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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雨天教女

2025-04-04 15:14:34 作者: 南湖悠人

  「雨生百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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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似乎特別優待文龍一家。

  在他們徹底整修好宿舍的第二日,知情識趣的雨就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它似乎聽到了老農們「下大點兒吧!下多點兒吧!……」的殷殷祝禱,終於愈下愈大,最後「演化」成了「中雨」。

  人們盼望已久的這場「中雨」,不疾不徐地連續下了兩天,才漸漸收了雨勢……

  下雨,並不影響文龍的室內整修工作。吃過早飯,他就戴上斗笠,披上蓑衣,一刻不停地走了。

  蔡曉的工作還沒有具體定下來,眼下還是「革命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臨時幹著雜七雜八的活計。

  今日好雨,她這塊「革命紅磚」卻不用出工。

  當然也有不爽的人,像咱們的喚弟。因為雨天,她撈不著出去「瘋」了。

  蔡曉舒舒服服地坐在玻璃窗前的大木床上,背倚床頭高高迭起的被子,神色悠閒。

  嫻靜如水的她時而抬頭看看窗外連綿的雨,時而低頭看看手中攤開的書卷,嘴裡如痴如醉地誦讀著……

  被拘在家中的喚弟「百無聊賴」地將頭枕放在母親伸著的兩條大腿上,聽著窗外雨點敲擊萬物而引發的各種天籟之音:「滴答滴答……」這是雨墜屋檐;「唰唰唰……」這是雨打地面;「啪啪啪……」這是雨敲玻璃;「沙沙沙……」這是雨穿樹葉;「噹噹當……」這是雨擊銅盆;「噗噗噗……」這是雨落積水;「嘩嘩嘩……」這是雨勢加大了……

  天籟之音雖美,卻美不過蔡曉的「妙法佛音」。

  母親蔡曉的吟哦聲如同貝多芬手底流淌出的曲子,暗中蘊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鎮定作用……

  飽含深情的低誦聲不動聲色地洗滌著喚弟煩躁的心靈,使小小的她慢慢淡泊下來,原有的些微不快也不知不覺地飄走了……

  喚弟用心傾聽著母親輕音曼語的誦讀:「我靜靜地坐在那裡,聽到頭頂上的雨滴聲,此時有聲勝無聲,我心裡感到無量的喜悅,仿佛飲了仙露,吸了醍醐,大有飄飄欲仙之概了。這聲音時慢時急,時高時低,時響時沉,時斷時續,有時如金聲玉振,有時如黃鐘大呂,有時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有時如紅珊白瑚沉海里,有時如彈素琴,有時如舞霹靂,有時如百鳥爭鳴,有時如兔落鶻起,我浮想聯翩,不能自已,心花怒放,風生筆底……

  我已經能夠「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了。

  可我為什麼今天聽雨竟也興高采烈呢?

  這裡面並沒有多少雅味,我在這裡完全是一個「俗人」。

  我想到的主要是麥子,是那遼闊原野上的青青的麥苗。

  我生在鄉下,雖然6歲就離開,談不上幹什麼農活,但是我拾過麥子,撿過豆子,割過青草,劈過高粱葉。我血管里流的是農民的血,一直到今天垂暮之年,畢生對農民和農村懷著深厚的感情。

  農民最高希望是多打糧食。

  天一旱,就威脅著莊稼的成長。

  即使我長期住在城裡,下雨一少,我就望雲霓,自謂焦急之情,絕不下於農民。

  北方春天,十年九旱。

  今年似乎又旱得邪行。

  我天天聽天氣預報,時時觀察天上的雲氣。憂心如焚,徒喚奈何。在夢中也看到的是細雨濛濛。

  今天早晨,我的夢竟實現了。

  我坐在這長寬不過幾尺的陽台上,聽到頭頂上的雨聲,不禁神馳千里,心曠神怡。

  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有的方正有的歪斜的麥田裡,每一個葉片都仿佛張開了小嘴,盡情地吮吸著甜甜的雨滴,有如天降甘露,本來有點黃萎的,現在變青了。本來是青的,現在更青了。

  宇宙間憑空添了一片溫馨,一片祥和。

  我的心又收了回來,收回到了燕園,收回到了我樓旁的小山上,收回到了門前的荷塘內。

  我最愛的二月蘭正在開著花。它們拼命從泥土中掙扎出來,頂住了乾旱,無可奈何地開出了紅色的白色的小花,顏色如故,而鮮亮無蹤,看了給人以孤苦伶仃的感覺。

  在荷塘中,冬眠剛醒的荷花,正準備力量向水面衝擊。

  水當然是不缺的。

  但是,細雨滴在水面上,畫成了一個個的小圓圈,方逝方生,方生方逝。

  這本來是人類中的詩人所欣賞的東西,小荷花看了也高興起來,勁頭更大了,肯定會很快地鑽出水面。

  我的心又收近了一層,收到了這個陽台上,收到了自己的腔子裡,頭頂上叮噹如故,我的心情怡悅有加。

  但我時時擔心,它會突然停下來。我潛心默禱,祝願雨聲長久響下去,響下去,永遠也不停。」

  喚弟等母親的餘音緩緩繞樑之時,才開口問:「娘,真好聽!這又是誰寫的作文?」

  「這是北大教授——季羨林老先生的《聽雨》!」

  「『北大』就是北京大學嗎?」

  「對!」

  喚弟支起身子,腆臉看著蔡曉的俏臉,頗有些嚴肅地道:「娘,我也要上北京大學,去跟季先生學《聽雨》!」

  「好啊——那咱喚弟可要好好讀書,你要學習好了,才能考入『北大』呢!」蔡曉摸摸女兒的頭鼓勵著。

  「好!我聽娘的話,好好讀書!娘,我什麼時候才能上學呀?」

  「今年就上,到秋天就上。」

  「這會兒是什麼天?還是春天嗎?春天后面還有夏天,夏天后面才是……娘,咱幹嘛要等到秋天呀?」喚弟撒著嬌問。

  「現在雖然是春天,不過已經是春天的最後一個節氣了,再過十幾天就到夏天了。因為學校里都是秋天才開始招收新生,所以喚弟要等到秋天才能上學啊!」蔡曉耐心地回答著女兒的疑問。

  「噢——這樣啊!那季先生是哪裡人啊?說話不會也像章春櫻那樣兒『咬咬著舌子』,叫俺聽不清吧?」

  蔡曉一愣,輕輕笑了:「別那麼刻薄春櫻!她講的是諸城話,怎麼能說人家『咬咬著舌子』呢!季先生講普通話,喚弟不會聽不清的。再說了,季先生就是咱們山東人,他出生在山東清平縣康莊鎮……」

  喚弟激動地打斷母親:「康莊鎮?哎呀——娘唻,那不是和咱們一樣,都是康莊鎮的嗎?」

  「說你多少遍了,輕易打斷別人的話是不禮貌的,尤其是小孩子!怎麼老是改不了呢?還有——聽話要聽全了,不要聽一半丟一半的,老這樣斷章取義可不好!」蔡曉輕輕責備了女兒兩句,又接著說,「季先生家是清平縣的康莊鎮,不是咱高密縣的康莊鎮。他家那地兒在聊城,離咱這兒還要700多里路呢!」

  喚弟驚訝地張大嘴兒:「都是康莊,怎麼能隔得那麼遠呢?娘,季先生也上過學吧?」

  「對!等喚弟上了學,學過『地理』就知道為什麼兩地隔得這麼遠了!季先生當然上過學,他不到六歲就跟馬景恭老師識字了。」

  喚弟著急地問:「不到六歲?俺都七歲了,那俺不是上晚了?」

  蔡曉安撫著急躁的女兒說:「不晚,咱喚弟是七虛歲,實歲也是六歲!再說了,咱喚弟其實好幾年前就『開蒙』了,說起來,比季先生識字還要早呢!你想想,季先生快六歲了才開始學識字,咱喚弟呢,五歲那年就識了好幾百個字了!」

  聽了母親對自己的肯定,沮喪的喚弟立馬精神起來:「娘,季先生在哪裡上的學?」

  「季羨林先生呀,他的小學、中學還有高中,好像都是在咱們的省會——濟南上的……」蔡曉思索著,慢慢回答道。

  聽到這兒,喚弟又忘了娘剛教她的不能打斷他人說話的「母訓」了,她急急忙忙地插嘴問:「就是娘說的那個『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濟南嗎?」

  「對!俺喚弟——小腦瓜就是好使!」蔡曉心裡一高興,只顧了誇獎女兒,竟也忽略了閨女剛剛又犯了輕易打斷別人講話的錯誤了。

  她接著又講:「季先生畢業於清華大學,他可厲害了!老先生精通12個國家的語言:有漢語、南斯拉夫語、梵語、阿拉伯語、英語、德語、法語、俄語、吐火羅語……,同時,他還翻譯了大量的文學作品。」

  「娘,什麼是翻譯作品?」

  「翻譯作品就是把一個國家的文字譯成另一個國家的文字?」

  「為什麼要把一個國家的文字譯成另一個國家的文字呢?」

  「為了好溝通啊!你想,咱是中國人,講的是漢語。這回突然來了個講梵文的印度人,你能聽懂他說的話嗎?能看懂他寫的書嗎?」

  喚弟搖搖頭,緊追著問:「娘說季先生精通梵文,他總能聽懂吧?」

  「那還用說,季先生不僅能聽懂,還翻譯過好幾部梵文書呢!」

  「季先生翻譯了什麼梵文書啊?」

  「吭!吭!五十年代,老先生翻譯過《沙恭達羅》和《五卷書》,今年他又開始翻譯印度兩大史詩之一的《羅摩衍那》了!」蔡曉清清嗓子,耐心地教導女兒。

  「《沙恭達羅》?那俺不知道。不過俺還記得《五卷書》。」

  「是嗎?喚弟還記得《五卷書》?」

  「對呀!娘給俺講過一個故事就是《五卷書》里的。」

  蔡曉諄諄善誘:「啊哦——哪個故事?娘怎麼不記得了呢!」

  「就是那個——嗯,一隻母狼含著一塊肥肉走到河邊,看見一條魚跳上岸來,狼放下口中的肥肉跑去捉魚,魚看見狼張著大嘴要來叼它,就機靈地跳回河裡去了。 這時,一隻老鷹從空中撲下來,搶走了狼的那塊肉。貪心的母狼沒捉到魚,還把到嘴的肉也給丟了。最後,只落了個『兩手空空』。」

  「對!喚弟真聰明!」喜形於色的蔡曉忙誇讚閨女。

  喚弟被誇,面有得色,又問母親:「娘,那本印度來的書為什麼叫《五卷書》啊?」

  「《五卷書》是古印度的故事集。顧名思義,它是因為共有5卷而得名的。」

  「印度人還真懶,連個書名都不願意起,呵呵——就叫什麼《五卷書》。那娘說的那個『沙什麼達羅』唻?那又是什麼書呀!」

  「是《沙恭達羅》!恭敬的『恭』。《沙恭達羅》是印度古詩人和戲劇家迦梨陀娑的七幕詩劇,劇中有一個美貌的婦女叫沙恭達羅。她在自然界中長大,秀色天成,潔質自生。她待人真誠,心地善良。當她要離開淨修林時,不但女友跟她難分難捨,就連林中的孔雀也不再跳舞,水中的野鴨也不再吃食,草地上的小鹿更是長久地牽著她的衣裙。她敢於突破種種清規戒律,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愛情……」

  窗外綿綿春雨不停,窗內母女喁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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