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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萬死不辭

2025-03-29 15:47:39 作者: 虎崽到到

  「知生安寧。」她獵奇般,摸了摸怪物身上的鱗片,好奇問道,「你又是誰?」

  「汝既叫知生,安能不知眾生?」

  「嘖嘖,你這老頭,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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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怎講?」

  「一,你說話的方式,比我父皇還古怪。」她伸手手指,一項一項數落起來,「二呢,我的姓氏,是我爹爹給的,不是說姓什麼,就該是什麼樣子。」

  怪物面容和藹,好像耐著性子,聽她娓娓道來。

  「就好像說,人家姓燧人的,也不一定就是火人啊。」

  「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她嘴上問著,不知為何,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丫頭,你妄動凡心,三句話不離如意郎君。」

  「這你也知道?」

  怪物不答,轉而正色道:「小丫頭,吾且問你幾個問題。」

  「師祖但說無妨。」她學著怪物的語氣,一本正經。

  「你想助他恢復靈力嗎?」

  她已看出來,這怪物確有通天徹地之能。它雖未點名道姓,她卻心知肚明。

  安寧想也未想,篤定答道:「當然。」

  「不惜任何代價?」

  「萬死不辭。」

  「他為人如何,汝可知曉?」

  「重情重義,慷慨大方。」

  「除此之外呢?」怪物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

  「桀驁、乖張,心狠手辣,」她側頭回想,「偶爾也,不講信用,言行不一。」

  「汝既知曉,還願助他?」

  「嗯。」

  「汝不言悔?」

  「嗯。」她雙瞳剪水,目光堅定。

  「汝回去罷。」

  「啊?」

  這簡直太荒唐了,這怪物墨跡了半天,竟然讓她回去。

  「凡事修緣,汝莫要心急。機緣一到,自會有人找汝。」

  安寧嘆氣,懨懨問道:「是不是機緣一到,你也自會告訴我,你是何人?」

  怪物含笑點頭。

  「哎,我還想問問,我是誰呢。」她還想再說什麼,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了。

  這個怪物,還真是在需要的時候友善。

  她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再一睜眼,面前哪還有高山曠野,怪物仙神。

  只見一男子坐於榻側,神色凝重地看著她,半信半疑地問了句:「你醒了?」

  窗外陽光灑入,想必風和日暖,一片晴好。

  安寧一骨碌爬起來,覺得頭暈目眩,復又躺下,緩了好一陣子,才悠悠問道:「師父呵,你一夜都沒睡麼?」

  「睡了,剛醒。」

  「哦。」她聞言,迅速挺起上半身,欣然問道,「那咱倆是不是……」

  話到嘴邊,她卻鬼使神差地害了羞,沒好意思說出口。

  「同床共枕,和衣而眠?」他面上含笑,接得天衣無縫。

  聽他這麼一說,她頓覺喜出望外,也不管害不害臊,追問他道:「是嗎?」

  公子琰輕笑,停頓了半晌,揶揄答道:「這偌大的別苑,好像也不止一張床。」

  「哦。」她嘴角下撇,臉上瞬間跟著晴轉多雲,陰陰鬱郁,略略失落。

  「失望了?」

  她不回答,只是喃喃自語,連聲感慨:「這事啊,怎麼就這麼難呢。」

  「安寧。」他輕聲喚她,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師父您說。」

  「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

  「幾個時辰?」

  「四十八天,到了今晚,就是四十九天。」

  「才四十八天,」她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神神叨叨地擺弄著手指,自言自語道,「尚缺一些火候。」

  「火候?」

  她見他不解,煞有介事地解釋道:「對呀,人家煉丹,不都講究七七四十九天的嘛。」

  公子琰啞然。

  任他平日如何鎮定沉穩,從容不迫,遇到這般荒謬的人,還是無言以對。

  眼前這個叫做安寧的女子,似乎思考問題的方式,對事情關注的重點,總是與常人有所偏差。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震驚,自己為何會睡了這許多時日嗎?

  就算不然,起碼要表現出一些好奇,也讓人容易理解一些,如此這般,才算勉勉強強說得過去。

  數了一會兒手指,她才從七七四十九天的邏輯里跳出,信誓旦旦地說道:「師父,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理應如此。」他料想,她可能靈魂出竅,被人抓進煉丹爐里去了。

  這樣算來,她做了再奇怪的夢,也是情理之中。

  「我夢見,你變成了一個火人,」她一邊試探著瞥他,一邊小心地講述著,「哦不,是火球。」

  「看來的確是身陷煉丹爐啊。」

  「懶得跟你說。」安寧嗔怪道。

  她方才還信誓旦旦,想將夢中所見,仔仔細細地說給公子琰聽——什麼黃口小兒,什麼文弱書生,什麼紅衣男人,什麼龍首怪物……

  轉瞬時間,她又改變了主意。

  什麼如意郎君,什麼恢復靈力,此刻想想,不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看來那烈酒素蟻,當真不是浪得虛名。

  虧得當時壇已經所剩無幾,否則,她此刻真的是已經見閻羅了。

  她暗暗慶幸,兀自陷入神遊,也不管那人是不是仍在等著她,說起那光怪陸離的夢境。

  「安寧,這些日子裡,我想了一些事情。」

  「想我?」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事。」對於她的刻意插嘴,他並未責怪,只是順著她的話,繞了個彎,繼續回到自己的言論中。

  她眨巴著眼睛,看似認真在聽,實際上已經開始研究他今日的穿著。

  「我們走吧。」

  「燧皇召你回去了?」

  「九州的名山大川,我們都還沒有去過。」他搖頭,溫言說道,「以前我總覺得,等奪了皇位,再陪你去也不遲。」

  他說話速度較慢,說這番話時,安寧已從他的外衫打量到了鞋子,又從鞋子飄進了裡衣,一層一層,抽絲剝繭。

  他知道她越是裝作走神,就越是聽得在意,繼續說道:「你沉睡的這些天,我無數次的後悔。我想著,我們還有很多事,沒有來得及去做,如果你真的一醉不醒,我們……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為了不讓你後悔,我就從煉丹爐里爬出來啦。」她說得言之鑿鑿,好像真有這麼回事。

  「安寧,我不想回去了。」

  「難不成,你那小表妹把你逼瘋了?」她終於看夠了他的衣裝,抬頭面對著他,笑意盈盈,說得若無其事。

  「這樣說來,倒也有幾分道理。」

  公子琰不回勝神,那一紙婚約,確實做不得數。

  「你的皇位呢?」

  「不要了。」

  「公子瑱的仇呢?」

  「不報了。」

  「長略他們呢?」

  「不管了。」

  安寧聽罷,歪頭想了半晌,沒頭沒腦地抒發了一下胸臆,深情說道:「燧人琰,我愛你。」

  「我知道。」

  「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你可想過,你如果走了,放棄了,不幹了,我愛的那個人,還是你嗎?」

  她聲色婉轉,句句在理,卻不咄咄逼人。

  「安寧?」

  「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有人主之相,必不久於人下。無論你以什麼樣的面相示人,最終都還是沒能騙過我。」

  公子琰不說話,他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耐心地聽著她娓娓道來。

  他此前只覺得安寧表麵糊塗,心裡有數,卻不知她還有這般胸襟,這般眼界。

  景虔很少誇人,卻獨獨對她不吝讚賞,如今想來,她確實受得起。

  她言笑晏晏,輕聲湊在他耳旁說:「師父呵,你這個人,生來就註定發光,你做你想做的事,那才是你的人生。」

  「我從不指望,你為我做什麼,雖然我瘋了一樣地,想讓你為我停下腳步。」她看他不答話,接著說道,「采,都是我不好,明知你有苦衷,卻還是管不住自己,千方百計地試探你。」

  他眉眼帶笑,低聲說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誰還不是一個樣。我明知不該靠近你,卻還是情不自禁。」

  安寧看著他皎如玉樹的模樣,心念一動,湊近便要親吻。突然又想起什麼,模模糊糊問了一句:「師父,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隆重?」

  他每天都穿得華麗,但是她剛才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總覺得不太一樣——要說驕奢淫逸,穿華服也就夠了,犯不上這麼周吳鄭王地,禮袍加身吧。

  果然,他雲淡風輕地答道:「今天是知生皇與我皇姐大婚,為師自然得端莊一些,免得失了體面。」

  安寧一聽,再無心與他纏綿,麻溜爬起來,拔腿就跑。

  她一邊跑,一邊嘴上還念叨著:「師父您老人家慢慢挪騰,徒兒先走一步。」

  「一起去唄。」

  他二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光天化日之下,若是公然一起出席這種公開場合,自然是大大的不妥當。

  所以這話,公子琰也就真的只是說說,過過嘴癮而已。

  「不了不了,」安寧推辭道,「勝神的臉面是臉面,牛賀的臉面也是臉面,我還是回去先換套合適的衣服。」

  話音未落,人已一溜煙地飄走。

  他目送著她飄遠,輕笑著搖了搖頭,俯身拾起一根腰帶——女人的腰帶。誰料還不等他起身,腰帶已風一般地離了手。

  只見那女子將腰帶藏在身後,從門外探進半個頭,笑嘻嘻道:「瞧我這記性,東西都忘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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