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明日大婚
2025-05-01 05:35:08
作者: 百媚千嬌
諾雅夜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裡焦慮難安,一直像有一把遲鈍的鋸子在來回拉扯,令她的心鮮血淋漓。
今天是第二天,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她和閣主的三日之約馬上就要到了,究竟是自己死還是他亡?究竟該如何自處?她仍舊無法做出選擇。
屋裡的桌子上放著今天太醫給開的方子煎成的藥,中午的,她偷偷倒掉了,晚上的藥,是楚卿塵親自煎的,端過來遞給她,她答應晾涼了就喝掉的。
她翻身下床,站在窗口向外看,院子裡,楚卿塵坐在那塊石頭上,低聲地吹竹笛,是一首諾雅從來沒有聽過的曲子,纏綿悱惻,悠揚哀怨。
如銀月光,斑駁竹影,悠揚笛聲,舉世無雙的雪衣公子,恍如仙境。
猛然間,竹林里傳來一陣「乒桌球乓」的,毫不協調的噪音,不僅打亂了楚卿塵的笛聲,更攪亂了夜晚的寧靜。
楚卿塵將橫在唇邊的笛子放下來,微蹙著眉頭,一臉的無奈。
「乒桌球乓」的聲音還在繼續,猶如魔音穿腦,令人無端而生厭煩,哪裡還能平心靜氣?
「怎麼不吹了?我跟你來曲高山流水遇知音,難道不好?」林子裡傳來百里九流里流氣的聲音,他手裡舉著一個銅盆,一邊走,一邊用一根竹竿狠勁地敲,恨不能將盆底敲出一個窟窿來。
諾雅轉身想走,可是腳步卻像定在地上一般,挪動不了分毫。從竹影里走出來的百里九,不過是一天未見,卻越發地憔悴了,就連他的目光,諾雅也覺得貧瘠起來,不再光華流轉,波光瀲灩。
他一邊笑,一邊看向諾雅的房間,諾雅慌亂地趕緊一個閃身,躲在了窗戶後面的暗影里。
楚卿塵自石台上一躍而下,仍舊溫潤有禮:「可我怎麼覺得我這高山遇到的不是流水,而是要命的泥石流?」
一句話令窗戶後面的諾雅差點笑出聲來,她怎麼忘記了,楚卿塵若是毒舌起來,一點也不遜色給百里九的。
「泥石流你也知足吧,好歹還能與你共鳴,吹給某些人聽,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百里九這樣指桑罵槐,諾雅真恨不能立即衝出去,搶過他手裡的臉盆,在他的耳朵根底下,敲上三天三夜,讓他連聲求饒為之。她狠勁捏捏拳頭,忍了。
「伯牙子期,千古至交,伯牙善鼓,而子期善聽。諾雅可能不精於音律,但是能夠體會到我『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的灑脫,『醉後曲肱林下臥,此生榮辱不須論』的坦蕩與豪情,於此足矣。」楚卿塵淡然反駁道。
諾雅覺得他給自己擦的這粉挺好,為自己的笨拙多少扳回了顏面。
百里九忍不住譏諷一笑:「破鍋要配破鍋蓋,她聽你吹笛子,保證用不了盞茶時間就睡得跟只豬一樣,我這臉盆都敲不醒。」
「放屁,百里九,你才睡覺像豬一樣呢!」諾雅躲在窗戶後面,忍不住心裡暗暗唾罵,不覺浮起一抹笑意。
「那也好,她今日勞累一天,正好好生休息休息。」楚卿塵淡然道:「勞請九弟就把那臉盆丟下吧,莫打擾了她。」
「丟了?那不行,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留在你這狼窩裡,我怎麼放心?我打算每隔半個時辰就敲一次的。這臉盆能振人發省,有令人懸崖勒馬的奇效,不會造成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遺憾。」百里九洋洋得意地衝著楚卿塵揮揮手裡的竹竿。
百里九昨日剛剛鎩羽而歸,沒想到今日又重振旗鼓,而且這樣沒臉沒皮又無賴,委實令楚卿塵無奈。
「看來,父皇每日交給你的差事過於輕鬆了一些。」楚卿塵的話裡帶著威脅的味道。
「少玩這些陰的,楚卿塵,你若是敢在皇上跟前捅我刀子,我就每天調上幾十上百個士兵拿著臉盆圍著你竹園敲,敲了就跑。反正都是你家的兵,要打要殺,隨便你處置。」百里九一梗脖子,渾勁上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楚卿塵頓時沒了招:「那你總要顧慮諾雅的身體和感受。」
「顧慮身體?你楚卿塵什麼時候真正顧慮過她的身體,她的感受?還好意思在我跟前道貌岸然地教訓我!你今天為什麼要叫錦娘和御醫來竹園?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楚卿塵低頭摩挲著手裡的笛子,淡然道:「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為了給諾雅診病。」
「你竟然還不肯死心?楚卿塵,我記得曾經說過,不許你以後再動她分毫,否則,我絕對不會顧及什麼情分與大局,一把火燒了你的竹園!」
百里九的臉色很不好看,同楚卿塵說話的時候,好像咬牙切齒一般,滿是氣憤。
楚卿塵的臉色更不好看,任是誰受到別人這樣狂妄的指責與威脅,也下不來台,尤其,他還貴為大楚二皇子。
「呵呵,你以為你這樣做,諾雅會把你當做英雄不是?你只會令她左右為難,與你漸行漸遠。」
「那我就索性不管不顧揭穿你的目的,讓她知道你的虛情假意,你的自私,和對她的傷害,看看你在諾雅的心裡還如何偽裝得雲端高陽,亮節高風。」
目的?楚卿塵對於自己究竟是什麼目的?諾雅委實想不出,自己有怎樣可以利用的地方,令楚卿塵殫精竭慮。
難道,是跟自己的過去有關係?但是如今已經證明了,她並非是方坤的女兒,就連自己如今都不知道背後究竟是怎樣的身世,又有什麼可以追究的?
「那你想要怎樣?」楚卿塵終於放下身段,退後一步。
「二皇子這話說的,好像我要挾你似的。」百里九得了便宜賣乖,埋怨道:「不過是諾雅身邊的丫頭一直哭哭啼啼地要來伺候她,攪得我心煩意亂。想想你向來節儉,捨不得僱傭下人,我只能狠狠心跺跺腳,忍痛割愛了,把她院子裡的幾個下人送過來伺候她。」
依照諾雅對百里九的了解,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放心她和楚卿塵獨處,想派暮四和桔梗她們過來監督,順便當說客了。
「小九為了賭這口氣,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了。」楚卿塵嘆口氣:「我竹園裡向來清淨,也只有這三間茅舍,她們來了根本無處可宿。」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二皇子,我已經命她們帶了帳篷過來,可以幕天席地,或者是諾雅屋裡打地鋪也可以。」
「我若是不同意呢?」
「那我就帶她回將軍府,就算是捆也要捆回去,絕對不能留她一人在這裡與狼共舞。」
還未等楚卿塵開口,屋裡的諾雅當先急匆匆地道:「我不同意!」
百里九終於聽到她的聲音,心裡簡直五味雜陳,牽強一笑:「原來你早就醒了。」
諾雅並不回答他的話,而是自顧拒絕道:「你若是讓她們進來,就是要逼著我離開,從此天涯海角,老死不相見!」
百里九沒想到諾雅竟然拒絕得這樣決絕,自嘲一笑:「你好狠。」
諾雅緊咬牙關,一字一句道:「既然已經一刀兩斷,還這樣藕斷絲連地做什麼?」
「哈哈!果真爽快!是個爺們!」百里九嬉笑道:「就是有點不知好歹,令人頭疼。」
「那九爺應該趕緊回府吃藥去了。莫在這裡耽擱了病情。」諾雅冷冷譏諷。
「你就這樣厭煩我嗎?」不再嬉皮笑臉的百里九聲音里難掩苦澀。
諾雅覺得,他若是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被逼瘋。無奈地閉上眼睛,狠心一字一句道:「嗯,但願老死不相見!」
窗外的百里九竟然「噗嗤」笑了:「你離開了我,只能委屈死,後悔死,相思而死,唯獨不可能是老死。」
諾雅靜默著不說話,覺得自己如今就已經委屈得要死了。
「諾兒,」窗外的百里九突然一本正經地出聲道:「明天,明天就是我和秦寵兒大婚的日子了。」
諾雅翻滾的心猛然就安靜了下來,停止了呼吸,暫停了跳動。
「我昨天晚上回去的時候,剛剛決定的,只是,一個儀式。」
諾雅狠勁地揪著自己的心口,恨不能用刀子狠狠地刺下去,剜出來,可能,那種被刺穿的疼痛比現在還要舒服一些。
「那,恭喜你了,九爺,終於心想事成。」
「明天,你會來嗎?」
諾雅勉強擠出一聲輕笑:「是想讓我過去攪得天翻地覆?還是讓我去見證你們的海誓山盟,接受秦寵兒趾高氣揚的*?」
百里九半晌不說話:「千萬記得我曾經承諾給你的話,我走了,明天晚上過來看你。」
「不必了,九爺好生過你的洞房花燭罷!莫冷落了懷中佳人。」諾雅「砰」的一聲,閉了窗戶。
百里九瞥了一眼她的窗口,難掩落寞,失魂落魄一般,將手裡臉盆高舉起來,「噹」的一聲,那一擊就好像敲在了諾雅的心上一般,重重的,有點疼,就算是回音,都震得她的心「嗡嗡」作響,帶著顫抖。
「噹!」又是一聲,百里九轉身就走,扯著粗啞的嗓門喊:「收破爛,廢銅爛鐵,破鍋爛蓋,別人不要的大姑娘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