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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定海伏波,志在萬里

2024-04-28 08:07:44 作者: 上山打老虎額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著,居然不是入宮。

  這令方繼藩驚慌起來。

  

  因為這分明是奔著天津衛方向去的。

  天津衛……

  不對……

  這個時間點,理應是……

  方繼藩拍了拍門,想掙扎一下,可外頭的宦官和禁衛卻不敢回應,只是一路急行。

  方繼藩咬牙切齒,還是著了道啊……

  他一時竟發現自己一點脾氣都沒有。

  等到曙光初露,天空翻起了魚肚白。

  這馬車已至大沽港。

  大沽港外,一艘艘鐵甲艦出現在洋面上。

  其中一首人間渣滓王不仕號,巨大的艦首,與那碼頭平齊,馬車直接過棧橋,根本不給方繼藩在港口下車的機會,而是直接通過連接棧橋和軍艦的橋板,直接上艦。

  而這時……門才開了鎖。

  方繼藩氣急敗壞的下車。

  那老宦官早就拜倒,數十個禁衛也都跪在地上,只是磕頭。

  此時,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卻見朱厚照一身水師戎裝,張開了臂膀,一臉笑容的迎面而來:「哈哈哈哈哈……老方,朕就曉得,朕一說朕病了,你必定沒有防備的,你看,朕果然是神機妙算。」

  方繼藩轉過身,便想開溜,不管怎麼說,先下船再說,還是在船下比較安全,自己比較適合站在港口處,揮舞著璞帽,朝著船上即將遠航的徒子徒孫或者是親人們揮手道別!

  甚至若是有必要,方繼藩不介意流下幾滴滾燙的淚水,捶胸跌足,歇斯底里的帶著哽咽的聲音喊幾句,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啊啊啊啊啊……

  可是……方繼藩不想登船,不想做被人送別的那個啊。

  他一轉身。

  似乎朱厚照早有防備。

  數十個禁衛早已將方繼藩攔住,那連接棧橋的橋板,竟也直接拆了。

  方繼藩:「……」

  朱厚照已是疾步上前,一把將方繼藩摟住:「老方啊老方,不要激動嘛,朕乃水師大都督,你乃水師副都督,今有頑寇逞凶於海上,朕和你豈能坐視?自是要親自招討不臣,將這些亂臣賊子,悉數誅滅不可。你跑什麼,來都來了,就跟著朕去!快,快,傳令下去,開船……今日……我們燒煤起航,不滅匈奴,便不回來了。」

  他一聲號令,於是艦船上下,頓時哨聲此起彼伏!

  這是彼此傳達命令的聲音,緊接著,船體開始徐徐而動,被拖曳船慢慢的拉出了軍港,巨大的煙囪上,黑煙滾滾,船體開始顫動,拖曳船解開鐵索,彼此分離……

  方繼藩扶著鐵欄杆。

  瞪大眼睛看著那陸地越來越遠,見岸上的人,黑乎乎的,定睛一看,個個摘下璞帽、方巾,朝這邊揮手,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哭,只是……方繼藩想要哭了。

  這時,他才回過頭來看著朱厚照,道:「陛下,你太胡鬧了。陛下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不知道。」朱厚照的回答很乾脆!

  「大明不能沒有陛下啊。」方繼藩略帶激動的道。

  「可是……」朱厚照道:「可是你自己說,朕乃上天的親兒子,上天永遠都護佑著朕,任何事,都可以化險為夷。這是不是你說的?你還說……朕聰明絕頂,文武雙全,上下三千年,亦沒有人可以和朕相比,這又不是你說的?所以……朕只是去討賊,會有什麼危險呢?」

  方繼藩:「……」

  這算不算搬石頭砸自己腳?

  方繼藩痛心疾首的道:「臣不是顧念陛下的安危,而是……天下人離不開陛下啊,失去了陛下,這滿天下的臣民,便如沒了父親。」

  朱厚照就板著臉:「這個好辦,朕有太子。」

  方繼藩咬牙切齒:「太子殿下年紀還小。」

  朱厚照立即道:「不對,你可一直都夸太子聰敏,乃人中龍鳳,何況這太子是你教授出來的,他跟著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怎麼,你忘啦?若是太子連監國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好,這便是你的欺君之罪,你想想看,上皇和朕,對你何其的信重,將太子交給你,你卻讓他做了草包?你說是不是?」

  方繼藩努力的歪頭,至少顯得自己可愛的模樣,畢竟……可愛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壞。

  而後很認真的點頭:「想來太子殿下,定能扶保社稷吧。」

  「這就對了。」朱厚照隨即又挑眉,喜滋滋的道:「朕這輩子,只想做一件事自己想做的事,如那冠軍侯一般,立下赫赫大功,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老方,你還在此猶豫什麼,大丈夫在世,豈可憑藉著父蔭而醉生夢死?理當頂天立地,開創萬世奇功,使子子孫孫,無不仰視。」

  「陛下說的倒是輕鬆,可是臣真的家裡有爵位和數不清的家產要繼承,真的可以醉生夢死啊……」方繼藩心裡吐槽,因為他家真的有一頭牛。

  朱厚照手一揮:「好啦,不要囉嗦啦,船都已經開了,你就認命吧!來指揮艙里,朕來給你看看計劃。」

  方繼藩只好一臉不情願的回頭看了看消失的陸地,才動起腳步!

  十二艘鐵甲艦,則是以雁形一般散開,徐徐南下,艦首切割著海面,波濤怒滾,拍擊在船身上,那天上……依舊是煙霧滾滾,站在甲板,似乎亦能感受到這甲板之下,鐵甲艦那鋼鐵所制的心臟,源源不斷的輸送著能量。

  沒多久,方繼藩來到指揮艙中,才發現這裡頭……都是老熟人。

  徐經一臉慚愧的看著自己的恩師。

  劉瑾臉羞紅的躲在角落。

  只有朱厚照,在指揮台面前,已是攤開了輿圖。

  他看著方繼藩道:「已經計算過日子了,老方,若是你的計劃完成了的話,那麼……我們將在八個月之後,抵達地中海海域,並且在此……到了那裡後,需憑藉著夜色,通過海峽,而後在這一帶埋伏,此後………」

  說到這裡,他拿出了標尺,在輿圖上畫了畫,裡頭密密麻麻的,都是朱厚照標明的數字。

  這必定是一場血戰。

  檢驗著這一支新艦隊的戰鬥力。

  當然,還考驗著徐經和方繼藩的誘敵之計能否成功。

  畢竟……鐵甲艦的補給特殊,尋常的港口,根本無法補給,也就是說……他們抵達佛朗機海域,至多停留兩個月,兩個月時間,若是不能尋覓到對方的艦隊主力,將其一舉殲滅,那麼……就必須返航,而後趕至西崑侖洲,那一處大明控制之下的港口,進行修整。

  而真到了那個時候,艦隊便已被敵人發現,一旦無敵艦隊察覺到異樣,化整為零,採取騷擾策略,整個鐵甲艦隊,將會陷入非常被動的局面。

  至於此次出航……朝廷準備了足足半年之久,不只是沿途的港口已做好了補給的準備。

  鐵甲艦隊出發之前,寧波水師數十艘艦所組成的艦隊也已先行出發。

  他們在鐵甲艦隊之前,拉著大量的補給,可臨時為鐵甲艦提供補給,同時還在前開路,若是遭遇了零散的敵艦,可先行攻擊,免得鐵甲艦的突襲被泄露。

  船上除了上千海員以及掌舵、炮手,還有第一軍的一支精銳步兵,足足四千人,人數不多,但是足以出奇制勝。

  至於專門的醫護人員,大量的罐頭,大量的藥品,甚至是負責艦船衛生的衛生人員,都是應有盡有。

  這些……統統都是銀子,消耗了數不清的銀子,若是不能一戰成功……方繼藩覺得自己可以跳海了。

  朱厚照詳盡的述說著自己的計劃,顯得極認真,偶爾徐經作為補充,方繼藩也就看個熱鬧,一想到自己是不告而別,也不知陸地上發生了什麼,心裡便忍不住想要跳海竄逃。

  好在內心的正義感,還有心中的大義阻攔住了方繼藩,方繼藩是個三觀奇正之人,他還是決心一道和朱厚照這瘋子一條道走到黑吧!

  將夜。

  昏黃的落日只在海平面上留下一道殘影。

  粼粼的海水,似乎變得平靜了一些,方繼藩坐在甲板,朱厚照則站著,他叉著手,目光看向那即將落下的殘陽,那殘陽射入他的眼底,他的眼底深處,仿佛帶著初生的太陽一般才有的希望。

  「老方,你看這海上,多美啊,如此美景,能見識到的人,實是不多。上皇出海的時候,也一定見著了這樣的景色,那個時候,卻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他若知道朕此刻也出了海,一定又要氣得不輕吧。」

  方繼藩點點頭道:「是啊,若知道陛下還將他至親至愛的乘龍快婿也綁上了船,一定要嘔血三升不可。」

  「你要開心一些,不要老是板著個臉,這艦上這麼多人,都在看著朕,在看著你,我們有勇氣,他們才有勇氣,為將者,要處變不驚,哪怕是刀要架到了脖子上了,亦或者你已要嚇尿了褲子,那還是要揚起臉,從容應對。」

  說到這裡,朱厚照蹲下,手捏著方繼藩的臉,上揚,如此……方繼藩便被捏出了一張笑臉,朱厚照道:「因為每一個人都害怕,所以我們才要無所畏懼,你懂不懂,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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