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2025-03-21 04:11:30
作者: 紅塵一粟
《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里說,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間清爽的風,如古城溫暖的光,只要最後是你就好。我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太愛一個人似乎就不需要什麼理由,我願意等就行,你是什麼人,你對我怎麼樣,都不重要。可三十歲的女人和十七歲的女孩總歸是不一樣,十七歲,我可以傻傻的每天等你下課一起回家,等你寫完作業再一臉不耐煩的跟我講題,等你的時候也很快樂,因為你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滿心歡喜。可三十歲的時候,我不願意再傻傻的站在原地,你不愛我我也不想問原因,我可以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然後和你像常人一樣相處。
後來陳子煜一連幾天沒有來公司路口等我,而我也沒有主動找過他,我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也相安無事。
偶爾手觸到小腹時,感覺到一片溫熱,心裡還是忍不住想起那個曾經來過這世上的生命,我從來沒有為這個在心裡怨怪過他,卻又不都不逼著自己時不時想起。
孟淺說:「許善你知道嗎?你現在就像個瘋子,除了工作什麼事都不參與,陳子煜是毒品嗎?讓你一沾上就上癮?!」
每次孟淺這樣奚落我的時候,我除了笑笑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反駁,陳子煜之於我,的確是一沾上癮的毒品,但我於他而言,是毒藥還是清水就無可知道了。孟淺看不慣我這麼安靜內斂的樣子,今天正好一個高中同學結婚,本著同窗情誼,孟淺說什麼也要拉上我一起。
等我忙完公司的事情,已經中午將近十一點半了,孟淺好幾個電話催促著,我無法,匆匆跟助理交待了幾句,便衝出辦公大樓。
孟淺還在嚷嚷,「哎呀,許善,你怎麼這麼慢啊,回頭去遲了像話嘛,快快的…」邊抱怨邊還嫌棄著,「你就穿你這一身去參加婚禮?」
我上下看了看自己,白襯衫,黑外套,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像話的地方,便茫然的點了點頭,孟淺無語的看著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人家大喜的日子,你穿一身黑是去奔喪啊還是搞事情呢?待會兒別說跟我一起來的!」
說著,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白眼,我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弱弱的看著她,問道:「那怎麼辦啊?要不,我不去了?「我試探性的看向她。
她想都沒想,立刻回絕道:「別想!你今天既然跟我出來了,就別想打道回府。」說著,指了指車后座,」吶,我都預料到了,給你帶了我的衣服,希望你沒有長胖。」
我白了她一眼,回駁道:「我一直都比你瘦的好吧?!從小學就是…」
今天的新娘是我們高中的班長,一個看上文文弱弱的女子,當年北大保送生的名額,就有她的一個。我們到指定的地點時,來賓已經陸陸續續來很多了,這些年同學們該結婚的結婚,結婚早的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現場有好些熟悉的面孔,叫不出姓名,只是微笑的打個招呼。
新娘站在門口,身穿一襲潔白的婚紗,記憶中的她不算驚艷,明明是平凡普通的五官,此刻大概是因為身畔的依靠,讓她的整個人都看起來精緻了許多。孟淺道她和男朋友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一路從校服穿到婚紗,剛畢業的時候,男生要創業,她放下優厚的待遇選擇跟他一起創業,現在他們的公司已經步入正軌,她在這時有了他們愛情的結晶,新娘說,我好像找不到不和他結婚的理由了,這輩子好像也只能嫁給他了。
孟淺碎碎的跟我說這些的時候,一堆新人正在別人祝福的目光下,說著愛情的誓詞,我可以看到他們微笑的眼神里,隱隱噙著的淚光。
這就是兩個人從此組建一個家庭的開始,看上去沒那麼難,可想想自己,又覺得無限落寞。這一刻,我是真的有點兒想念宋鳴了,我們或許不夠相愛,卻能給彼此帶來溫暖。
到新娘新郎開始敬酒的環節,氣氛也活躍開來,敬到我們這一桌的時候,同學們嚷嚷著,要新娘一個一個叫出名字,叫不出的新郎自罰一杯。然而時間畢竟像個多年,大部分人也到了中年發福的時候,有些帶著娃的就更難看到十幾歲的青蔥樣子。
新娘為難的,在腦海里思索著曾經無數次點過的名字,「你叫…徐良吧?」
她指著一個一身休閒的男士,語氣里充滿著不確定,那個男士也哈哈大笑,回應道:「班長,你不記得我啦?我是坐你後頭,上課老揪你頭髮的那個?」男士提醒道。
新娘似乎有了點兒印象,「噢噢,你是趙一凡!」她恍然回憶道。
那男士連連點頭,「對對,」見她想起,男士很高興,新娘拍拍她的肩膀道:」對了,你那會子還把我弄哭過,因為考試抄襲,我叫你去辦公室你就不去!」她似乎也想起很多往事,眉飛色舞的說著。
「班長,你看你淨記得那些不好的事情了,你忘了,我還偷偷幫別人給你傳過情書呢!」男士道。
旁邊的同學便起鬨道:哎呦,是幫別人傳的,還是你給班長寫的呀!」
大家各自調侃著,新娘忽然向我走過來,「你是許善吧?」
她看我默認,忙轉頭對還在被調侃的新郎道:「老公,你快過來,這就是我說的許善,我們之間的緣分都靠她呢!」
那個男人聞聲走過來,禮貌的端著酒杯,「你好,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我和娟兒不一定能認識呢!這麼漂亮的女子,老婆,她後來和你說的那個叫什麼,什麼煜的那個男生一定在一起了吧?」新郎的聲音很大,相信在坐的同學應該都聽到了,有些知情人士尷尬的看著我,沉默不語,不明狀況的,便嬉笑著一副看好戲的態度。
新娘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對的地方,用眼神朝她的新郎示意他閉嘴,邊打圓場道:「許善這麼漂亮,又這麼優秀,人家的事要你操心嘛,你快喝你的酒去。」男士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委屈的閉了嘴。
大家紛紛識趣,又吵鬧著換到下一個話題,一直到散場了以後,新娘才悄悄的走過來,道:「今天他不是有意的,你別在意啊。」
我笑著擺手,「沒關係,他也不知道情況。」
她道:「同學一場,很多年沒見面了,我雖然不知道現在你過的怎麼樣,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結婚,嫁人,可是有件事,我還是想告訴你。」
我們退到人群外面,酒店的後面花園很安靜,音樂噴泉也停止了它的演奏,她的聲音婉婉道來,飄散在風中,如夜色的呢喃。
「高二的北大保送生考試,原本老班是計劃著讓陳子煜和林現去的,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成績更優異,另一方面,老班也要保證咱們學校保送過去的學生質量。在咱們那個班,我的成績不算出類拔萃,可當時,不論老班或他的家長,怎麼勸說或責罵,他就是不去,這箇中理由,我原以為你當年就明白。」
……
再坐在孟淺的車上時,我的內心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她說我當年就該明白,可她卻不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越是身處其中的時候,往往越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說當年的陳子煜,為了跟我考同一所大學,放棄了北大的保送資格,後來高考志願填報,本來想好的大學臨時變卦,非要衝一所希望渺茫的學校,志願沒被錄取後,他爸爸讓他出國留學,可他卻選擇復讀。
……
還有太多的事無法說完,比如大三的時候,他爸爸的公司因涉嫌偷稅漏稅被責令關門待查,他為了挽救爸爸的心血,出國尋求法律援助,一個人在國外語言不通,住的是幾十平米的小房子,在一家中國人開的店裡打工,因為不懂當地法律,被坑了三個月的房租……
這些,重逢後的陳子煜一個字都沒有提過,在我面前,她好像還是那個陽光開朗,拈花惹草的性子,卻未曾想過,經歷過歲月洗禮的他,骨子裡早已有了成年人該有的成熟。
孟淺看我從婚禮回來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打趣道:「怎麼了?看到別人結婚心裡痒痒了?要不,你也趕緊找一個?」
我測了個身不搭理她,孟淺微微一笑,「其實我覺得吧,宋鳴就是一個挺不錯的結婚對象,偏偏你把人家作沒了,不過退而求其次來說,陳子煜也是個挺好的對象。」
我冷冷道:「你不要說他!」
孟淺瞥了我一眼,「怎麼了還沒原諒他?我說你至於嘛,就沒等你一次,你就真不理他了,我看你早晚把自己作成小寡婦。「
孟淺還在奚落著,我的內心煩躁無比,一直到晚上下班,我的腦子裡還迴環著所以與陳子煜有關的事,蘇念清過來叫我的時候,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擔憂的對我道:「善姐,你快去工地上看看吧,出事了!」
我的頭一下子就大了。
出事的正是和陳氏有關的工程,一名工人因為腳手架不穩,從三十三樓墜下當場死亡,巧的是這個時間點,我恰好不在公司,助理新上任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現在死者家屬的意思,倒是我們負責人沒有及時採取措施,導致死者錯過最佳搶救時間。除此之外,因為施工安全問題導致的惡劣後果,也將使我們和陳氏的合作再一次跌入冰窖!
好不容易安撫完死者家屬,王總和總經理現在的態度,也是讓人寒心。辦公室里,王總坐在自己的轉動椅上,沉默著抽著他的煙,總經理一言不發,表情凝滯,而我站在辦公桌前,有口難辯。
末了,王總輕輕嘆了口氣,走到我面前,無奈道:「小許啊,你讓我怎麼說你呢,人家現在就要找項目負責人,我知道,這也不能怪你,可出了事了,總得要人擔著這個事情啊。」
我深吸一口氣,還在做著無力的辯解,「可這事情不該怪我們啊,腳手架不穩固導致他高空墜落,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工作時間打電話,才導致自己失足掉下來的…」
王總又拔了根煙,霧氣在整個辦公室里蔓延開,熏得人想流淚,他沉默片刻,才不都不說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誰也不能確定這是意外,還是施工安全保障有問題,現在各個地方都查得緊,公司如果一定要做出答覆,也不能說是腳手架不牢固,只能說是工作人員玩忽職守…」
我聽不清他還說了啥,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就聽到王總在身後冷冷的說了句,「許善,你明天先不用來上班了,在家等通知吧。「心便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