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小橋流水飛紅

  張青青和曹天宇再去公寓樓拜訪海安母子三人時，她們正在忙著搬家收拾東西。

  那時的海安一張素顏，臉都似乎沒有洗，以往一襲美麗的長髮如今用髮帶胡亂一束，穿著家居服，腳上還沒穿襪子，踢踏著拖鞋，真是一副邋遢樣。

  張青青趕緊上前幫忙，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東西，一邊問海安：「姐，你這是要搬到哪裡去啊？」

  曹天宇也跟著幫著搬重物，一邊用小眼神瞄著海安，內心無數個問號，又不好開口問出來，只能等著海安自己主動告訴他們實情。

  高山高水看見他倆，跑過來嘰嘰喳喳地說道：「我們要搬家了，不住這裡了。」

  張青青瞅著海安，對方好像沒有打算告訴他們新住址的意思，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什麼要搬家啊？」

  「媽媽說了房租太貴了。」兩個孩子童言無忌，不顧海安警告的眼神，脫口而出。

  曹天宇頓覺眼前一黑，心目中的女神形象坍塌了一半。

  張青青注意到曹天宇的異樣，用腳狠狠踹了他一下。

  

  海安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她淡淡道：「我和你們高董已經辦完離婚手續了。從現在開始起，我得靠我自己生活，還得養這兩個孩子，所以你們以後不要再把我當什麼高太太看了。我現在就一中年大媽。」

  曹天宇在心裡默默念叨著即使你當自己是中年大媽，也是美麗的大媽。

  張青青上前握住海安的手，一眼真誠道：「姐，你就不要把我當外人了。你看我現在能幫你做些什麼，你儘管開口，我一定努力去做。」

  海安拍拍她的手：「謝謝你，青青，我以後要是有困難，我一定會找你的。」

  曹天宇一言不發地跟著搬家公司的員工搬各種重物。海安瞅了他一眼，對張青青說：「你怎麼又把他給帶來了？」

  張青青小聲說道：「他自己想來的，我又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你瞧他那身板，是我一個弱女子能攔住的嗎？」

  海安笑：「這孩子真有趣！」

  曹天宇恰巧聽見這句話，內心又是一陣悲哀：自己在女神的眼裡竟是個孩子。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此啊。

  內心苦悶的曹天宇將滿身的力氣都投入到了搬家中，那些職業的搬家師傅都搬不過他，只見他左右開弓，兩隻手提著五六個大包，健步如飛地奔出去，眨眼間就空手摺回來了，又是跟雜耍似的肩扛背駝頭頂，就差嘴銜了，身手靈活得令人目眩神迷。

  張青青都看呆了，半天才緩過神來自言自語道：「他今天這是咋了？不會又是藥吃多了吧？」

  海安忍著笑：「算了，讓他干吧。男孩子有勁不使出來也是浪費資源。」

  曹天宇聽到這話，回頭看了海安一眼，眼神里充滿羞澀，但更多的是驚喜，接觸海安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對方如此完整地形容他。之前他在張青青面前吹過的那些牛逼，現在在他的女神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對方根本就不會理會小男孩血氣方剛的青春莽語，她只需一個眼神就能徹底擊垮他，或者將他拯救出水深火熱之中。

  搬家公司的車子開走了。海安也帶著高山高水鑽進了她的奔馳C里。張青青和曹天宇則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跟上去，還是咋地原地待命。

  海安放下車窗，探出頭來對他們說：「跟著我的車來新家看看吧。」

  張青青和曹天宇欣喜若狂，趕緊鑽進他們的SUV里，迅速發動起車子，跟在海安的車後駛離。

  車隊先是離開了市中心，然後出了三環，緊接著又上了高架橋快速路。張青青對曹天宇說海安姐這是要出城嗎？她究竟要搬到哪裡去？

  曹天宇一直瞅著前面的奔馳C，目前唯一還能證明海安曾經是高太太的身份象徵的就只剩下這輛奔馳C了。曹天宇心想不定哪天它也會被海安拋棄掉，她似乎是要把一切曾經屬於高太太的東西全部都丟棄，重新換個身份過活，她這是要重生啊。

  曹天宇莫名地感到一陣傷感，為他心目中的女神如今淪落的境地感傷，更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難過。海安說得對，他就只是一個青春莽撞的男孩子，在她的眼裡他甚至都不能被稱之為男人。

  張青青突然問曹天宇身上帶現金了嗎。

  曹天宇愣了一下，說現在誰出門帶現金啊，帶手機就可以了，到處都可以行動支付嘛。

  張青青說她想幫助一下海安。

  曹天宇怔了怔說不太好吧，海安的脾氣你不是你知道，她不會接受你的錢的。

  張青青說她等會把錢悄悄塞進高水或是高水的書包里。

  曹天宇想了一下說那也行，不過他身上沒有現金，卡里有，不行現在去取錢。

  張青青看著前面的奔馳C，猶豫道不能跟丟了海安的車，要不連他們母子三人的住處都不知道了。

  曹天宇說那你找個地方放我下去，我去取錢，然後你回頭給我發個微信定位，我打車去找你們。

  張青青說這也好，於是找准了一個路口，將車停下，曹天宇迅速下車，沖張青青擺擺手，轉身跑開找ATM提款機。

  張青青重新發動起車子，繼續跟著海安的車，直到開進一個城郊的老舊小區。

  搬家公司乾淨利落地卸車。海安下了車，沖身後也下了車迎上來的張青青說道：「青青，你替我辦件事，幫我把這輛車給賣了——」

  張青青呆住了，說：「姐，這車你也要賣啊？賣了車你怎麼送兩個孩子上幼兒園啊？」

  海安笑笑：「那個貴族幼兒園我們也是上不起了。我已經給他們重新找了個平價幼兒園。一樣的教育資源，無非就是看誰牛逼吹得大而已。這輛車用不著了，以後也養不起了，換個零件啥的都貴得要死，不值了。」

  張青青有些哽咽：「姐……」

  海安看著她：「是不是覺得我很落魄？」

  張青青拼命地搖著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下來。

  海安拍拍她：「我都已經做好各種心理準備了，現在這種生活不算太差的。放心，我海安不會那麼容易就倒下的。以前那種浮誇的生活我已經很厭倦，我想停下來好好想想，接下來的生活如何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