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勤王

2025-03-29 22:25:47 作者: 謝知伲

  416、勤王

  

  胡太后於是召見了楊白樺,聽他講經釋疑,向他虛心求教。

  元宸皇帝也曾遙遙看過楊白樺一眼,卻見那男子著一身淺藍的閒散寬袍,面容鐫秀,眉目溫潤而多情,站在巍峨的宮城之下仰望藍天,舉手投足間,頗有幾分欲乘風而去的仙人之姿。

  只他的眉眼,有些像父皇,也有些像他曾經全心仰賴的少傅安思予……

  這多多少少,讓元宸皇帝有些感覺心驚。

  就像……預感到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而他卻無法阻止一般。

  果然,沒過多久,年輕寡居的胡太后,便將楊白樺引入了內幃。

  三日三夜。

  想到這裡,元宸皇帝便恨不得咬碎自己的一口銀牙。

  若說劉軒的事,尚可算作捕風捉影,那楊白樺……

  便讓這些捕風捉影,穿鑿附會的事情,都成為了事實!

  再然後,經由楊白樺的引薦,胡太后的內幃中,便時常出入著一些年輕英俊,眉清目秀,兼之溫柔多情的小郎君或小沙彌。

  久而久之,太后好淫的風聲不脛而走,充斥著整個大魏的每一個州府,每一個角落……

  大魏的皇帝,徹底淪為了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茶餘飯後的笑料與談資。

  其實太后寡居輔政,加之國君年幼,從而引發皇室香艷醜聞或後宮亂政的事,古往今來,並不算少。秦皇漢武,均不得免。

  所以,秦始皇終生不立後,漢武帝臨死殺寵妃鉤弋夫人,均為幼時深受其害。

  但大魏的皇帝元宸,卻非秦皇漢武,他不能隱忍,亦無法隱忍。

  所以,他決定斬殺楊白樺,以正宮闈法度。

  可正當他有此意時,楊白樺卻不知從何處收到風聲,以游經講學為名,逃離了天都,並一路南逃至宋國境內。

  可就是這楊白樺,僥倖保全性命之後,竟向胡太后寄來書信道明原由,口口聲聲皇帝欲之而後快,他迫不得已才遠離太后,卻思念無寄,只能遙托錦書,以祭相思。

  胡太后得知此事內情,於內幃慟哭不止,遂作詞一首,以懷相思。詞云:

  陽春二三月,楊柳齊作花;

  春風一夜入閨闥,楊花飄落南家。

  含情出戶腳無力,拾得楊花淚沾臆。

  秋去春還雙燕飛,原銜楊花入窠里。(原著:北魏宣武靈太后胡充華,本名胡仙真《楊白花歌》)

  這首詞情真意切,情意綿綿。一經面世,便由宮廷內闈傳入民間,廣為傳唱,成為當時流傳甚廣的歌曲曲目。

  可年輕的元宸皇帝初聽這首歌曲之時,氣得差點一個倒仰,吐血三升,暈死過去。

  太后,當今皇帝的母親,母儀天下,本應為天下女子之表率。可她卻不僅擅權獨斷,還公然作曲懷念情郎,甚至在民間廣為傳唱!

  這讓皇帝的臉面往哪裡擱?

  於是,皇帝恨太后淫蕩無恥,穢亂宮幃,視自己如傀儡,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而太后則仇視皇帝不尊自己號令,公然意欲殺害自己情郎,不將自己這個太后放在眼底。

  於是,母子二人關係進一步惡化,已至無法化解的地步。

  所以,當大魏各地饑荒告急的文書如雪花般紛至沓來,堆積在皇帝案牘的時候,皇帝為難了。

  按理,他已年滿十五,早已到了該親政的時候了。

  可論朝政實權,卻依然被胡太后一手把持,若無太后親自審閱,硃筆御批,就算他加蓋了璽印,也只是一紙空文,無法奏效實施。

  可經歷了楊白樺事件後,太后早已推說身體不適,已許久不朝,只在後宮中與自己的小郎君與小沙彌們飲酒尋歡。

  既不視事,亦不放權……

  太后的做法,將皇帝陷入了獨木難支,無比尷尬的局面中。

  可是,他們母子二人間的鬥法可以無限延長,大魏百姓的饑荒卻刻不容緩!

  每天都有人餓死路旁,每天都有人在痛哭哀泣……

  看著這些奏摺,皇帝心裡又急又怒又無法應對。

  怎麼辦,怎麼辦?

  與母后決裂嗎?

  可朝政軍事大權在國舅手中,母后一聲令下,只怕最先被罷黜的,反倒是他。

  與母后修好,以圖後進嗎?

  可面對如此驕奢淫逸的女人,他連與她說句話都覺厭惡,又怎麼甘心依舊做她的傀儡,受她擺布?

  隱忍,隱忍……

  猶記得,少傅安思予在時,曾於私底下無數次跟他說起,要他無論何時,皆要懂得隱忍。

  當時他年紀尚幼,受盡萬千寵愛,自以為天下唯自己獨尊,又談何隱忍?

  可現在想來,少傅的話,未嘗不是真知灼見。

  但畢竟為時已晚。

  年少氣盛的他,終究沒能學會隱忍。

  ——既然不能隱忍,那便決裂吧!

  反正那個女人,終歸是自己的生母。虎毒尚不食子,況且正因有他在,她才能以太后之尊臨朝輔政。

  不過就是他罷黜她,或是她罷黜他罷了。

  難道她還能殺了他去?亦或,他還能殺了她麼?

  ……可是,軍權,軍權。

  軍權畢竟還在國舅手裡。

  沒有軍權,他就算掌控得了宮內的局面,那宮外的局面呢?

  元宸皇帝再一次頭大如斗。

  他以手支額,陷入無比艱難又無限循回的難題里。

  一切,似乎看不到出路。

  就在皇帝一籌莫展之時,身邊最為親近的內侍總管陳長風默默地上得前來,替他整理案牘上的奏摺,眼見著皇帝無限苦惱的神情,不覺幽幽一嘆。

  「皇上,老奴知道您心裡的苦處,也知道您的為難。可您也不要忘記,您並非一人孤軍奮戰啊!」陳長風眼裡透著悲憫,憐惜地看著皇帝,意味深長的勸。

  皇帝聞言,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看這個自幼時起,就一直隨在自己身邊的長侍,無奈而落拓的嗤笑一聲,「阿大,你不懂……」

  話未競,又是長嘆一聲。

  陳長風拱手跪立,似想聆聽皇帝的心事,等了半晌,卻見皇帝兀自苦惱著,卻依舊不發一言。

  陳長風於是嘆了一口氣,道:「皇上,老奴知道您心裡在擔憂什麼。這各地的饑荒,如今已那麼厲害,可太后卻依舊該享樂的享樂,該修造通天大佛就修造通天大佛,全然不把大魏百姓的生死放在眼裡……

  皇上早已過了親政年紀一年有餘,太后如今卻不願歸政於皇上,國舅又把持著軍政之權……皇上,您的辛苦艱難,老奴都知道。

  可皇上,您並不是一個人啊!難道您忘記了嗎,那南秦州外,尚有您的一位知己故人啊!只要您振臂一呼,請他秘密帶軍入京勤王……老奴相信,他一定會來幫您的啊!」說到後來,陳長風的聲音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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