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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章:驚變之人

2025-03-29 15:11:28 作者: 小魚大心

  面對曲南一的一問,封雲起的背影一震,心頭劇震,卻沒有回話。

  曲南一突然發作,三步並作兩步,直接撲向封雲起,給了他重重一拳!

  封雲起身型一閃,躲過了曲南一的襲擊。突然轉過身,看向曲南一。那動作,竟是前所未有的快。

  曲南一又揮出去一拳,目標是封雲起的臉。

  封雲起一把攥住曲南一的拳頭。

  曲南一的胸口起伏,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知不知道,她失去了處女身,便沒有了祭祀資格,她已經沒有能力自保,她只是一個會點武功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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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雲起的眼中划過懊惱之色,隨即卻被冷漠所取代。他鬆開曲南一的手,道:「爺知道。」

  封雲起那份冷靜的樣子,與剛才的焦慮完全不同,令人心生疑惑。

  然,下一刻,封雲起卻道:「爺去休息了,兩天後……」他環視眾人,「爺單刀赴會。」緩緩勾唇一笑,殘忍道,「除了她,所有在場的人我都會將其殺死,不!留!活!口!」最後四個字,他說得鏗鏘有力,一點兒也看不出他在前一刻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重傷樣子。

  封雲起言罷,轉身便走。

  曲南一、花青染和白子戚互看一眼,皆蹙起了眉頭。封雲起怎麼好像又變了?既不想十七歲的他,也不像二十七歲的他,反倒像是位只知道殺戮的惡魔?

  不留活口?

  他除了想殺昂哲,還想將眾人都殺了不成?

  呵…… 這話說出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幸好三位風姿迥異的男子不是長舌婦,否則這會兒就會圍著炭火非議起封雲起。

  若說封雲起的變化令人驚訝,那麼如果他們肯見胡顏的變化,定會不敢置信。

  裝著貨物的馬車一路顛簸,既無人給胡顏藥物療傷,也無人給她衣物保暖,更無人送她吃食和水。

  她就像被拔掉爪子的病虎,再也威風不起來了。

  清醒的時候,她會想想以往風光的時候。她站在祈神台上,接受眾人的崇拜目光,一曲《祝神舞》,點綴紅妝,驚艷了天下。後來,她流落到六合縣,在艷山上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然後……然後與他們有了交集。花老道花青染、戲子麼玖、笑面虎曲南一、白剝皮白子戚,還有她轉世後的小哥哥封雲起。嗯,瘋子,大家給他起了外號,叫瘋子。呵……

  瞎子司韶跟了自己十餘年,至今不知她長相,卻……喜歡上了她。若哪天他的眼睛恢復了,可以看見東西了,卻見到自己是這副鬼樣子,不知會不會嚇得尿褲子?!哈哈……只怕自己等不到去嚇唬司韶道那一天了。

  胡顏在自娛自樂。然而,她的自娛自樂卻泛著心酸的味道。就像一位即將與世長辭的老人,在回憶著往事。她無力再去改變什麼,也不能繼續爭奪什麼。

  那些曾經愛過的人,她不會去說再見,就讓自己最美顏的容顏,留在他們的心間。偶爾想起她,還能罵上幾句「婊-子-無-情」,或者等他們都垂垂老矣的時候,也會如她這般,在虛弱的呼吸間,回味著曾經的繾綣纏綿。她想,在他們的記憶里,她一定是美艷的。這就夠了。

  至於什麼紅蓮尊主啊,假大祭司呀,對了,還有那個噁心人的琥米,都與她無關了。那些曾經被她看重的東西,如今看來,當真是一文不值。若時間能倒流,她……她一定不辜負他們的心意。哪怕用哄的、騙的、強勢的手段,她都要與他們在一起!

  胡顏呵呵傻笑著。這麼想,讓她覺得很開心。

  馬車突然停下,胡顏聽見有快馬踢踏而來。她覺得一切都已經與自己無關了,卻還是忍不住豎起耳朵去聽。若能活著,沒人想死。尤其是像她這種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老人,在內心深處,更渴望活著。

  馬車外,夕陽中,一身黑衣的男子,攔住了馬車。

  昂哲帶來的護衛立刻拔刀相向,虎視眈眈地盯著黑衣人。

  黑衣人揚聲道:「我家主子有話,請客人於一天後,戌時初,於織花縣六里野林東南方向的第十二棵樹下見。獒爪有弊端,主子要親自調整一下。」

  馬車裡,昂哲正把玩著獒爪,真是越看越覺得滿意。但是,一聽到這個消息,就令他不那麼愉悅了。他又摸了摸獒爪,也沒覺得哪裡不好,但是機鳩對所做利器的那股子精益求精的勁兒,他卻是早有耳聞的。眼下,他並不急著回去,只是想探聽一些中原更多的消息。且,他曾得到消息,衛丞相的兒子似乎就在六合縣附近。準確的位置雖不知道,但若有機會,他還是想將其挾持走,用以聯繫衛丞相,好談筆生意。

  思及此,昂哲應道:「回去告訴你主子,我會赴約。」

  黑衣人一抱拳,應道:「諾!」

  昂哲又把玩了一會兒獒爪,突然就皺起了眉頭。暗道:這個機鳩不簡單吶。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他。不得不防。

  昂哲有些不想去赴約,唯恐生變,但一想到機鳩的名聲和對手中獒爪的喜愛,還是決定去看一看。若手中的獒爪在使用過程中出現問題,還是及早修理得當的好。畢竟,天下第一的利器,難得啊。

  昂哲打定主意,道:「尋個客棧,休整一晚,明早啟程趕回織花縣。」

  趕車的壯漢應道:「諾!」

  馬車調轉了馬頭,向著來時的方向奔去。

  胡顏睜開眼睛,眼中有犀利的光滑過。

  機鳩……

  白子戚……

  若說白子戚第一次出現,是與昂哲做生意,那麼這一次他去而復返,定是為了自己。

  一種無法形容的甜蜜與激動,在胡顏的心中蕩漾開來。

  神奇的,她突然又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如果她死了,豈不是再也看不見白子戚了?

  如果……如果……如果她能躲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偷偷看著他們,豈不是更圓滿?就算她是個老太婆,難道她就沒有喜歡美色的權利?!雖然她已經行將就木,難道就不能為自己選個更好的安身之所?她曾是大祭祀,她曾站在萬人矚目的位置上,她曾敢於天斗與地搏,為何就不敢搏一搏自己的命數?!

  死,實在是太容易了。

  她拖著苟延殘喘的身體,忍受著各種折磨,活到現在,難道不是為了活下去?

  只不過,心中沒有了活著的希望,所以便放棄了掙扎。

  多可悲啊。

  想死,卻沒有勇氣用自己鋒利的指甲割開自己的喉嚨。

  想活,卻找不到讓自己可以賴以存活的希望。

  曾幾何時,她如此卑微過?!

  或生或死,誰能奈我何?!

  胡顏勾唇一笑,那樣子竟像一個為老不尊的老流氓。

  她輕輕地活動了一下四肢,準備翻找堆積在自己身邊地貨物。結果,胳膊伸出去了,手卻毫無動作。她這才想到,自己被昂哲挑斷了手筋!

  好恨!

  胡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笑了笑。

  她抬起手腕,試著動了動手腕,一陣錐心的痛傳來。

  胡顏忍著痛,又動了動兩隻手腕,眼睛突然露出驚喜之色。

  她的手筋沒有斷,只是被刺傷了。她若好生養著,沒準這雙手,還能動。

  胡顏費力地脫下外衣,用腳和牙齒配合,將其扯成一條條的布,然後緊緊纏在了兩隻手腕上,用牙齒與膝蓋配合,將布條繫緊。

  她伸出腳,開始在貨物里翻找。

  為了掩人耳目,昂哲道是置辦了不少年貨。有乾貨山珍,也有幾條凍魚和臘肉,以及一些柴米油鹽。胡顏用小臂夾起臘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咬下了一塊。她咀嚼著,緩緩眯起來眼睛。

  口渴。

  胡顏又在那些雜貨堆里翻找了起來,終於在最底層的角落裡,發現了一罈子烈酒!

  胡顏用牙齒咬開酒罈子的封口,用小臂夾起酒罈子,仰頭灌下一口,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再一次鄙視起自己的懦弱。

  她捧起酒罈子,搖頭一笑,喃喃道:「守著這些吃食,竟能將自己餓死,呵……」用眼睛掃了眼自己胸口的位置,「你,何其小也!」一仰頭,又咕嚕嚕地喝下不少酒。她那布滿褶皺慘白地臉,漸漸有了血色。

  胡顏用手臂內側,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的手已經長出了褐色的斑點,且皺皺巴巴的。那張臉,已然如同六十歲的老婆子,哪裡還能看出曾經的風華正茂?

  胡顏吸了吸鼻子,撇了撇嘴,罵句了:「老東西!」

  罵過之後,她竟笑了。

  也是,其他女子最美好的年華,不過三五年而已,而她卻獨享了一百餘年。多麼可喜!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世人產生心魔,都會變得殘暴,而她的心魔,竟是他爹的頹廢,真是……太喜感了。

  胡顏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這會兒也不敢吃太多,畢竟她現在的身子不像以前那麼百無禁忌,吃得太多,她克化不了。

  約莫吃了六分飽,胡顏放下食物,又將酒水小心地封了起來。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佝僂起身體,窩進了那些年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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