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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死人生意

2025-03-29 15:48:01 作者: 虎崽到到

  沈樂康好像知道靈均要說什麼,勸慰她道:「男人嘛,多幾個女人也是正常的,他將來總會有三妻四妾,你得學著習慣。」

  「我習慣不了,光是一個,我也忍不了。表哥的心思,根本不在我這裡。」

  關於公子琰的牛賀之行,沈樂康多多少少聽聞了一些流言蜚語。

  他起初還以為靈均有什麼大事來找他,此番聽來,不過是一些兒女家家的恩怨情仇,皺眉不悅道:「靈均,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了。不就是一些男女之間的風流事麼,有什麼值得大題小作。」

  「爹爹,你最疼我了,給我換門親事吧,隨便嫁給誰都行,我就是不想嫁給表哥。」

  一個女子,該有多麼絕望,才對其與如意郎君的婚事如此抗拒。

  她寧願隨便嫁作他人,也不願與她心心念念的公子琰完婚。

  沈樂康聽罷,一改先前的和藹,嚴厲之色畢現,義正言辭道:「胡鬧,燧皇欽點的婚事,你可是要逼著為父抗旨不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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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均聞言一愣,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樂康,覺得他簡直就像是個陌生人。

  她的父親,怎麼會用這樣的語氣與她說話。

  她的父親,那個從小寵著她、慣著她的男人,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副嘴臉。

  她的父親,怎麼會不顧女兒的幸福,要她嫁給那麼一個浪蕩子。

  一個安寧橫刀奪愛,眾人卻不管不顧——自己的未婚夫不愛自己,自己的表姐不向著自己,如今,就連自己的爹爹,也覺得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靈均覺得她被大家拋棄了,又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沒有人在意過她的感受。

  她滿腹委屈,抽著鼻子,越哭越厲害。

  沈樂康見她這副模樣,不但沒有安撫,反而厲聲道:「快回你自己房間去,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靈均備受打擊,頂嘴哭嚷:「你就只顧著自己,你為了權勢,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是,我是喜歡表哥,可是我也不願意沒皮沒臉地一路跟著他,讓他看不起我。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你讓我打從他去牛賀起就跟著他。我都還沒出嫁,一個黃花大閨女,憑什麼不明不白地跟著個大男人?」

  靈均越說越氣,越氣越委屈,越委屈越哭得厲害,越哭得厲害越語無倫次。

  廳中僕從眾多,她也不管沈樂康有沒有面子,自顧自哭道:「若不是我死皮賴臉地纏著他,他怎麼會連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他見了什麼人,與誰說了什麼話,我怎麼知道?」

  「你跟了他一路,什麼都不知道?」沈樂康不關心公子琰是否對靈均動心,他似乎對公子琰與誰說了什麼話,更為感興趣一些。

  「他處處防著我,他要是成心甩開我,我連他的影子都摸不到。我看到他的時候,他不是跟那個女人卿卿我我,就是跟那個書童卿卿我我。他有多乖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了他幾個月,連他在想什麼都看不出來。」

  「沒用的東西,真還不如不讓你去了。」

  「對呀,你女兒我就是沒用,你本來就不該讓我去。你讓我去幹什麼?現在好了,表哥看不起我,表姐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你滿意了?你這跟當街賣女兒,到底有什麼區別?」

  沈樂康一直聽下來,知道靈均確實沒有得到什麼可靠的消息。那公子琰果真狡詐,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他竟連一絲馬腳都沒漏出來。

  不過這也難怪,靈均向來心思簡單,她又怎麼可能從公子琰身上探到些什麼。

  沈樂康起初讓靈均跟著公子琰,是因為他知道公子琰荒淫無度,靈均又恰好有幾分姿色。

  他以為,兩個人身處異國他鄉,一不小心就會生起什麼情愫,乾柴烈火、一夜風流之後,那公子琰顧及著靈均是他的未婚妻子,自然會將靈均當他的枕邊人對待。

  枕邊妖風,從來不可小覷。

  然而,他的算盤打錯了。

  他不止高估了靈均的魅力,更是大大低估了公子琰的定力。

  想到靈均無功而返,此刻還在他面前叫嚷,沈樂康心中煩躁,吩咐左右道:「來人,把小姐請回房去。」

  於是,根據字面意思,靈均被幾個僕從,恭恭敬敬地請回了自己的房間,那叫一個不情不願。

  靈均回了房間,抱頭痛哭。

  身邊有侍女來勸慰,她一邊將人往門外推,一邊哭嚷著道:「都給我滾開,誰都不要來煩我。你們都看不上我,不要裝出一副可憐我的樣子,我才不需要你們可憐。」

  說罷,靈均將門從裡面鎖上,伏在桌上,抽泣不止。

  今日下來,她才真真正正地看清楚了,她不僅沒有得到愛情,連最起碼的親情,一時間竟都成了奢望。

  她的爹爹沈樂康,口口聲聲說疼她愛她,要幫她嫁得如意郎君,到頭來,不過是在利用她。

  她想著,自己的人生不過是個悲劇——生於這樣一個皇親貴戚的家庭,有這樣一群機關算計的親人,還有一個遙不可及的戀人。

  更可悲的是,眾人只關心能從她這裡得到些什麼,全然不關心她能得到些什麼。

  她的傷心難過,她的悲哀失落,似乎除了惹來旁人的不屑,根本沒有其他任何用處。

  想著想著,靈均哽咽,喃喃自語道:「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此言一出,許是感動了八方神靈——她的脖頸,還真的被什麼東西纏住,猝不及防。

  喉嚨被白綾緊緊勒著,她發不出太大的聲響。

  來人在她身後,她只能用餘光瞥見,那人一身侍女打扮,應是沈府中人。

  她兩手向後,死命掙扎,企圖攻擊侍女。

  那侍女不知何方神聖,挨著靈均,如此近的距離,靈均竟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靈均此前只聽人說著打打殺殺,卻從來不知死是什麼滋味。

  從小到大,她甚至連傷都沒有受過。

  白綾繞過脖頸,她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綾帶越勒越緊,她只能小聲問道:「你是誰?」

  侍女不答——她的眼神冷冽,手上動作穩健,絲毫沒有對生命的敬畏,這樣看來,應該是個殺手。

  靈均心中懼怕,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靈感,突然認定,侍女是公子琰派來的。

  她艱難開口,本想大聲求救,奈何聲音越來越微弱,只能低啞著央求道:「我沒有透漏那個女人的身份,你回去告訴表哥,求求他不要殺我。」

  侍女不說話,只是專注于勒住綾帶。

  靈均以為她沒聽懂自己是什麼意思,一邊拼命掙扎著,一邊焦急解釋道:「我對誰都沒有說起安寧的身份,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出賣他們。你帶我去見表哥好不好,我得當著他的面,親口告訴他。要不然,我發毒誓,寫血書也成,求求你先放開我。」

  司幽門貴為九州首富,卻從來不做死人生意。因為與死人談的,算不上是生意。

  侍女不開口,靈均覺得一定是自己做出的保證還不足以打動她,她趁著還能發出聲響,再次妥協道:「我不做表哥的正妻……那個位置……讓給安寧便是……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好不好……我還不想死……」

  她眼珠向外凸起,身體不住地抽搐,呼吸越發困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能連續說出來。

  侍女好像聽不見,又或者是不會說話,反正無論靈均說什麼,她都沒有應答。

  靈均臉色蒼白,喘息著斷斷續續哭道:「我會……會像大庭氏一樣……隱姓埋名……我不會給表哥造成……任何麻煩……」

  她口中的大庭氏,便是那個傳說中棄公子琰而去的女子,大庭雲。她當然不知道,大庭氏以雲老闆的身份,還在公子琰身邊呆了不少年。

  許是迴光返照,靈均靈光乍現,陡然明白,那兩人之間,到底是誰拋棄了誰。

  然而,她終究還是,領悟得太晚。

  話未說完,這十五六歲的少女,已然斷了氣。

  她的臉上滿是淚痕,舌頭向外伸出,身子還在不停地抽搐,下體處的衣襟,也因為失禁而全然濕透,骯髒騷臭。

  她這副模樣,分明是個索命的厲鬼,哪還有半分少女的花容月貌。

  片刻過後,屍體停止抽搐,安靜下來。

  侍女將白綾懸上房梁,而後又靈均的屍體掛在綾上,偽裝成自縊的樣子,這才找了個隱秘的位置,悄然匿去。

  她的動作嫻熟,應該是千錘百鍊,精於此道。

  在這一起謀殺的全過程中,她都拿捏得剛剛好,既讓靈均有一些話說,又不讓她的聲音被其他人聽見。

  室內安靜,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一日過後。

  待到有人察覺不對,房門被人從外撞開時,眾人這才發現,屋子裡的主人,已經死透了。

  房梁之上,三尺白綾,室中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這女子,應是自縊無疑。

  沈樂康見狀,痛心疾首,萬般悔恨。

  他責備自己,不該只因一時氣憤,便將話說得那麼重。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靈均,他買到了九州最好的布料,找來了勝神最巧的裁縫,已經為靈均備好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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