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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打地

2025-03-22 23:18:44 作者: 南湖悠人

  「盧仝!你自個兒牽上才買的那頭小驢兒,上南大窪那塊兒新種的麥地來,去『打打地』①吧!」自從盧仝自個兒壓了「豆子場」之後,李玉良老漢對徒弟的良好表現非常滿意,就時不時地單獨給他「派活」了。

  「好唻!」盧仝答應著來到牲口棚,解下師傅安排「打地」的那頭白嘴唇、白眼圈,有事兒沒事兒就會「啊——啊——啊」叫個不停的驢,給它套上最小號的碌碡。牽上它,就興沖沖地上了南大窪那塊兒地里去了……

  直到日落西山,盧仝才「筋疲力盡」,使勁兒拖著「一步三倒退兒」、「怒氣沖沖」的小毛驢兒回家來……

  吃過晚飯,照例是先去生產隊裡記工兒。

  記工員依例給盧仝記了5分兒。

  人叢里一個聲音就憤憤地嚷起來:「俺叢了一天的棒子秸兒,才給俺記了5分兒工。這個小知青兒,牽著個小犟驢兒,在地頭兒上和它耍了一天,就給他記了5分兒半,俺不服!」

  「就是!就是!俺也不服!」

  「耍了一天,也記工兒?哪有這樣兒的好事兒!俺也不服!」

  「不幹活!光知道和驢耍,這樣兒的——都記5分兒半。誰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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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服!俺都不服!」

  ……

  一時群情激昂,抗議的聲音在人堆中「此起彼伏」……

  隊長於繼昌無奈地揮揮手,大聲吆喝:「都別吵吵兒了!等俺問問是咋回事兒,再說……」

  過了一大霎兒,於隊長耐心地等嘈雜聲兒慢慢平息下來,才面色不愉地問:「盧仝,這會兒,你來說說。人家都說你沒打地,待地頭兒上『耍』了一天,到底怎麼回事兒?」

  盧仝辯解道:「也不知道誰買的毛驢,大概有毛病兒:我撲棱撲棱它的耳朵,它不『嚼沫』;貼貼它的頭兒,它也不『嚼沫』;拍拍它的脊樑,它還不『嚼沫』;拉了拉它的尾巴,它不『嚼沫』不說,還火我了!一蹄子,差點兒把我撂倒,要不是我閃得快……」

  盧仝話未說完,他抱怨的聲音就被眾人的「哄堂大笑」給淹沒了……

  待到笑聲暫歇,於繼昌問李玉良老漢:「老哥,這毛驢兒,什麼時候會『嚼沫』了?」

  李玉良拔下嘴裡的長煙杆兒,舉高胳膊,恨恨地拿煙杆柄兒在身邊盧仝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兒,咬著牙根說:「臭小子,淨給俺丟臉。誰教的你——毛驢還會『嚼沫』了?」

  「師傅,你不是教我說『牛不嚼沫兒打打角兒』嘛!我尋思著牛和驢差不多的東西兒,還能不一個樣兒?俺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它的角兒,只好……」

  李老漢打斷他:「中了!中了!越說越『離譜』了。牛是牛,驢是驢,就是驢『抱』②的還不一定是驢呢!你還待驢頭上找『角』,你咋不找『手』呢?……」

  盧仝摸了摸被師傅敲打過的頭,疑惑不解:「師傅,驢『抱』的不是驢,那是——什麼?」

  「笨小子,不是還有『驢騾子』嘛!算了,先不遞你說這個了!」李玉良老漢轉過頭兒,對著於繼昌說,「繼昌,『不知者不怪罪』,你看這事兒弄的。都是俺沒教導好!這樣兒吧,把俺的工分兒讓一半兒,給俺這個『死心眼子』徒弟記上吧!」

  「老哥,你這說的什麼話?才你不是還說過『不知者不怪罪』嗎?盧仝隨你,痛愛牲口兒,這是好事兒。再說他頭一回兒犯錯兒,起因也不全怪他,今天的工兒照記!還是5分兒半……」

  說到這兒,於繼昌又轉身面對眾人:「盧仝呢,還是個孩子,下放到咱村里,離家大遠遠的,大伙兒都多擔待著點兒。俺這樣處理,都沒意見吧?」

  「沒意見!沒意見——」人群里稀稀拉拉地回應著他們的隊長。

  盧仝旁邊兒,一個待在場院裡幹活兒的中年婦女說:「跟孩子有啥意見?俺家的『勝子』,有一回放學來家,給俺說,有一頭『錢紙驢』(黔之驢)可犟了,連老虎都敢撞!得虧這孩子命大,沒碰上那頭『錢紙驢』。要不,還不知道出啥事兒呢!聽說敲鐘的李老頭就是叫驢踢成『瘸子』的……」

  又一個「母性大發」的聲音響應道:「是啊!是啊!虧著沒碰上你說的那頭『牽著驢』。不的話,這個小知青兒,說不定也就成『瘸子』了……」

  這次記工兒以後,盧仝的「驢會嚼沫兒」和「『錢紙驢』與『牽著驢』」這兩個經典的故事就迅速傳開了:故事中的「配角兒」——盧仝,也因「主角兒」——「驢」,而「聲名鵲起」,只搞得四鄰八村,婦孺皆知……

  經此一事兒,盧仝暗暗咬牙,下定決心:更加認認真真地跟著師傅學習「牲口經」;日日夜夜地與牲口培養感情;不厭其煩地練習甩馬鞭兒……

  「工夫不負有心人。」這話兒一點也不假。

  現在,再看盧仝,就不得不讓人拍腿兒感慨:「時隔三日,當刮目相看!」

  半個月後,年紀輕輕的他不僅知道長什麼樣子的是「驢騾子」,還知道:「馬騾子」的「爹」是驢、「娘」是馬了!

  盧仝的駕馭技術也漸漸得了師傅的「真傳」:套車、卸車輕鬆自如。

  最最讓人驚奇地是,短短的時間內,他居然能夠獨立趕大馬車了!

  看著「能幹」的徒弟,李玉良老漢總是「拤拿著」③大煙鍋兒,捋拉著山羊鬍兒,老臉核桃皮似的皺著,「呵呵」淺笑不已……

  「盧仝,明天頭晌兒,你就套上車,去『打靶地』拉『棒子秸』吧!」李玉良恣模樣兒地吩咐徒弟。

  心花亂放的盧仝快速地答應著:「好唻——師傅!」又面向李玉良,笑著問,「套哪個牲口?」

  李玉良老漢沉思了半天,才眯縫起眼睛一一分析著:「嗯——『騍馬兒』還懷著駒兒;『騮馬』有點兒老了;『青驄兒』還沒大訓好;那頭『青騾子』脾氣兒有些暴躁……嗯——你還是套那匹黃色的『頭把駕轅馬』吧!」

  「師傅,『頭把駕轅馬』還是你明日進城拉化肥使吧!我在家拉棒子秸,用『青驄兒』或『青騾子』就中!」盧仝體貼地對師傅說。

  「『青驄兒』還沒訓好,你先別用!用就用那頭『青騾子』。它——活倒是幹得不糙兒。不過,你得小心著點兒,順著它的毛使!」李玉良老漢不放心地諄諄叮嚀著他心愛的徒弟。

  「好!我聽師傅的。明日,我就套那匹『青騾子』,保證順著它的毛,叫它乖乖兒地給我拉車。」盧仝自信滿滿地說。

  晚上,躺在飼養屋簡陋土炕上的盧仝,破天荒地,做了一個長長的、永遠都不想醒來的美夢……

  【高密土話解析】

  ①——「打地」,就是莊稼播種後,為防種子與土壤接觸不實落,也為了避免土壤中的水分迅速流失,村民們有時也會再用很小的碌碡壓一壓。

  ②——「抱」,就是「生」的意思。

  ③——「拤拿著」,就是「大把兒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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