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難安（29）【十更】

  一顧難安（29）【十更】

  她聲音又輕又淡，因為說得急，還咳嗽了兩聲，但不難聽出其中所隱藏的沙啞和疲憊。

  她發著燒，又淋了雨，其實她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但還是強撐著跟他說話。

  他就是她雨夜的一束陽光。

  顧逸欽微微嘆了一口氣，漆黑的眸中一片幽邃，仿佛深夜的大海，寧靜的表面將深處的波濤洶湧遮掩了下去。

  蘇岑見他還是不肯說話，突然間抱緊了他的脖子，借著他的力道直起頭來，發白的唇瓣驀然貼上他抿成一條線的薄唇。

  溫軟的觸感一點點蔓延至心間，事實上，她貼上去之後便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一片空白的大腦只能感知男人唇瓣的溫度。

  她緊緊盯著男人的眸。

  除了剛開始時那一瞬間的錯愕之外，他的眸中依舊是一片寧靜。

  但蘇岑還是感覺到了，他扣在自己腰間的手在不斷的收緊，微微扯動著她的傷口。

  

  痛並快樂著，他沒有推開她，真好。

  但他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任憑她就這麼貼著他的唇。

  兩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了一起，呼吸纏繞，蘇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

  片刻，蘇岑離開了他的唇，看著他的眼睛，「你沒有推開我。」

  「這能證明什麼？」他沉沉的聲音響起，唇角還殘留著她的溫度和味道，強烈的刺激著他的大腦皮層。

  他對這種味道，深深的著迷了。內心有兩個聲音不停的叫囂著。

  一個說，她是你的侄女，你們有斬不斷的血親，不可以。

  另一個說，愛了就是愛了，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身世無法選擇，這和你們的感情是不衝突的。

  蘇岑盯著他的眸，篤定道，「證明你喜歡我，你之前跟我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顧逸欽沒說話，沉沉的看著她。

  面前的女孩一臉病態，卻帶著連他都震撼的堅韌。

  「我再問你一次，你和楊嫻是不是在交往？」她眉心挑著，緊緊的盯著他的視線，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他沉沉的眸底如同死水微瀾，「是又怎樣？不是又怎麼樣？」

  蘇岑愣了一下，呵呵的笑起來，「你們沒有交往。」

  她篤定的語氣讓顧逸欽蹙了眉。

  「你為什麼不肯跟我在一起？」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蘇岑，我們不合適。」顧逸欽轉過臉去，將她的胳膊從自己的脖子上拿了下來，輕輕的將她放在地上，往後退了兩步離她稍稍遠了一些，「既然你已經沒事，就自己站起來跟我走，或者你願意自己留在這裡，我聯繫慕家的人過來救你。」

  「顧逸欽！」她沒了支撐，身體驀然一軟，「你給我一個不合適的理由。」

  顧逸欽掃了她一眼，看著外面已經放晴的天氣。

  明媚的陽光透過葉子的縫隙灑進來，給碧綠的葉子渡了一層光芒，散發著勃勃的生機。

  片刻，他溫沉的嗓音傳了過來，「你還想要自取其辱嗎？」

  蘇岑臉色猛然一白，凝滯的眸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他沒看她，但也能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那種震撼和自卑……還夾著一點淡淡的委屈。

  顧逸欽的心臟劇烈的收縮了好幾下。

  一片靜默的氛圍之中只有輕風吹過葉子沙沙作響的聲音，還夾著蘇岑陣陣的輕咳聲。

  半晌，她咬著唇，沙啞的聲音攜著重重的鼻音，「我就是要自取其辱怎麼樣？顧逸欽，當初是你過來撩撥我的，你把我當成什麼？剛剛我吻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推開？我問過那麼多次你喜不喜歡我，可你哪次真正拒絕過我？」

  她的語速很快，但語調卻很平緩，「我從山上滾下來，你明知道有慕家的人在，慕大哥會全心全意的救我，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摻和？你明知道這裡很危險？你為什麼還要因為一個不相干的女人這麼義無反顧？」

  「蘇岑……」

  她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因為體力有些不支而臉色煞白，但她還在繼續的說著，「每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你就會出現給我希望。顧逸欽，你真當我是傻瓜嗎？」

  顧逸欽吸了一口氣，心中翻滾著洶湧的波瀾，一向無波無瀾的眸逐漸被翻滾的巨浪填滿。

  他聽著那些話，內心再無法平靜。

  他一直覺得是她小姑娘不懂事，卻從來沒想過問題的根源都在他的身上。

  是他自以為是的插手了她的生活，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給了她希望。

  顧逸欽覺得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堵在胸口，逼仄的他無法呼吸。

  她從來沒有主動的去渴求過什麼，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放不下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所有的罪孽，他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他不能再拉著她繼續沉淪下去。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從一個深淵跌入另一個深淵。

  她還很年輕，時間會慢慢帶走這段令人羞恥的記憶。

  他清雋矜貴的五官漾出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情緒……

  顧逸欽呡了一下唇，「蘇岑……我，很抱歉……」

  「抱歉有什麼用？」蘇岑十指蜷在手心裡，唇角揚了起來，掩去了她眸底的無助和哀傷，「我一個大姑娘，你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摸也摸過了，顧逸欽，你總不能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