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離鄉

  莫名其妙被趙經略給威脅了一通，我和古老也只能被逐出了工地，等頂著疲倦和困意來到殘村時，天都已經亮了。

  古老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看得出來他有些自責，我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來到殘村之後，小譚已經早早地在迎接我們，只是出乎意料的，柴穎竟然也在這裡。

  「有件事你們得聽一下。」小譚向柴穎確認了眼神，帶著我們走近禮堂之後，才正色道，「她說她夢見了她的姐姐。」

  

  「姐姐？」我一開始還沒明白過來，然而當看到柴穎有些失落的表情時，才恍然大悟。

  柴琪和柴穎，我一開始竟然沒能想到這一層聯繫。

  柴穎也坐了下來，輕聲開口：「我姐姐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獨自出去打拼，後來也是在城市裡安家落戶，雖然每個月她都會寄錢回來，但卻從沒有回來看過一眼。」

  「從來都沒有？」我再次向柴穎確認道。

  而她也肯定的點了點頭：「沒錯，就算我父親死時她也不願意回來看他一眼，我後來還為此去她住的地方找過她，按她的說法，她討厭這裡的一切，只要她還活著就不會再回來踏足半步。」

  我們三個陷入沉默，因為這和柴琪的表現簡直是天差地別。

  「你有想過她為什麼會憎恨這裡嗎？」沉默良久，我才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然而柴穎只是失落的搖了搖頭：「自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去過她那裡，前幾年聽說她死於火災之後我還不敢相信，我去了她的葬禮，但這麼多年過去，這還是我第一次夢見她。」

  「夢裡。」古老點醒道，「她在夢裡說過什麼沒有。」

  柴穎逝去了眼角的眼淚，輕吸了口氣才接著說道：「她說，她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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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柴穎的指引下，我們來到了柴琪父親的墓地，就葬在殘村之後不遠的森林中，明明是比較簡陋的墓地，然而柴穎看到之後卻露出駭然的神色。

  墓碑前赫然擺著一束明艷的菊花，新鮮無比，她四處打量了一下，神情複雜的拿起那束菊花：「這是父親和姐姐生前最喜歡的花，也是他們倆唯一的共同點，但是我這陣子並沒有來過這裡...肯定又是那些小孩子的惡作劇吧。」

  我將雙手插在大衣外套的口袋裡，看著四周潮濕陰暗的環境，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這座森林各處都透著一絲陰森的痕跡。

  「就以風水學來看，這座墓地的選址有大問題。」古老撓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背光易積水，算墓址的大忌了。」

  「這地方簡直讓人難受。」小譚也打了個噴嚏，渾身瑟瑟發抖，「咱們走吧，讓她和她父親多呆一會兒。」

  我們再次回到了殘村中，看見不少村民都已經在打包行李，歡鬧著的小孩子們則各自圍在一起爭論著自家未來的房子會有多麼大，城市裡會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這是...？」我朝一名同樣在收拾著的老者問道，而他則幽幽的嘆了口氣。

  「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我們鬥不過大光城建，景福村也已經留不住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要死在其他地方，想想也是挺可笑的。」

  老者苦澀的笑著，拉著一車的行李緩緩朝工地的方向走去，村子裡的其他人也在迅速搬走，我和古老則坐在村頭的兩張小凳子上，沉默良久。

  「沒有價值的舊物只能是被時代淘汰，道理放在哪裡都是一樣啊。」許久之後，古老輕笑著點燃一根土煙，同時也遞給了我一根。

  那衝勁兒差點沒把我嗆死，好在咳嗽了幾下之後也就習慣了這股味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不能繼續放任那個複製品傷人吧？」

  古老邊磕菸灰邊搖了搖頭：「她的執念來源於對景福村的執念，但景福村即將徹底消失，她的執念沒有依託之後，也只能就此散去。」

  看著我有些悵然若失的眼神，古老補充道：「一個複製品而已，不用多想了。」

  被複製的靈魂，我突然想起柴琪在陰間客棧里的那副模樣，滿是哀傷的臉上硬是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

  這座村子對她來說，到底意味這什麼呢？

  傍晚，所有村民已經全部搬走時，地平線上也赫然出現了大光城建的拆遷隊伍。

  十多輛挖機還有卡車，幾十名手握工具的工人以及領頭親自帶隊的趙經略，那怕是昏沉的雨幕夜色也在他們的人工燈光下燈火通明，我和古老還有小譚早早地退到了一邊，趙經略滿意的看了一下四周，剛想揮手示意工人們動手，然而緊接著，柴穎便從禮堂中走了出來。

  趙經略的表情迅速在臉上僵硬，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看著不遠處的柴穎露出失望的笑容：「你就是那個一直阻礙工程進度的柴穎對吧？我聽過你的名字。」

  「你就是執意要將這座村子全部拆完的趙經略。」柴穎獨自面對這麼多人也沒有半點退縮的跡象，「我也聽過你的名字。」

  「那又怎麼樣？看看你四周吧，村民們都搬走了，你一個人還能組成一個村子嗎？」

  趙經略有些嘲諷的笑道，轉而選擇無視柴穎，示意手下的工人們開始動手，挖機也已經開到了那些粗糙的房子前，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勢必要將這最後一道阻礙拆除完畢。

  直到柴穎提起那壺汽油。

  趙經略被嚇了一跳，我一開始甚至都沒看清那上面的標誌，然而當柴穎直接將汽油全部倒在身上時，就算是傻子也能知道她想幹些什麼。

  「她在幹什麼？！」小譚驚呼一聲，立刻想要上前阻止，然而柴穎立刻掏出打火機，雖然她的手也在劇烈顫抖，但以此威脅，卻沒一個人膽敢上前阻攔。

  「媽的，你瘋了嗎？！」趙經略恐慌的大喊道，那些工人也都顧慮的放下了手裡的工具，「告訴你，就算你真的自殺，也阻止不了工程進度！」

  柴穎被汽油覆蓋的臉上似乎划過一絲笑意，那一瞬間，我看到的足有一片火海。

  一片沉寂中，柴穎按下了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