病患，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萬一我出了什麼意外，你怎麼與我爹交代。虧我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你摸摸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曜風拉開窗簾，把頭鑽出去，望著他挺俊的背影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

  楚離拿他真沒辦法，「你再如此聒噪，我連夜便把你送回府中，讓你去毒害你的父親。」

  曜風立馬閉嘴，小聲道，「你來陪陪我，我保證不說話。」

  楚離面冷心熱，耳根子軟，何況曜風才受了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打擊，一個人待著的確容易悶出病來。

  他復又轉身進屋，盯著笑意怎麼都藏不住的曜風，「約法三章，不准大吵大鬧……」

  曜風機械的點頭。

  楚離鬆了口氣，剛剛坐下拿起文書。

  門外一陣嘈雜。

  他皺眉。

  曜風無辜的舉手，「這次真不是我……」

  侍從來報，說是有個陰壽將盡的鬼在水晶宮前長跪，說是有要事要報。

  人間有陽壽，冥界有陰壽。

  「要事？有什麼事便與管家說。」楚離耐著性子吩咐道。

  侍從一臉為難，「他說如果不是閻王您，他便長跪在外頭不起來。」

  楚離心頭煩亂，手上有一堆文書需要處理，《生死簿》沒有下落，阿鈺轉世的地方沒有消息，沒有時間去見一位可有可無的人。

  「說本王沒空。」

  「是。」

  侍從退下。

  曜風百無聊賴的把頭撐在窗邊，遠處桃林的桃花開得正熱烈。

  她，正在做什麼呢？會不會有一絲半點的想他？

  侍從過了沒有一會兒便進來了，額頭上豆大的汗往下滴。

  楚離索性把文書收起來，今天恐怕是無論如何都看不了書了。

  「王，他說……他之前是你身邊的畫師。他見過畫中的人……」侍從把門外人的話如實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