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難安(104)
2025-05-12 11:58:52
作者: 慕小薰
一顧難安(104)
她眉梢輕挑,閃過一絲譏誚和得意,低下頭來翻看病例,「如果顧少覺得腎不舒服的話,我建議……」
「蘇岑,耍嘴皮子功夫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他臉色陰沉的厲害,面前的女人是他最愛女人,而被自己最愛的女人質疑腎有問題……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一定親身向她證明,他的身體一向很好,尤其是腎,格外的好……
蘇岑放下手中的病例,抬起頭來和他對視,顧盼流兮的美眸越發的薄涼,片刻,她嗤笑了一聲,「怎麼沒有好處,至少讓我心裡很爽。」
她眉梢向上挑著,唇角的弧度攜著與她平時及其不符的邪肆,「顧逸欽,有話就快說,我沒有時間跟你多做糾纏,還是說顧少平時就是犯賤?別人越是不理,就硬要往上貼?」
她字裡行間皆是對他的嘲諷,顧逸欽的眉心越蹙越緊,慢慢擰成了一個川字,幽深的眸中升起顯而易見的慍怒,直勾勾的落在蘇岑的身上,咄咄逼人的氣息在空氣中流傳。
蘇岑譏誚涼薄的笑意未減,微微上挑著的眉梢漸漸的沉了下去,有恃無恐的和他對視。
流動的空氣漸漸凝結,兩人之間陷入一片寂靜和沉默,靜到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顧逸欽慢慢的握緊了雙拳,「蘇岑,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嗎?」
「不然呢?」蘇岑輕輕撩了一下額前的髮絲,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讓顧逸欽的情緒再度往往涌了涌,她看著顧逸欽收縮的瞳孔,但只當是沒看到,繼續道,「顧逸欽,你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直說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儘量滿足,做不到的只能跟你說聲無能為力了。」
「你明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蘇岑打斷他的話,語氣越來越平淡,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顧逸欽,我什麼都不知道,以前我追著你跑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現在更不知道。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就回去,我還有工作。」
她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聲音都染上了一絲寒冷,極快卻又字字清晰的語速顯示著她現在不耐煩。
顧逸欽心臟驀然顫了顫,不知名的情緒在胸腔深處蔓延,不知道是不是她提起幾年前的那段過往,他難受的甚至有些無法呼吸。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翻滾的情緒強制性的壓了下去,努力克制住他想要抱住她的衝動,微微垂了眼瞼,「我今天來是找你說另外一件事的。」
蘇岑盯著他看,示意他有事快說。
她清澈的雙眸之中格外的淡然,目光流轉之間都寫著不耐煩。
顧逸欽抿抿唇,抬眸看著她,刻意忽視掉了她眸中的厭惡,「慕心黎是不是要嫁給嚴磊?」
「這件事和你有關?」蘇岑反問,譏誚的笑意一點點從她的唇角蕩漾開來。
顧逸欽眉心蹙了蹙,想起好友在夜色買醉的樣子,又直起了眸,這次他的語氣格外的認真,也格外的重,像是一座無形中的大山,壓在了蘇岑的心口之上,「七年前慕心黎和薄二的事情你應該很清楚,蘇岑,他們在倫敦註冊過,時至今日沒有解除婚姻關係……」
蘇岑的眉心緊緊的蹙了起來,微微垂下的眼瞼翻滾著複雜的情緒,唇角的譏誚逐漸被凝重所取代,這件事她當然知道。
當年的事情她雖未在場,但心黎已經事無巨細的告訴了她,她是唯一的知情人,可想起這幾年心黎的生活,她的心臟處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啃噬那般。
心黎是有錯,可這些年她付出的代價已經夠了,連帶著薄庭深的那份她已經承受了,還想要她怎麼樣?
蘇岑咬咬唇,抬頭看著顧逸欽,「那又怎樣,他們當時並沒有在大使館公證,所以並不影響心黎在國內的婚姻,如果你今天是替薄庭深來的,那麻煩你回去告訴他,他想要辦手續,心黎這邊隨時都可以。」
「她把庭深當成什麼?」顧逸欽的眸驀然一冷,嗤笑了一聲,「她這樣的女人,恐怕也只有嚴磊那樣的人……」
「閉嘴!」蘇岑驀然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笑了一聲,她原本不想就這件事和顧逸欽多談,那是心黎的事情,按道理說不該她和顧逸欽說什麼。
可顧逸欽是薄庭深的朋友,有些事情她沒有立場說,但比起嫁給嚴磊面對將來飄搖的人生,她更希望心黎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即便這麼多年心黎從未對她說過什麼,但蘇岑知道,這麼多年,她的心意始終未曾改變過。
顧逸欽的話隨著她的那句話戛然而止,她看著顧逸欽的臉,竟覺得有些陌生。
她深吸了一口氣,譏笑了一聲,「你沒有資格指責心黎什麼,她當年是任性,也做了很多錯事,但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當年經歷了什麼,如果沒有她,你以為薄庭深會有這麼多年安穩的日子嗎?」
顧逸欽看著她,眉心越蹙越緊。
她將眸移向窗外,唇角勾起的弧度依舊薄涼,「顧逸欽,他們之間的事情外人無法說什麼,薄庭深不是深愛著阮欣然嗎,那當年心黎的離開不正是成全了他?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還提這些幹什麼?」
「呵!」
蘇岑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心黎是要嫁人了,以後不管時好時壞都是她的選擇,任何人都無權評價和干涉。你想要為你的兄弟抱不平,也得看看你兄弟需不需要。這世界上哪有坐享齊人之福這麼便宜的事兒?」
「蘇岑,你又知道些什麼?」他眉心緊鎖,緊握著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就連額角的青筋也隱隱可見,滲出的細細薄汗暴露了他此時慍怒而隱忍的情緒,「就像我們之間的事情,你從來都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蘇岑抬眸,冷冷的看著他,目光寡淡,她像是突然間平靜了下來,一時間難以辨明情緒。
越是這樣,顧逸欽的心裡就越是恐懼,他咬咬唇,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太重了,下意識的出口解釋,「我不是……」
「你不需要解釋。」蘇岑打斷他,微微側過眸去,「顧逸欽,認不清現實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機會,還要我提醒你嗎,你是我有血緣關係的小叔。」
她刻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顧逸欽瞳孔劇烈的縮了縮,站得筆直的腿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傳來細細密密的顫抖,他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依舊緊緊看著蘇岑,呼吸也越來越重。
她和慕心黎從小一起長大,但始終沒有學會慕心黎的左右逢源。她說話都是直來直去,卻不知道她對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將他的心臟扎的鮮血淋漓,令他痛不欲生。
「如果……」他沉沉的嗓音之中裹著濃濃的沙啞,有些縹緲,但很清晰,像是帶著卑微和乞求的情緒,「不是呢?如果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呢?」
聞言,蘇岑幾乎是毫不遲疑的譏笑了一聲,「怎麼可能呢?顧逸欽,我怎麼可能會憑你的片面之詞就相信,我告訴你,和老爺子相處的這兩年之中,我偷偷拿了他的頭髮……」
下面的話不言而喻,她偷偷拿了檢體,做了鑑定。
而鑑定結果證明兩人確實有關係。
他們之間毫無機會,除非罔顧人、倫。
蘇岑從小生活在底層,即便後來在慕家,她也是寄人籬下,她早就看慣了白眼,再加上這幾年來心黎的處境,她深深知道人言可畏。
有時候,流言蜚語真的會毀掉一個人,甚至殺死一個人。
她看著顧逸欽,眸底是涼涼的譏誚和自嘲,裹著一絲絕望,從眸底深處慢慢的蔓延開來,顧逸欽看著眼裡,心臟卻是揪扯般的疼痛。他上前走了一句,「如果……」
「沒有這種如果。」她再度抹殺了他所有的希望,語氣決然,「顧逸欽,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等一個人七年,時間終會帶走一切,我現在對你,除了厭惡,連恨都沒有。」
時光終會撫平留在她心口的那些傷口,但撫平了,過去的一切不代表沒有發生過。有些人愛著愛著便不敢再愛了,於是慢慢的在記憶的長河中那點殘存的愛意慢慢流逝。
她現在對顧逸欽……她說不清是一種怎麼樣的感情。
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臟會跳動,但已經完全找不到當初的感覺,甚至有時候,她還覺得對面前的男人感覺到厭煩和憎惡,沒有恨意,沒有愛意。
她盯著面前的男人,突然想問問自己當年究竟愛上他什麼了。
可問了好幾遍卻始終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她想了想,微微的搖了搖頭,覺得有些可笑。
在她的印象之中,這男人除了長了一副好皮囊之外並沒有其他吸引她的地方,甚至在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裡他也是對她不冷不淡的。
時至今日,她想不到他的一丁點好。
自己就像是一個送上門去的玩物,也難怪落得那樣的下場。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一個目光平淡薄涼,一個諱莫如深波瀾漸涌,失望,不甘,落寞充斥著他的腦海,一向精明睿智的顧逸欽,此時像個無力的失敗者。
半晌,蘇岑別過臉去,顧逸欽也像是終於回過神來,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條孤寂的線,攜著涼薄的弧度,令人寒意倍增。
連恨都沒有……他抬了一下眸,目光沉涼,裹著蘇岑看不懂的情緒,只是讓蘇岑有些發憷。
「我懂了……」他開口,沉淡的語氣中不帶有一絲侵略性,卻讓蘇岑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愣愣的看著他。
他唇角翕動,緊握的雙拳也慢慢鬆開,站得筆挺的身子朝著蘇岑壓過去,「蘇岑,我承認我後悔了,好在我們還有時間不是嗎?」
蘇岑一愣,一時竟忘了思考。兩人此時的距離極近,就連鼻息也都纏繞在了一起。
顧逸欽並沒有給她回神的機會和時間,繼續道,「你讓慕心黎好自為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提醒一句。」
他說完便直起了腰,朝著外面走去,淡薄的嗓音還在繼續,「至於你的意思,我懂了並不代表我就要遵守,路還很長,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關上,蘇岑陡然回過神來,細細回想著他話中的意思,全身出了一層冷汗,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閃來閃去的眸光無處安放。
顧逸欽留下的各種信息在她的腦海中交匯,他今天莫名其妙的來這裡,不僅僅提了他們之間的事,還提了心黎薄庭深之間的事……
她目光一滯,像是想到了什麼,拿起一旁的包急匆匆的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