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釜底抽薪

  整個發布會的後半場，潘潔穎都是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渡過的。

  權寶雅後面9首歌當然也都很元氣甜美、治癒非凡；但是聽在潘潔穎耳中，卻沒什麼識別度了。

  她只知道，自己一大早擠壓下來的心理壓力，隨著這一夜的撫慰，已經徹底抹平。原本因為擔心顧誠做高風險生意而患得患失的心，也坦蕩地落了下來。

  「看那份溫潤如玉的氣質，真是個好姑娘呢。難得還這麼漂亮，就是不知道家世背景怎麼樣。」

  從演唱會館離場，漫步走回酒店的路上，潘潔穎低著頭，手上端著一瓶燒酒，一邊碎碎念地感慨。

  

  顧誠輕輕拍著表姐的肩膀：「你覺得她很漂亮麼？」

  潘潔穎很肯定：「這還不漂亮？太可愛太治癒太元氣了有木有，將來至少比我漂亮一倍吧——要是小雅的話，做弟媳我絕對認可的。」

  顧誠一陣無語，嫌棄地看著有點喝醉的表姐：「扯哪去了，別埋汰人家小孩子。」

  潘潔穎臉一沉，正要教訓顧誠，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回嗔作喜地驚呼：「啊！我懂了！」

  顧誠：「你又懂啥了？」

  潘潔穎骨溜溜地轉了一下眼珠子，開始故作神秘地灌醉雞湯：「女人覺得漂亮的女人，男人不一定覺得漂亮。女人覺得嫉妒的女人，男人才一定覺得漂亮。所以，你不覺得也很正常——小雅的漂亮，只有女人才最懂得欣賞。」

  顧誠很想反駁表姐的歪理，卻發現無言以對。

  仔細一琢磨，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權寶雅的可愛，在腐女和百合的眼中，簡直是驚為天人。後世權寶雅的付費歌迷，七八CD是妹子——可見，她最大的屬性是帥，萌，元氣。而不是性感魅惑路線。

  「算了，說不過你，打住吧。」顧誠不想和表姐饒舌，輕輕轉移了話題，「看完演唱會，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潘潔穎略帶醉意地溫暖傻笑：「嗯，好多了。回去睡一覺，差不多就能忘光了。」

  ……

  顧誠和潘潔穎回酒店，一夜無話。

  第二天，便該著手買「傳奇」代理權的事兒了。

  姐弟倆收拾體面，顧誠先給他的「內線」車厘子打了電話，約對方吃午飯，順便套套話。

  地方依然選在當初顧誠第一次約車厘子的汝矣島豬蹄店。

  三人一見面，顧誠先給倆妹子相互介紹了一下。

  車厘子一聽潘潔穎是顧誠的表姐，立刻親切了很多，眼神中那種戒備也瞬間消失了。

  「車姐，最近泡沫崩了，你們公司情況有變化麼？」顧誠一邊給車厘子倒酒，一邊直截了當就問。

  車厘子看上去一臉疲憊，坦蕩地說：「情況不太好呢，傳奇的網遊化工作還沒徹底完成，代碼還有個把月的工作量，封板測試完全沒做。這陣子科技股都大跌，我們公司雖然沒上市，但也有兩個投資人撤了後續注資計劃。公司有些項目的資金鍊快斷了，不得不砍掉。」

  顧誠和潘潔穎相視一眼，會心一笑。

  看來，網際網路泡沫被顧誠提前幾個月引爆，也帶來了一些好處——如果歷史沒有改變的話，原本等泡沫自然崩掉的時候，WEMADE公司已經把傳奇的網遊化開發徹底完成了。所以平行時空的陳天喬花了不小的代價才拿到代理權。

  如今，WEMADE的資金鍊因為泡沫提前破裂而斷裂了，一些項目卡在了半成品階段。

  買一個爛尾網遊的成本，顯然會比買成品划算很多。

  想明白因果，顧誠便問：「爛尾計劃里，包括傳奇麼？」

  車厘子忸怩、掙扎了一下：「小顧弟弟，我……你不會覺得我是一個不忠於公司的人吧，我只是和你比較談得來。」

  顧誠抬手制止了她：「放心，我知道。我不會認為你是一個不可靠的人的。再說了，哪怕你是因為我帥，才願意對我吐露那麼多秘密，又如何？我相信全球網際網路界沒人比我帥，所以我不怕你將來背叛我，不對麼。」

  「呃……」車厘子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連潘潔穎都忍不住捂臉。

  好羞恥啊！

  但為什麼又隱隱約約覺得好有道理？

  沒辦法，來到這個世界半年，顧誠總算習慣了：習慣女人因為他帥而忠於他，這沒什麼不好的。

  車厘子愣了很久，最終還是坦白了：「公司確實有砍掉傳奇網遊化的備選方案，但還沒實施。目前只是把項目DELAY了，如果幾個月內都沒人買的話，真有可能砍掉。」

  「謝謝，車姐，我知道你是個好女生。這樣吧，有沒有興趣跟我干——你在WEMADE就是傳奇的策劃主管吧。不管怎麼樣，我會買下這個遊戲的，然後給你足夠多的預算，把傳奇做下去。」

  顧誠這是赤裸裸的挖角了。

  僅僅四個月前，還是車厘子想挖他的角，讓他去WEMADE打工呢。

  車厘子侷促地掙扎：「公司如今正困難，我這時候跳槽，太不地道了。還有，我不是傳奇的策劃主管——我已經是這個項目的產品經理了，自從項目DELAY，原先的資深產品經理被調走了，我臨時頂上的。」

  「那就更好了！這種事兒，有什麼不地道的，他們本來就有規劃要砍你參與的項目，儘管現在還沒真砍，你也算對他們仁至義盡了。說不定你一提離職，還省了他們給補償裁員。

  如果我想利用你，完全可以讓你繼續潛伏著，給你回扣，讓你做我的內線，完成這筆交易——但我不想讓你難做，所以，我希望你在我完成交易之前，先從WEMADE離職。」

  顧誠的說辭，很坦蕩，他此刻的眼神，也是非常純澈。

  車厘子掙扎了很久，長嘆一聲：「好吧，我去提提看，看朴總留不留我。如果公司對我毫不留戀，我也無話可說。」

  顧誠從包包里掏出一個很厚實的文件袋，塞給車厘子。

  裡面裝了1000萬夷幣。

  「你這是幹什麼。」

  「我慫恿你離職，畢竟讓你擔了風險。這些錢，也就相當於你半年的薪水，就算是我取信於你的offer好了。」

  車厘子拒絕：「我相信你的。」

  顧誠堅持：「你不收我會不安。」

  車厘子猶豫了一下，最後收了。

  吃完飯，雙方散夥。車厘子回公司，準備提離職。

  潘潔穎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問：「你讓她提前離職，是幾個意思？」

  顧誠沉聲說道：「如果傳奇項目的核心負責人之一都離職，肯定會讓WEMADE公司更加覺得這個項目前途渺茫吧、連做的人都不看好其前途吧。畢竟，一個網際網路公司里，大老闆往往是不懂很多項目、也評估不准價值的，他們的判斷主要靠具體產品經理向他們吹噓匯報。

  到時候我去買，說不定能多打點折扣。另外，到時候還能說成是車姐離職之後依然為故主拉客戶、是她拉我去買那個項目的，對她的名聲也有好處。」

  潘潔穎想了想，嘆息道：「確實，這是除了讓她繼續留在公司給你當臥底之外，最兩全其美的辦法了。既顧及了收購價，又不會讓人難堪，不必主動背叛故主。」

  ……

  車厘子回到WEMADE公司，呆呆地坐了半個下午，腦子裡亂鬨鬨的什麼都沒做成。

  網際網路公司普遍下班晚，但這一天的車厘子，明顯比平時留得更晚。

  一直到晚上八九點，絕大多數同事都閃了之後，她鼓起勇氣，走進老闆的辦公室。

  手上拿著一份她剛剛打出來的辭呈。

  社長正和市場總監朴英冠聊事兒，決定砍哪個項目——具體砍哪個，全看市場運營反應，以及客戶意向。

  看到車厘子進來，社長威嚴地問：「小車，這麼晚搞什麼呢？」

  車厘子被壓住了威勢，聲如蚊訥：「社長，總監，我是想提辭呈的……」

  說出這句話之後，她覺得心裡莫名其妙便松泛了些，許多無形重壓瞬間被卸去。

  東夷人的網際網路公司，實在缺乏扁平化管理的氛圍，論資排輩太嚴重了。剛剛畢業兩年的「晚輩」，真的比較難混。

  社長倒談不上對車厘子有啥留戀，流露出一股自然而然的不怒自威：「辭呈？形勢這麼困難，公司還沒提裁員呢，你倒要提辭呈？」

  車厘子的頭低得更低了：「對不起！我知道公司可能會難做，但我對『傳奇』是有感情的，我不希望留在這家公司、親眼看到這個項目被DELAY掉。」

  這個藉口還算不錯，至少顧及了義氣。

  你DELAY了人家的項目，人家才離職，也算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你這是拿項目來威脅公司？好，我今天就准你離職！」

  社長並不在乎項目是否真被裁撤，但是，員工用項目來威脅老闆，這在東夷是不能忍受的。

  這個國家，終究缺乏網際網路圈子所需要的扁平化結構。「三綱五常」狠狠地束縛住了成果的自然生長。

  車厘子鬆了口氣：「謝謝社長！我並不是想背叛公司。我還有個計劃——幾個月前有個華夏來的客戶，找公司了解過傳奇的海外代理權，當時還是我引見的。如果我可以恢復自由身，我會去華夏找那位先生，懇求他把傳奇買下的——這樣公司既可以收回前期研發成本，這個項目也能得到新生。」

  「這不勞你操心了！明天你去人力資源部把手續辦了！」

  說罷，車厘子被趕出了辦公室。

  她覺得一陣巨大的不安席捲而來。

  她已經把自己的退路斷了，將來難道真的要去異國上班？真是瘋狂的想法。

  「我連漢語都不會呢，將來怎麼和新同事合作？好煩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