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忘年交
2025-04-04 15:14:52
作者: 南湖悠人
斯文清瘦的尹副書記與「急如火」、「暴如雷」的大老潘不一樣,他不善應酬,話也很少。除非必要,能不說的話,他半句也不多拉。
他總是微微笑著,不管見了誰都禮貌地點下頭,大夥從來沒聽見尹書記在人前褒貶過他人。因此,康莊農場的職工都尊敬他,卻也人人不怕他。
尹書記夫婦年紀俱過半百,只是膝下猶虛。老伴喜歡撥弄花草,菸酒不沾的尹書記獨愛茶道。老兩口,我陪你種花,你伴我喝茶,互疼互愛,家庭生活雖不熱鬧卻也占盡了清靜悠然。
誰料「老天」也會「嫉妒」這對與世無爭的老人,千不該萬不該,它不該將「恩愛夫妻不到冬」這句「民間俗語」落在了他們身上……
半年前,陪他「風風雨雨」磕絆了26年的老伴兒,突發「腦溢血」,場裡的「50」拖拉機慌頭慌腦地將她「顛簸」到30多里路外的縣醫院,醫護人員還沒來得及著手搶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竟然撇下朝夕相對的老頭子,急匆匆地「撒手人寰」了。
老伴兒走後,尹書記出來進去就只剩孤零零的一個人。長夜寂寞,一向缺少「高朋」的他也只有與「孤獨之神」遙對「品茗」。
可自從那次在辦公室里見到喚弟,看她骨碌著一雙慧黠的黑眼珠子對他進行全身掃描時,他塵封近半年的凍結之心突然開始融化了……
尹書記忍不住拿出一個大蘋果把小姑娘誘到眼前。
他遞給喚弟蘋果的同時又不失時機地問:「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謝謝爺爺!俺叫喚弟。」喚弟按照母親以往教導的那樣謝了尹書記,接過蘋果「迫不及待」地搭口就咬。
「噢——叫喚弟呀!那爺爺可以問喚弟個問題嗎?」尹書記微微前傾著上身,試探著問。
喚弟一愣,停止咀嚼,又戀戀不捨地看了看手裡紅通通的大蘋果,略一思索,咽下口裡的蘋果,才一歪頭兒:「爺爺要問俺啥?」
尹書記被喚弟的小心思差點兒逗笑,他強忍著樂勁兒問:「喚弟剛才一直盯著爺爺看,到底在爺爺臉上找什麼呢?」
「哦——」喚弟長舒了一口氣,「俺看爺爺和娘常常看的「板橋詩畫」里的那個「鄭燮」畫像一模一樣,哦,他就是比爺爺多長了一些鬍子,俺還琢磨著把他的鬍鬚刮下來給爺爺粘上呢!」
「是嗎?喚弟真是個愛動腦筋的好孩子呢!那你為什麼不告訴爺爺把鬍子留長呢?那樣不是更省事嗎?」
「俺想過的,可是那樣子——爺爺不就和「鄭燮」一樣老了嘛!」
「呵呵……那倒也真是!還是喚弟聰明,比爺爺想得周到多了!」尹書記嘴角上翹,輕笑著表揚喚弟……
喚弟也對這個叫她「小姑娘」的老頭兒心生好感,尤其是當天中午,自己在大老潘眼前賣弄小聰明陷入困境時,也虧了這個像「鄭燮」的爺爺拉了她一把。自那以後,喚弟每次見到尹書記都會恭恭敬敬地站住,親熱地跑上前喊他「爺爺!」
……
今天,自己傷心痛哭時,這個善心的爺爺又來給她擦淚水了,喚弟如同見到真正的親人一樣,激動的情緒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尹書記站起來,拉著喚弟的小手回了他的小院……
那是一個獨立的三間屋的小院落,穿過月亮門,就是一個長長的大天井,天井正中搭了一個不大的草棚子,棚子下擺了一張圓面的石桌,桌邊相對配著兩個「安塞腰鼓」狀的石鼓凳。
尹書記引著喚弟來到草棚下,把她提到其中一個石鼓上,囑咐喚弟「坐好」後,自己就轉身進屋去了。
初到此處,感覺新奇的喚弟悠蕩著兩條小短腿兒坐在石鼓上,四下里打量:矮矮的南牆邊,從東到西分別植了一叢修竹,一棵滿是紫花的小樹(後來她才聽尹爺爺說,「這株是『木槿』,它的花不僅好看,還可以吃呢!」後來喚弟和夥伴們偷偷摘了幾朵花,放入嘴裡嚼了嚼,又滑又爽,吃起來口感確實不錯唻——),豎在西牆角的天線杆子上正攀援著既開黃花又開白花的蔓生植物。(後來她知道那是「忍冬」,也叫「金銀花」。尹爺爺說,它「性寒味甘,清熱而不傷胃,芳香透達又可祛邪,是清熱解毒的良藥」。尹爺爺還告訴喚弟,這種植物一蒂開兩朵,長長的花蕊探出花冠外,成雙成對,形影不離,看起來如雄雌相伴,又似鴛鴦對舞,因而也有年輕戀人「另有深意」地呼它「鴛鴦藤」。)
坐在石鼓上的喚弟腦袋亂轉著,獵奇的目光正在四下里瀏覽著她還叫不上名字來的五顏六色的花木,不經意間,下面的腳盪出的幅度就有點大了,一下子踢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活物,嚇得她差點兒從石凳上掉下來。
驚慌中的喚弟急忙伸直兩臂,俯身用小手掌死死撐住石桌,抬高兩腿,低頭一看:「哎呀俺的娘唻——」腳邊竟然是一隻懶洋洋的大黑狗。
「爺爺——狗!」一見又是狗,喚弟嚇得大叫起來。
「『黑』——趴下!」尹書記嚴厲地吆喝著黑狗,肩搭毛巾,手端臉盆,急忙從屋裡出來。
「喚弟別怕!這是你奶奶養的『寵物土狗』,不咬人。」尹書記把裝了半盆水的臉盆放在石桌上,抬手把肩頭的毛巾拉下來,摁進水裡洇濕,再撈出來扭至半干,給喚弟擦了擦臉和手。
「寵物土狗?那是什麼狗呀?」喚弟心有餘悸地掃了掃依令迅速趴在她腳邊的一聲不吱的黑狗,好奇地追問。
「『寵物狗』就是養著解悶的狗。」尹書記耐心解釋著。
「哦——狗不都是養來看門的嗎?還能解悶?」
「對呀!狗既能看門又能解悶,它還是大大的『忠臣』呢!」
「狗是『忠臣』,那今天怎麼還把俺娘咬了呢?」
尹書記說:「那是一條生了病的『瘋狗』,不一樣的!你看我家的『黑』,它原來是你奶奶撿的一條流浪小狗,你奶奶見天餵它,過幾天還給它洗個澡,養著養著就通人性氣了,你奶奶沒了都快半年了,它還是天天趴在你奶奶生前常坐的石凳前等她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