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難安(163)

2025-05-12 12:01:41 作者: 慕小薰

  一顧難安(163)

  蘇岑回去之後便將自己關在了房間之中,夜晚的露水格外的重,窗戶開了一條縫,陣陣涼風吹進來,拂動著她髮絲。

  她站在窗前,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真絲睡裙,羸弱的身體像是稍稍強一點的風便能把她颳倒。

  三年前的那場車禍讓她身體的虧損極重,時至今日她都不敢見涼氣,可現在,她置身涼風之中毫無感覺。

  身後的桌子上放著裝著胚胎標本的玻璃瓶子,在孤涼的月光的反射之下發出晃眼的流光,連孩子的五官都看得格外的清晰。

  印秦敲了敲門,許久沒有感覺到人的回應,他端著牛奶推門而入。

  窗前月光下的美人讓他的眉心蹙了蹙,他將手中的牛奶放在桌子上,轉身從衣櫃裡拿了一件披風出來披在蘇岑的肩上。掌心的溫度傳遞到蘇岑的肩上,蘇岑微微回了神,轉過頭去看他。身體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和印秦拉開了一些距離,「謝謝。」

  印秦的視線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三秒,轉身將開著的窗戶拉上,室溫寒意驟減,蘇岑往窗外看了一眼,唇角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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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身體養了大半年才好起來,經不起這麼折騰。」

  「我知道。」蘇岑回答,清澈的眸中像是藏了一汪水,明艷動人,「只是想些事情,想的入迷了。」

  「因為顧逸欽?」

  她輕輕的搖頭,「也不全是,就是有些問題弄不明白,我那麼恨他,卻執著於一個答案。」

  聞言,印秦輕輕的笑了,「當年,我媽也很愛顧逸欽的親生父親,也想執著的要一個答案,但她最終選擇了我的父親,你知道為什麼嗎?」

  蘇岑看著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他笑了一聲,分不清是譏誚還是自嘲,「因為我父親才是最適合她的人,蘇岑,你明白嗎?轟轟烈烈的愛情遠比不上適合的人給自己帶來的安全感。」

  蘇岑愣了一下,低頭沉思了一下,片刻,她抬起頭,輕輕笑起來,「你說的不錯,可對我而言,你並不是合適的人。」

  印秦眉目沉了沉。

  她依舊笑著,「印秦,他明明給不了我想要的,為什麼還要綁著我呢?彼此放過不是很好?」

  蘇岑想起了黎意生前跟她說的話,那是她剛剛和顧逸欽在一起的時候,黎意說,愛情是一時的烈焰,陪伴才是長久。

  時間會告訴她什麼是最好的,可是十年時間過去,她依然深陷圇圄,以前她時常嘲笑心黎中了薄庭深的毒,現在輪到她自己身上,她不也看不透?所以,她才會陷在愛與恨之中。

  印秦輕輕擰了擰眉,「蘇岑,究竟是他不肯放過你,還是你不肯放過你自己?」

  蘇岑微愣,定定的看著他。

  他嘆了一口氣,「我跟他不一樣,我的目的如果只是想利用你,不會這三年來對你盡心盡力,我若只想利用你,你以為你還能自由的站在這裡?蘇岑,我對你的心是真的。」

  蘇岑臉色白了白。

  印秦唇角勾起,繼續道,「其實你心裡也清楚,你確定你對我而言有利用價值,是因為你確定顧逸欽還愛著你。」

  這原本是潛藏在她心中的公開的秘密,現在被印秦暴露在陽光下,她臉色變了變,唇角翕動剛要反駁便被印秦堵了回去,「別急著否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媽媽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可能要回一趟法國。」

  他看著她的眼睛,「我其實也沒那麼恨顧逸欽,但人總會有些執念,像你,像我,蘇岑,我希望我回來之後你給我一個答案,不管是利用也好,真心也罷,我從一開始便跟你開誠布公了,怎麼選擇,看你。」

  秦怡身體每況愈下,他已經沒有時間去處理他和顧逸欽之間的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其實很多事情他都看開了。

  其實從他帶著蘇岑回來的時候他便知道,遲早都會有這一天。

  蘇岑愣愣的看著他,眼角突然凝結了幾顆明珠。

  「你好好休息,睡覺之前記得把牛奶喝了。」印秦抿抿唇,轉身準備離開,視線落在桌子上的標本時,他心臟猛然顫了顫,「蘇岑,過去的都該過去了,那不是你的錯,只能說造化弄人。」

  時間,總會教人成長一些事情。

  他回法國,其實並不是為了秦怡。

  夜漸漸深了,蘇岑坐在床上,思緒紛紛擾擾。她從未像此刻這麼寧靜過,也從未這麼理不清頭緒。

  她的記憶逐漸回到了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夜晚,她和心黎躲在被窩裡說悄悄話的日子。

  她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不由自主的撥通了心黎的電話,很快便接通了。

  也許是屬於兩人之間的默契,即便她一句話都沒說,那邊的心黎依舊認出了她。她聽著心黎急迫想要確定的聲音,心臟仿佛再度遭到了重擊。三年前,她也曾背叛過她最親密的親人……

  恐懼和不安充斥著她的內心,蘇岑慌慌張張的掛了電話,然後關了機。

  她這一路走來有多坎坷,或許她應該安定下來了。

  ……

  顧宅。

  顧宜萱坐在客廳之中,瞳孔瞪得極大,依舊是不可置信的模樣。

  顧逸欽的話言猶在耳,她只覺得驚世駭俗。

  她從小生活在家人的保護之中,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黑暗的一面。也從未想過,她就出生於那樣的黑暗。

  她全身都在發抖,冷汗浸濕了她的衣衫,傭人全都被她打發了,此時整間別墅只剩下她一個人,空蕩蕩的令人心悸。

  啪的一聲,客廳的吊燈突然被打開,明晃晃的燈光讓她腦子驀然一暈,下意識的直起頭看向門口的位置。

  顧逸欽站在門口,淡漠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陰沉,但依舊讓她心頭沒由來的一懼,「小叔?」

  「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

  顧宜萱抿抿唇,沒有答話,臉色蒼白。

  顧逸欽輕笑了一聲,「白天的那些事讓你害怕了?」

  顧宜萱輕輕搖頭,「小叔,對不起……」

  顧逸欽臉色一沉,眯著眸看向她。

  她微微低下頭,「如果不是因為我……」

  顧逸欽眸一冷,「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如果沒有顧宜萱的存在,他和蘇岑之間就沒有這麼多的阻礙,可說到底路都是他自己走的,所以到今天他罪有應得。他是活在地獄之中的人,所以早就不奢求什麼了。

  他對蘇岑有情,但在傷害面前,那些情誼微不足道,這些他不是不知道。

  他只希望在他做某些事之前,能把一切都安排好。

  「小叔,我能做什麼?」顧宜萱淚眼婆娑,聲音卻很堅定。

  顧逸欽擰了擰眉,看著面前像是一夜之間長大的顧宜萱,許久才輕嘆了一口氣,「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但宜萱,以前的事並不能一筆勾銷,你要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我知道。」她垂著頭,咬著唇好大一會兒才發出聲音,「小叔,我媽媽她,還活著嗎?」

  顧逸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祝文月。顧宜萱從小生活在一片溺愛之中,是因為她從一出生就沒有了父母。

  其實從小到大,她很羨慕那些有媽媽在身邊的孩子。

  顧逸欽呡唇,明亮的燈光無法照亮他幽深沉寂的眸。

  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到顧宜萱以為他不會開口回答,他卻突然發出了聲音,「活著。」

  「我知道了,謝謝小叔。」顧宜萱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眸中的眼淚逼了回去,看著顧逸欽笑了笑,「小叔,我先回房了。」

  顧逸欽告訴她的那些,已經遠遠不在她的承受範圍,遠在德國的苗家,是她這輩子都可能觸及不到的神秘家族。

  他們殘狠暴戾,根基穩固,就連官方都無法徹底將這顆毒瘤拔除,更何況是顧逸欽。她和苗元九接觸過,那種地獄一般的氣息,她也曾經莫名的感受過。

  所以,她明白顧逸欽這麼多年來的隱忍,也知道他走鋼絲的艱辛,稍有不慎,連累的又何止是整個顧家?

  苗元九這個人陰晴不定,天知道他曾經威脅過顧逸欽什麼。

  她走到半路,又停下來回過頭去,「小叔,你和蘇岑還會在一起嗎?」

  顧逸欽眉心一蹙,臉色陰沉沉。

  顧宜萱呡唇,繼續道,「其實你之前對蘇岑的傷害,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保護蘇岑吧?」

  「你胡說什麼?」顧逸欽瞪了她一眼。

  她咬了咬唇,「你別不承認,從小到大,我最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小叔,我不是傻瓜,我和苗元九接觸過,他對蘇岑很有興趣,你是不是曾經因為蘇岑和他達成過某種協議?」

  顧逸欽眉心蹙得更緊。

  「有時候傷害也是一種保護,苗元九那樣的人,只有你表現出視蘇岑為玩物的時候,他才會徹底打消對蘇岑的興趣。」顧宜萱躲著他陰森森的眸光,繼續道,「而且,在我和他短暫的接觸中,我知道,他不碰別的男人碰過的女人,他當時不想和你撕破臉皮,自然會賣給你這個順水人情,但他也會調查清楚蘇岑對你來說的真實意義,所以,你三年前利用慕心黎的事威脅蘇岑,後來強迫蘇岑,其實都是為了躲過苗元九的眼線,讓他認為蘇岑對你來說可有可無。而這些,都需要蘇岑的真實反應來配合。」

  「誰告訴你這些的?」顧逸欽朝前走了兩步,眸光陰森森的。

  憑他告訴顧宜萱的事情,憑顧宜萱的頭腦,根本就不可能想到那麼多。

  顧宜萱往後退了兩步,「我打電話給薄二哥了,薄二哥告訴我的。」

  儘管薄庭深並不待見她,但事關顧逸欽的事情,再加上顧宜萱在這些糾紛中事關重要,顧宜萱問了,他便說了。

  顧宜萱只是從小被慣壞了,養成了飛揚跋扈的性格,其實她本性也還好。

  她看到顧逸欽的臉陰沉的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依舊大著膽子繼續道,「小叔,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說,今天蘇岑讓你解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解釋?如果不是薄二哥告訴我這些,你是不是準備隱瞞一輩子?你這樣,對你,對蘇岑都是傷害。」

  「沒有的事。」顧逸欽薄唇抿成了一條線,「薄庭深知道什麼?我告訴你,你剛剛說的那些,沒有一句是真的,不許在外面胡說八道。」

  顧宜萱被他的眸震懾的瑟瑟發抖,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好不容易才有勇氣跟顧逸欽提起這些的。

  長這麼大,她一事無成,若非這麼多人的庇佑,她恐怕早就死了,她只是想做點什麼。

  薄二哥明明說,他為了蘇岑和苗元九達成過……

  她不敢再待下去,匆匆忙忙的上了樓。

  今天的她,格外不像她。

  顧逸欽沉了沉眸,事物纏身,他並沒有在意顧宜萱的變化。

  片刻,他朝著書房走去,拿出手機打給了薄庭深,「你對顧宜萱胡說八道什麼?」

  那頭的薄庭深頓了片刻,沉沉的嗓音傳過來,「我有沒有胡說你很清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其實三年前,你就存了玉石俱焚的念頭吧?」

  三年前他面對苗元九的時候就存了同歸於盡的念頭,而他對蘇岑的種種傷害,一方面是因為和苗元九的糾纏,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抱了死的念頭,並且不想蘇岑後半生為他所累,他想以此逼蘇岑徹底的忘了他。

  這些他從未表露,但並不代表沒人看得清楚。

  顧逸欽有些煩躁,將脖子上的領帶拉開扔到一邊,「薄庭深,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我告訴顧宜萱那些,就是希望你自己能想清楚,或許現在能把你拉回來的只有蘇岑,逸欽,別存在那種愚蠢的想法,不然這些話我就不是跟你說了,蘇岑回了茉城,我隨時可以找到她。」

  不找,是因為確定她在印秦的身邊,顧逸欽不想打擾她。

  薄庭深掛了電話,顧逸欽咬牙切齒,知道好友說得出做得到。

  他雙手緊握成拳,過了一會兒,手機響起來,他看了一眼接通。

  江宏的聲音傳過來,「顧少,印大少已經定了去法國的票,但目的地並不是巴黎,我懷疑……」

  「跟著他,如果他約了苗元九見面,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

  「可……」

  「這是我和苗元九之間的恩怨,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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