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火車遇故人

  哐嗤！哐嗤！哐嗤！

  

  這年代的火車，自有一股韻味，每經過一條鐵軌縫隙，就發出震盪以及撞擊聲，頗為催眠。

  後世，

  很多人為了坐這種綠皮火車，還會專門從全國各地趕過來，不為別的，就為回味一下這種年代感的旅程。

  從金鄉縣到深城2000公里的路程，再加上中間在站點停靠，要在車上要足足坐上兩天三夜。

  周擎宇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不一會兒，就在火車銷魂的節奏聲中入睡，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五點左右了。

  他是被黎星拍醒的。

  面前的小飯桌上，還放了一盒泡好的方便麵。

  這個時候，

  方便麵還未被歸入垃圾食品，而實際上，方便麵的味道，也足以征服此時人們的味蕾，跟周擎宇的炒瓜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用味精、香精、香料等強行擊潰人們的低級欲望。

  只是，

  經過後世洗禮的周擎宇，根本對這玩意起不來興趣。

  「周擎宇，這是魏經理請客的，咱們算是有口福了。」隨著旁邊黎星的聲音傳入耳朵，周擎宇這才發現，座位對面坐了一個男人。

  大概三十來歲。

  穿了一件西方標準的制式襯衫，一條軍綠色的直筒長褲，一條擦了油、有些黃褐色的牛皮腰帶，纏裹在身上。

  幹部氣息撲面而來。

  黎星繼續介紹著，「我之前採訪過魏經理，所以，在別的車廂遇見，就一起坐了，擎宇你沒意見吧？」

  黎星這句問話，當然是客氣。

  再加上，

  這位魏經理也是跟對面換的座位，周擎宇自然也不方便提出意見，只是淡淡點了點頭，算是跟對方打了招呼。

  大概是生意人的通病，對面魏經理伸出手，跟周擎宇握了握。

  「小周你好，我叫魏連超，是做鋼材生意的，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你是魏連超？」周擎宇隨著跟他握手，也是有些驚訝的問了一聲。

  「啊……小周你認識我？」魏連超有些奇怪的看周擎宇。

  「聽說過。」

  周擎宇點點頭，鬆開手。

  他當然認識魏連超，

  這位算是鋼鐵大王的魏總，老家是重城下邊的一個縣城，前世，因為魏連超跟嫂子算是同鄉，周擎宇曾經跟他有過幾次接觸。

  按照前世軌跡，這時候，他應該在一家國營鋼廠任職銷售經理。

  後來隨著國營改制，他成了鋼鐵廠的總裁。

  周擎宇認識他大概是九十年代之後，

  當初周擎宇的炎黃集團，已經初具規模，魏連超則是因為企業經營不善，帶隊去學習炎黃的管理。

  作為嫂子的老鄉，周擎宇給他提了不少意見。

  但始終擋不住大勢，

  大約2005年左右，隨著鋼鐵變為夕陽行業，他的鋼鐵廠，也經歷破產、清算，他的偌大家產，也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至於後來怎麼樣，周擎宇就不知道了。

  沒想到，竟然在火車上遇見了他。

  周靖宇估摸一下時間，

  這個時候，確實是到了重城了。

  對面的黎星，並沒有在意，開口問道，「魏經理，方便問一下你這次去往深城，是為了工作嗎？」

  「對，那邊要舉行一個鋼材博覽交流會，廠里安排我過去，看有沒有機會。」

  「你們鋼鐵廠，是準備走國際貿易了？」

  「是啊，現在咱們國內的鋼鐵行業太卷了，單單是河省，就有七八家大鋼廠，我們小鋼廠沒有競爭優勢，也只能看看國外有沒有機會。」

  「是啊，現在鋼鐵的利潤不高。」

  「豈止是不高。」魏連超苦笑，「現在賣一噸鋼材，足足虧幾十塊錢，我們鋼廠，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

  魏連超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桌子上的方便麵。

  「黎記者，小周同志，火車上也沒好吃的，隨便吃一點，等以後你們去了我們鋼廠，我好好請你們搓一頓。」

  「魏總客氣了。」周擎宇沒吃方便麵，而是問了一句，「魏總，既然鋼鐵虧錢，你們就沒想過鋼廠轉型？」

  「轉型？」魏連超一愣。

  「對，你應該感覺到了，像是你們這種高耗能、高污染的企業，未來國家必定會管制，若是不轉型，恐怕你們鋼鐵廠的虧損還會繼續加大。」

  「小周，你說的倒是輕巧，但我們國營廠，就算轉型也沒方向啊。」

  「難道，魏總就沒感覺到，現在上邊，有改革的意思？」

  周擎宇淡淡說了一句。

  實際上，

  到了明年，也就是1985年，中央發布了《關於在城市進行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這一決定，被視為國有企業改制的標誌性文件。

  此後，一些虧損嚴重的國營企業，逐步改制。

  也正是趁著這個機會，魏連超拿到了鋼鐵廠的經營權。

  這時候，

  文件雖然還沒發布，但作為國營廠的管理，魏連超應該有不少的內幕消息，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一點。

  果然，隨著周擎宇話音落下，魏連超驀然睜大了眼睛。

  「小周，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瞎猜而已。」周擎宇一笑，將話題掩飾過去，繼續說道，「魏總若是能趁著改革，拿下鋼鐵廠的經營權，是個好主意。」

  「我……我確實有這個想法，所以，廠里這次安排出差，我主動請纓。」

  「但是，魏總，大勢不可當啊，就算你拿到經營權，通過降本增效改革，開始能賺一點錢，但隨著其他鋼企改革，你的優勢又在哪裡？」

  「啊……」

  魏連超額頭上的汗珠子，瞬間冒了出來。

  周擎宇說的不錯，

  他確實是想等改制文件落實之後拿到經營權，進行降本增效，但根本沒想太遠，此刻，被周擎宇提醒，瞬間也是咽了一口唾液。

  「大勢不可擋，大勢不可擋……」

  他喃喃兩句，突然起身，給周擎宇鞠了一躬，「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周，既然你看的如此明白，還請給我指一條明路。」

  而隨著魏連超這個行為，

  旁邊的黎星，也徹底懵逼。

  她看看魏連超，再看看周擎宇，一時間內心的震驚，比之魏連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