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2025-03-22 10:55:37 作者: 紅塵一粟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點多,我睜開眼的時候,頭還是痛的,但是燒已經退了,陳子煜趴在我的床邊,一隻手還緊握著我的手,像是怕我跑掉了似的,我想抽出我的手,輕輕一動他就醒了。「嗯?感覺好些了沒?」他的一隻手緊緊握著,另一隻手上來替我掖了掖被子,當然,嘴裡還是忍不住的一直埋怨,「你說你,下次能不能注意一點,自己身體不舒服都不知道麼?要是沒有我,你怎麼辦?」

  我慵懶的睜著眼睛,被他一板正經的樣子逗樂了,天知道他平時是個多麼大大咧咧不懂得體貼人的性格,我一邊看著他,一邊安慰,「我沒事了,小傷小病的嘛,每個人都會有的,你太緊張了。」

  陳子煜聽我的口氣,立馬不樂意了,「什麼叫我太緊張了,你不知道你嚇死我了!」

  我瞅了瞅四周,想要找我的手機,猜到陳子煜肯定沒有那個覺悟給安顏請假,便張望著,問他:「對了,我手機呢?」

  陳子煜撇撇嘴,道:「我怎麼知道你手機在哪,你說你剛一醒來就要手機,我可是陪了你整整一夜呢,都不關心我一下。」他皺著眉一臉委屈的對我說。

  「好啦,我知道啦,等我好了獎勵你,不過你先把我手機那給我行不?」我半哄著他。

  陳子煜的關注點卻妥妥的停在前半句,只見他一臉色迷迷的樣子盯著我,「是嗎?獎勵我什麼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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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知道再跟他好臉色說下去,他一定會得寸進尺,於是收起笑臉,一隻手攤在他面前,歪著頭道:「手機。」

  剛剛還得意的笑著的他,立馬撅起個嘴,小聲嘟囔著,「沒意思…」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支撐著坐起來攬住他的胳膊,稍稍放緩了自己的態度,好言解釋道:「哎呀,你快把手機給我嘛,我跟你不一樣,你是領導我是員工,不請假不上班是會被扣工資的…」說著,還撒嬌似的在他胳膊上輕輕撓著,他吃不住癢,原本委屈的臉瞬間破功,以更大的力氣將我的手揉進他的手心。

  「你就知道欺負我!手機你不是昨晚在我辦公室充電來著嗎?你是不是自己忘了拔掉啦?」

  他這一提醒,我好像真的想起臨走時迷迷糊糊落在他辦公室裡頭了,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安顏找不到我時焦慮的樣子。沒辦法,只得拜託他道:「你帶手機了沒?快借我打個電話。」

  ……

  從辦理出院手續到出院,一直折騰了大半天,等我終於走出冷森森的醫院時,天已經全黑了,陳子煜將他的大外套強制性的套在我的身上,直到確定只有一個臉露在外頭,才終於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嗯,這樣就好啦,去哪?回家還是…?」

  我使勁扯了扯衣領,才好不容易喘了口氣,「陳子煜,你這是要謀害我啊?你不知道現在幾月麼?」

  我沒好氣的將拉鏈往下拉了拉,沖他道:「先去你公司,我需要拿我的手機。」

  好在,安顏並沒有對我的不接電話問罪,讓我先在家好好休息兩天,公司的事務先交給別人處理,想起魏沁的事可能比較尷尬,我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安顏的這個提議。

  陳子煜開著車一溜煙就到了陳氏樓底下,他的秘書早將手機拿下來等在樓下,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點了,想來做他的秘書也是難搞,誰知道他忽然就要個什麼東西,有巴巴的讓別人去找。

  「給!」陳子煜「啪」的一聲關上車門,將手機隨意丟給我,打開手機一看,23個未接電話下了我一跳。

  陳子煜一臉醋意的白道:「切,這是哪個小情人呢,給你打這麼多電話。」

  可是,除了安顏給我打的兩個還有孟淺給我打了兩個,其它號碼均來自於一個我不認識的號碼,我心下狐疑,猜測是誰會這麼鍥而不捨的打這麼多電話。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今天早上五點多呢,不知道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翻看著每一個打了一分多鐘,中間間斷不足十秒的來電顯示,邊問陳子煜,「會不會是林現啊?他換手機號了?「

  陳子煜開著車,也有些奇怪,「沒有啊,他一直都用著以前的號啊,再說,換號碼也不用大半夜給你打那麼多電話吧。」

  「嗯,」我點點頭,認同他的說法,「要不你打回去試試?」他又說。

  我試探性的回撥過去,並沒有人接,電話里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說著:「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沒人接額,「我望向他,面面相覷。

  鑑於我的病剛剛好些,他有些心疼的樣子伸手摸摸我的額頭,「好啦,他有事會再打過來的吧,別想太多了,對了,你今天一天都沒怎麼好好吃飯,我知道一家粥店特別好吃,去吃點再回家?」他徵詢我的意見。

  經他這麼一說,我也確實有些餓了,便答應著,「好吧好吧。」

  這家粥店開在極隱蔽的地方,店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這個時間點本應該人滿為患的粥店,顧客卻不多,店主也自得其樂的坐在櫃檯看著電視上的新聞報導。

  陳子煜知道我的喜好,拎著包往角落的方向走去,剛剛好能看到電視裡的節目。他對我道:「你坐那兒,我去點餐。」然後便將包擱下,往櫃檯的方向走去。

  等餐的過程中,電視裡還在播報今天的娛樂時事。

  某某明星又被爆出脫單啦,誰和誰出遊被拍到啦…我百無聊奈,這些娛樂記者總愛播報這些沒有營養的新聞。

  忽然,一個熟悉的面孔蹦進視線里,不是那樣鮮活耍帥的他,躺在擔架上,看上去很不好,我聽到電視裡主持人用她那一口根正苗紅的普通話,說著:「今天凌晨飛上海的著名歌星凌瀟,從機場被前來迎接的粉絲送上車以後,在南二環路上遭遇連環車禍,凌瀟所在車身遭遇嚴重損毀,司機當場斃命,現凌瀟已被送進重症監護室里,具體情況本台會繼續追蹤…」

  心臟猛地漏了一拍,新聞已經轉到另一部新上映的電影身上,我顫顫巍巍的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孟淺一連串的消息炸過來。

  六點二十一分,「小善,你在哪呢?凌瀟出事了…」

  六點二十二,「小善,在不?」

  六點二十三,「小善,收到立刻給我回電話!」

  六點二十五分,「小善,怎麼不接電話呢?!!」

  ……

  十幾條消息,從六點二十一到六點四十,透過消息可以感知到孟淺在這個時間段的絕望,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悲哀,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一直翻到最後一條…

  「小善…凌瀟好像…不行了,你在哪呢?」

  「砰「的一聲手機墜地,陳子煜也端著點好的餐走過來,看到抱著頭抽噎的我,嚇了一跳。

  「小善!」陳子煜幾乎立刻奔了過來,抱住我查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啊?」

  我不說話,伸出雙臂緊緊抱著他,陳子煜更疑惑了,用力的掰著我的臉問道:「有什麼事,說出來啊,我在這兒呢。」

  我依然沉默不語,此時手機屏幕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費力的伸出一隻手夠著地上的手機,是孟淺的微信。

  「小善,看到快給我回電話!」

  往上翻去,一條條消息映入眼底,陳子煜沉默了好久,而此刻懷裡的人已經不僅僅是抽泣,而是開始大哭了起來。

  老實說,他和凌瀟的關係算不上友好,甚至,他在骨子裡相信,凌瀟是自己的又一大情敵,可是當他看到孟淺的消息說凌瀟快不行了,心裡莫名的又是那麼的難過。是凌瀟讓一向冷靜的許善哭的這麼毫不在意嗎?他感覺到自己的懷裡滾燙的眼淚,許善雖不堅強,卻很隱忍,像這樣嚎啕大哭式也是少見,而他只能抱著她一言不發,等她在自己的懷裡將眼淚流盡。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凌瀟已經被轉移至太平間,醫院的走廊里,只有孟淺和另一個女人,看著很熟悉,記憶里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

  孟淺見了我,忙跑過來,也不管醫院允不允許大聲喧譁,一個勁兒地質問,語氣裡帶著哭腔:「許善!你是死了嗎?我們給你打了那麼多個電話!你連凌瀟最後一面都不願意見?!」

  而我,早已面如死灰,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釋我這一天不接電話的原因,我意識到自己的神情也有些恍惚,喃喃自語,「是啊,我為什麼一整天沒有接電話呢,我是死了呢,我真他媽的該死了算了!」

  我的雙手無力的捶著自己的頭,直到癱軟地跪倒在地,孟淺捂著嘴巴,在悲傷面前,好像每個人都只能自己痛著,安慰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就像現在的我,聽不進去任何的安慰,哪怕他們跟我說,許善,其實這也不能怪你,你只不過是手機沒有帶,你只不過是自己也生病了,車禍,意外,這些你都沒有能力預先知道,所以不怪你。

  孟淺強忍著,說完了要說的話,「凌瀟他,送來醫院的路上就不行了,一直撐到到了醫院,我和凌素給你打了…無數電話,發了無數消息你都沒有回,他…他…他早上九點多的時候就走了…」孟淺說不下去了,她也是個堅強的女子,這個時候面對生離死別,仍然忍不住會哭,我們都太高估自己…

  這個時候,剛剛靜靜坐在一邊的女子走過來了,她面色蒼白,臉上妝容未飾,頭髮隨意的綁了個低馬尾,外套裡頭還穿著睡衣。我可以想像當前一天晚上,還給她打著電話說哥明天就回來了的人,忽然在她的睡夢中就走了是一種怎樣撕心裂肺的陣痛,就像憑空被人剜了心,痛到麻木,雖然還活著,卻總覺得快要死去了一般。

  她走近我,看著我,眼神木木的,冷冷的,過了好半天才開口,「你來了,我以為我哥今晚會見不到你了呢,還好你來了,不然他該多遺憾。」

  「我哥這些年走南闖北,什麼都變了,怎麼就是唯獨愛你這一條,一直沒變呢?可是你卻不在,他要死了的時候你竟然都不在!」凌素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因為說話過沖讓她劇烈咳湊起來,孟淺忙上前扶著她,拍著她的後背。

  我無可辯駁,自從我們相識,就一直是我在占著他的關心,跟著陳子煜回到家的時候,我還在想著她說的話,她的一字一句我都毫不懷疑。

  她說你知道嗎,哥這幾年因為工作身份,連我都很少見,可每次來上海,是必然要見見你的,每飛一個地方,他也必定要給你帶禮物吧?

  她說前天晚上,他打電話說這次回上海要帶我回趟家,他已經多少年沒有回家了你知道嗎,我爸我媽都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他…

  她說許善,其實我很討厭你,雖然很多事情我不記得,可是我知道,你霸占著我哥的感情,明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可你還是沉默的接受…

  陳子煜給坐在沙發上的我倒了杯熱水,語氣已經盡其所能的放低,「先把藥吃了吧,別忘了,你現在也是個病人。」

  我說:「子煜,我是不是個壞女人?」

  「別想太多。」他將藥遞給我,雖然知道安慰沒有用,可這時候除了安慰我,好像也沒有別的話可以說。

  我頹然的窩在沙發上,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他說:「其實…其實前天晚上,凌瀟還給我打過電話呀,他每次來上海,落地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我打電話,我怎麼會…我怎麼忘了呢?!」

  陳子煜見我這樣,也自我責備道:「好了!是我的錯!是我把你手機丟在辦公室忘了帶的,都怪我!」然後打開窗戶對著天空大聲喊道:「凌瀟我對不住你!你不要怪許善了!都怪我!!我他媽的不是人!你要是聽得到,就不要讓許善自責了…」

  我衝過去從他身後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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