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

  那個京牌奔馳，你確定那是王曉宇的車。高仰止問。

  海安不屑一笑：那還不容易，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高仰止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然後對海安說把車牌號給我。海安報出車牌號。高仰止複述給對方，然後等了一會兒，對方便給回話了。高仰止放下手機後臉色有些沉重：你說對了，是G集團北京分公司的車。

  海安在藤椅上坐下，一陣夜風吹過，她打了個寒噤。高仰止趕緊脫下身上的西裝，披在海安肩頭。海安揚頭看看他，說你以前也是這樣的，我只要一打冷戰，你就脫衣服給我。

  高仰止在海安身邊坐下，說這一輩子我永遠都會為你遮風擋雨的。

  海安笑笑，伸出胳膊擼起袖子給高仰止看：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高仰止借勢握住海安的手，說你能搬回來住嗎？

  

  海安從高仰止手裡抽回手說我若是回來了，那個王曉宇就真的要往死里去整你了。

  高仰止一下將海安攬進懷裡說對不起，老婆，都是我做的錯事，害得我們現在家散了，公司也沒了，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那個女人——我真沒有想到她這麼有心機。這些年來，她從來都沒有放棄對我的報復，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

  海安輕輕推開他說你真的不知道她想要什麼嗎。

  高仰止怔住了，海安到底都知道了什麼，有些事情起初就不應該瞞著她，她太聰明了，智商過人，又十分頑強，即使是一點蛛絲馬跡讓她發現了，她都會窮追不捨下去的。

  有件事情——高仰止吞吞吐吐說，當年王曉宇不是懷孕了嗎，我給了她三千元錢讓她去打胎，但是她就直接退學走了，不知道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海安嗯了聲，這點她猜到了，但是高仰止沒有把他知道的全部都告訴她，他和王曉宇之間的瓜葛沒有他說的這麼簡單。若是王曉宇當年拿著高仰止給她的三千元錢把孩子給打掉，他們之間就沒啥牽連了。即使事後王曉宇再恨他，也不至於花這麼大的心思，這麼長時間繼續跟他糾纏。現在看來最有說服力的事實就是那個孩子根本就沒有打掉，而且是事後王曉宇曾經用這個孩子要挾過高仰止。

  可是現在，高仰止在這些重要的關節點上有所隱瞞，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海安觀察著高仰止，此時對方看她的眼神有些閃躲，這讓海安更加確認高仰止內心有鬼。海安有些失望地看著他，心想哪怕你只要說出一兩句實話，我都會原諒你，你越是這麼諱莫如深，我越無法原諒你。

  海安等了一會兒，高仰止始終沒有給她提及那個孩子的事情，顧左右而言他，盡講一些跟高大一眾吃散夥飯的事情。海安本想直奔主題問他的，可是話都到嘴邊又被她咽回去了，她還是想等高仰止親口給她講。

  海安說她想上樓去休息了。自從她搬離別墅後，她的臥室高仰止一直給她保留著，平時只讓保姆進去打掃衛生，其他人不允許進入她的臥室。他有時會進去看看，回憶著從前和海安相處的點點滴滴。生活有時處處打臉，他當初答應和海安辦理離婚手續時他覺得自己慢慢會適應沒有她的日子，可事實是他一次比一次地更思念她。時間流逝不但沒有讓他忘記她，還讓他對她更加刻骨銘心。

  高仰止說我送你上樓，他住在一樓，二樓以前都是海安的天地，那些瑜伽室、書房、琴房啥的都設在二樓，他平時沒事都不上二樓打攪她的。

  海安沒有反對，說周末一起去接高山高水回家。高仰止連說好好好，我送他們去讀寄宿也是無奈之舉，你若是肯回家住，就把高山高水給接回來。

  海安說我再想想，畢竟現在形勢這麼複雜，兩個孩子住校要比住在這裡安全，他們那是國際學校學前班，安保措施很到位的，這點我放心。你也知道，我剛才跟著那個京牌奔馳一直追到離咱這裡就兩個街區的別墅群，如果他們想跟咱們拼個你死我活的話，我們住在這裡就不太平了。到那時，對方急了，狗急跳牆，什麼出格的事情做不出來。我早就說過，那個王曉宇想怎樣你，我不過問，但是她若想傷害我的孩子——說著，海安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高仰止，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高仰止連連點頭，說她不敢，她在上大學那會兒就領教過你的厲害，她不敢輕舉妄動的。

  海安說那就好，她要是忘記了，你就隨時提醒她。

  高仰止訕訕道你幹嘛老是把我說得好像跟那個王曉宇至今還有一腿似的——

  海安不置可否道即使你現在不會再跟那個王曉宇有一腿，你也跟那個安妮有一腿啊，安妮不就是王曉宇的人嗎，你看這個女人的心機有多深，為了擠走我，她就是生了個閨女，她也要讓她閨女來勾引你。

  高仰止越聽越頭疼，小聲央求道你能別再提安妮那茬了嗎，我知錯了，行不行。

  海安回頭說可能嗎，高仰止，安妮是個突破口，在她的身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你不告訴我，我就得自己去查。

  高仰止拉住海安，說你不要單獨行動——

  海安看著他，問為什麼。

  高仰止說我很擔心你的安全。

  海安說這麼說你真的有事瞞著我。

  高仰止嘆道你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怎麼跟你說。

  海安冷冷甩開他的手，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關上門。

  高仰止閉了閉眼睛，突感一陣眩暈，趕緊伸手扶住樓梯扶手，然後轉身慢慢地走下樓梯。

  海安說得對，他的確有事瞞著她，並不是他刻意瞞著她，是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他也是幾年前偶然接到一封電子郵件，才知道當年王曉宇沒有打掉那個孩子，而是把他給生下來了，一直放在鄉下養著的。她給高仰止發郵件就是想讓高仰止知道他欠他們母子太多，他必須要償還。

  後來高大接連出事，海安一直在質疑安妮身後有幕後真兇，他才突然想起王曉宇的那個電子郵件，他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海安，因為他實在不想再失去她和孩子們了。高大沒了就沒了，千金散盡還復來，可是他這個家不能解說沒就沒。

  當初海安負氣，執意要離婚，他沒辦法才去跟她辦的離婚手續，就希望讓她冷靜一段時間，以後再跟她複合的事。可沒想到這個時候王曉宇終於殺出來了，二話不說就是先滅了高大集團，接下來誰知道這個瘋子還會幹出什麼事來。

  高仰止瞬間覺得自己就老了，再也經不起這些大風大浪折騰了，他就想帶著海安和高山高水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找一處村落，買塊地，建個二層小樓，整一小花園，種點時令果蔬，男耕女織，過一種隱居生活。

  可是現在看來，這種嚮往的生活離他太遙遠了，他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隨時應對王曉宇的出擊，她即使到現在也不肯走到前台來，她明知道高仰止和海安已經知道是她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可她就是不與他們面對面較量，她就要玩一種心跳。

  高仰止走下樓梯，在客廳的沙發里坐下，然後關了落地燈，在黑暗中沉思著。

  海安的臥室始終亮著燈，高仰止能從門縫中看到從裡面透出來的燈光。高仰止不知道海安在臥室里忙啥呢，他就擔心海安千萬別一怒之下又拂袖而去。關於他和王曉宇這個私生子的事情是瞞不住的，他一定得告訴海安，但是在這之前，他想做一件事情——他想去鄉下找到那個孩子，他想看一眼他這個私生子。儘管他不可能把他帶回來養，但是他得見見他。

  這件事必須瞞著海安進行。高仰止仔細地盤算著，找個什麼藉口離開幾天而不引起海安的懷疑呢。高仰止想到了張青青，這個時候必須他親手培養出的這個總助出面幫他應付海安的盤查了。於是高仰止起身回到自己的臥室，給張青青打了個電話，說你明早來半山別墅一趟，公司的事暫時放一放，交給各個部門主管去處理，放心，高大這兩天倒閉不了。

  海安也不知道是凌晨幾點睡的，一大早她就起床開始練瑜伽。保姆上二樓問太太早飯想吃啥。海安說你給我榨一杯果汁就行了。保姆下樓來對已經起床正洗漱的高仰止說太太那麼瘦了還在節食，我問她早上吃什麼，她說一杯果汁就可以了。

  高仰止聽後有點心疼，對保姆說早餐你多做幾種花樣，她練完瑜伽就會有胃口的。保姆應聲離去。高仰止刮完鬍子，走到客廳，抬頭向樓上望去，海安正穿著瑜伽服從瑜伽室出來。

  高仰止叫住她說下來吃早飯吧。

  海安嗯了一聲就直接進臥室了，留給高仰止一個冷淡的背影。

  高仰止一陣失落，拿了份報紙在餐桌旁坐下，貌似在看報紙，視線卻始終向二樓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