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此去經年,無處留戀
2025-03-29 14:25:38
作者: 清斐
蕭齊掐著時間到了彼岸。
一進門,就看見廖晴坐在靠窗的位置,托著腮,目光停留在落地窗外的某一個點上。
蕭齊緩步走過去,站到廖晴面前,微笑著說,「不好意思,久等了。」
廖晴轉回視線,對著蕭齊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快請坐吧,蕭總。」
蕭齊坐下來,故作嚴肅地說,「取笑我,是不是?」
「哪裡敢。」廖晴沖服務生招手,問蕭齊,「喝點什麼,我記得你喜歡藍山的。」
「嗯。」蕭齊點點頭,「沒有變。」
兩人喝著咖啡,聊著彼此的近況。廖晴是蕭齊在麻省理工學習時的同學,最近剛回國,在叔叔廖明生的公司擔任項目總監,現在負責的項目之一就包括蕭齊他們設計的綠環小區。
「坦白說,你們之前的設計差不多達標的,」廖晴見蕭齊皺了皺眉,接著說道,「我只是覺得,你的水平應該不僅於此。」
「所以呢,」蕭齊呷了一口咖啡,嘴角扯起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就變著法兒的刁難我啊。」
廖晴拿指頭輕敲一下桌子,「喂,你捫心自問,我提的要求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不了解現在國內的環境。」蕭齊搖搖頭,「算了,說好不談公事的,讓下面的人去煩吧。哈。」
廖晴用滿是探究的眼神盯著蕭齊看了半晌,「你變了。」
「是麼?」蕭齊滿不在乎地攤了攤手,「何以見得?」
廖晴想了想,「那個時候,你整顆心全撲在設計上了,不光是我,恐怕就連Alex也絕對想不到你會有如今這麼敷衍的態度。」
蕭齊沒好氣的說,「敢問您從哪裡看出我敷衍了?我只是想把工作和生活分開一點,OK?」
廖晴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大笑出聲,露出一排白晃晃的牙。
「喂喂喂!」蕭齊扣了扣桌子,「Jean,你告訴我,到底好笑在哪裡?」
廖晴終於不再笑,從手邊的紙巾盒裡抽出一張,拿在手上反覆折迭。過了一會兒,她抖開紙巾,遞給蕭齊,「看得出來我剛才折的什麼嗎?」
「想考我啊,這還是我教你的呢。」蕭齊接過去,仔細看了看摺痕,閉上眼想了想,「butterfly。」
廖晴點點頭,「沒錯。」
蕭齊把那張紙拿在手上,想要將它恢復成廖晴折過的形狀。
「Michael,」廖晴看著蕭齊靈活翻轉的手指,「你知道嗎?我跟你相處了一整年,你很少真正地笑過,除了教我摺紙的那一回。」
蕭齊其實記不太清那晚發生的事了,只知道那天是心心的生日,自己喝了不少酒。
他抬眸看了廖晴一眼,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你想太多了吧。」
廖晴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之前我就在想,你到底是個真正的工作狂呢,還是感情上受了挫?」
「所以呢?」蕭齊挑了一下眉。
「你現在居然跟我說要把工作和生活分開。你記不記得曾經說過,三十五歲之前,除了設計你什麼都不會想。」
蕭齊折好了蝴蝶,遞還給廖晴,淡淡地說,「原來我以前是這樣的。」
廖晴伸手去接,指尖相觸的一剎那,猝不及防地問,「那時候你說,如果到四十歲我們各自單身就在一起,還算數嗎?」
蕭齊的手輕輕顫動了一下,嘴角卻帶了幾分戲謔,「我醉酒的話,你還當真啦。」
廖晴眼眸幽深,一動不動地盯著蕭齊,「所以,是你有了新的目標,還是你愛的人給了你回應?」
蕭齊唇邊的諧謔驟然消散,周身多一絲冷凌,「Jean,越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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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懇上完課,回到宿舍,只有夏馨雨一個人在。
程懇放好課本,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柜子,拿了布了灰的碗筷到洗手間裡沖洗。
夏馨雨走了進來,站到她身側,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分手了。」
程懇原本正低著頭搓洗一塊綠色的洗碗布,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抬起頭詫異地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分手了。」夏馨雨看著面前鏡子裡的自己,表情淡淡的。
程懇不自然地「哦」了一聲,她跟夏馨雨交往並不多,僅限於偶爾一起吃飯、上課,因而對她的私事知之甚少。
「你聽說過槲寄生嗎?」夏馨雨大概急需一個傾訴對象,而程懇是她此時唯一的選擇。
「嗯。」程懇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問,卻還是點點頭說,「一種寄生在其他植物上的植物,靠寄主提供的養分生存。」
夏馨雨掬起一捧水,在臉上用力拍了拍,「其實有的人也是這樣,需要不斷從旁人身上汲取溫暖才能活下去。」
程懇呆呆地望著夏馨雨,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她說的就是自己。
夏馨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不在意程懇的反應,「我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也願意一輩子當他的寄主,只可惜,他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
馨雨的語氣明明很淡,沒有格外的沉重和悲傷,程懇卻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程懇想到了蕭齊,想起他撞開門抱住自己的慌亂模樣,想起他在寒冷的夜裡尋找自己的那一份灼熱,想起他在音樂響起的那一剎那望向自己的眼神。這一年多來,她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每當痛苦悲傷的時候,她總是無所顧忌地抓牢他,一次又一次地從他那裡尋求依靠,攫取溫暖。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庇護,卻從未在意過他的感受,也從未對他的期待做出回應。直到這一刻,程懇才覺得自己委實卑鄙。
晚上,幾個室友圍坐在一起,對夏馨雨的男友,應該說是前男友做出猛烈的批判。
程懇沒有說話,坐在一旁默默地聽了好久。她們說的沒錯,要麼愛,要麼放手,感情的寄生蟲是最可恥的。
程懇拉上床簾,靜靜地躺在只屬於自己的世界裡。良久,她拿出手機,對著顧淮笙的名字看了好久,然後慢慢地,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將他的號碼刪除掉,就好似看著生命中最珍貴的一部分漸漸遠去,撕裂般的疼痛瀰漫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