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秋宇的往事（三）

  見到羅森的時候，秋宇心裡還是忍不住的咯噔了一下，才打了個招呼，羅林就笑著跑過去在羅森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羅森本來笑眯眯的臉上，也逐漸的變了顏色，秋宇更是緊張。雖然這三年來，秋宇沒有跟著他們做過什麼，但經常在一起，潛移默化之中，秋宇也把自己當做了他們的一份子，只不過，與對其他人不一樣，秋宇對羅森，還有一些敬畏。

  羅森在外面再狠，但絕對不會對自己人做什麼過分的事，也絕對不會欺負弱小，恰恰相反，羅森最見不得人欺負那些老弱病殘，誰幹這種事被他見到了，搞不好莫名其妙的就被打，他自己的小弟更是絕對不允許幹這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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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待秋宇、王雲山和羅林三人的時候，他跟一個普通的哥哥對待自己的兄弟一般，從來不會讓他們干那些違法犯罪的事。不過，幾人跟著他時間一久，多少也沾染了一些社會脾性，有時候要出去辦個什麼事，修理什麼人一頓，幾人想要參與，都被羅森狠狠地罵了回去。

  作為獨生子女的秋宇，對待羅森，很有些把他當做自己親哥的感覺。而羅森是個混混，秋宇偏偏就快要去當警察，完全是兩個對立面，因此，見到羅森，秋宇才會有些忐忑。

  羅森聽羅林說完，有些意外，見秋宇滿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沖他笑了笑，又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秋宇心裡一松，趕緊走了過去，來到羅森面前，叫了聲：「森哥。」

  羅森笑了笑，輕輕拍了拍秋宇的肩膀，說道：「小子，不錯，比這兩個兔崽子有能耐。其實一直以來，我就覺得你跟他兩不一樣，你比他兩個有種。」說完就大笑了起來。

  「森哥，我不太想去讀這種學校。」秋宇小聲說道。

  「為什麼？」羅森一聽這話，突然停止了笑聲，一臉嚴肅的問道：「為我？還是為你自己？」

  「都不是，我、我覺得這個學校不適合我。」秋宇有些緊張。

  「放屁，」羅森聽秋宇說完，給他手臂上來了一拳，又說道：「沒試過怎麼知道不適合？」頓了頓，盯著秋宇看了看，才又說道：「如果是顧忌我，你完全沒這個必要。你哥走這條路，也是沒辦法，當年該讀書的時候沒好好讀，現在就成這樣了。這條路，走不遠，你哥遲早是要去做正事的。我爹死得早，我媽一手把我兩兄弟養大，也不容易。現在已經很對不起她老人家了，將來還得好好孝敬她的，萬一蹲了班房，怎麼孝敬？」

  說完，掏出煙點上，繼續說道：「說真的，你能走這條路，哥很為你高興。其實當年我特別羨慕警察，穿著制服走在大街上，要多威風有多威風。可惜，你哥不是這塊料。再說了，這麼有前途的事你都不去做，對得起你老爸老媽嗎？」說完，拍了拍秋宇，才又繼續說道：「別瞎想了，好好去上學，別學你哥，將來哥走正道了，還得讓你幫忙。」

  「但是」

  「沒有但是，如果還當我是你哥，就聽我的，好好去上學，我們這種人，畢竟是上不得台面的。這種一隻腳踩在棺材板上，另一隻腳踩在班房門口的活兒，真不能長久。等你正兒八經當上了警察，哥也就準備做正經事去了，到時候，也許真的需要你幫忙。」說完，將秋宇摟到一邊坐下，才很認真的對秋宇說道：「真的，聽哥的，好好去上學，別瞎亂。」

  聽他說完，秋宇看了看羅森，見羅森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哈哈哈，這才對嘛，等會想吃什麼？哥讓人給你先去定好，再找幾人漂亮小妞陪陪你。」

  秋宇聽到這話，臉一下紅成了番茄，把手搖得像貨郎鼓：「別、別，森哥，咱們吃飯就行。」

  「哈哈哈，你小子就這點最可愛了，逗你玩的。毛都還沒長齊，泡什麼妞啊，哥最欣賞你這點，哪像我那不成器的林子。」

  「我怎麼了？」羅林一聽不樂意了：「這男人不趁年輕，多泡幾個妞，老了得後悔一輩子。」

  「我操，你這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哪個妞會理你？」

  「什麼叫毛都沒長齊，你兄弟我已經睡了好幾個了，都是班花級別的。」

  「得得得，少給我在那邊吹牛，滾一邊去，老子今天陪小宇聊天，懶得理你，叫上大火你倆該幹嘛幹嘛去。」

  下午五點半，秋宇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編了個謊話，就跟著羅森進了當時很上檔次，生意最火爆的紅龍飯店。

  羅森叫了幾個手下最得力的小弟過來慶祝，羅林還真把學校里的班花約了過來，就在當晚，秋宇喝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雖然羅森高興，讓秋宇、王雲山和羅林幾人都開了杯，但也僅僅只是點到為止，讓幾人隨便喝了一點。而羅森和自己的幾個弟兄直接喝了個大醉。臨走的時候，三人根本沒辦法，只好又叫了幾個羅森的小弟過來，給抬了回去。

  半個月後，秋宇帶著行李，在父母的陪同下，向山南公安高等專科學校出發。

  臨走時，羅林、王雲山和羅森等人都來送行，秋宇的父母見到這幾人，臉色那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周秀英差點就發了火，在他們心裡，一直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多麼的優秀，要不是跟這幾個傢伙攪和在一起，名牌大學那是毫無問題的。到了今天，不但名牌大學沒有去成，連個一般的本科大學都沒考起，只能去上個專科，兩口子一想起這些事，心裡就像有根刺扎著一樣，要不是秋正平拉著，周秀英就得發飆了。

  羅林兩兄弟和王雲山反正臉皮也厚，見到秋宇的父母臉色不善，居然還主動過來打了招呼，恭喜之類的話說了一大堆，說完，也不管他們什麼表情，直接過去跟秋宇聊起了天，秋宇的父母乾脆避到一邊，眼不見為淨。

  「小宇，去到省城，凡事多小心，哥在那邊可照顧不了你了。不過，以你的為人，應該也不難混，一切就靠自己了，哥看好你。要真有什麼麻煩事，給哥打電話。」羅森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跟秋宇說道。

  秋宇點了點頭，有點感動，說道：「知道了，森哥。省城也不遠，現在也是二級公路，一百八十多公里，來回很快的，沒事我就回來看你們。你們要是上來，記得來看我。」

  秋宇說完，跟幾人來了個熊抱，就跟著父母上了大巴車。

  幾人站在大巴旁邊，不住的跟他揮手告別。秋宇坐在父母身邊，眼睛裡濕濕的，畢竟是第一次離開家，心裡有些不舍，還有一些失落。他拼命咬著牙，努力將快要噴涌而出的眼淚忍了回去，這個時候的秋宇，還連十八歲都不到。

  秋宇在山南公安專科學校讀了一個月以後，才搞明白了自己這個所謂的物檢專業，到底是幹嘛的。物檢兩個字，其實是痕跡物證檢驗的簡稱，這個專業，就是研究痕跡物證的，也就是後來秋宇工作的專業，痕跡現場勘查。

  就像羅森所說的，出門就只能靠自己了，以秋宇的為人，肯定會混得不錯。秋宇在公安學校才就讀了兩個多月，就相處到了幾個肝膽相照的弟兄，混得風生水起。可偏偏正在這個時候，羅森就出事了。

  在那個時候，學生不像現在，幾乎人人都有手機，聯繫很方便。當時的學生，誰要是有個傳呼機，那都是很牛逼的。

  秋宇已經在學校呆了兩個多月，一直沒有回來過，只是偶爾才用IC卡打個電話回來報報平安。羅森畢竟是真的關心秋宇，兩個多月沒見，相隔也沒多遠，就準備上去看看，順便打算帶秋宇去吃香的喝辣的，好好改善下伙食。

  羅森進省城那天，因為對省城不是太熟，就聯繫了省城的一個朋友，自己還帶了兩個小弟一起上去。去到以後，省城的這個朋友對羅森等人極其熱情。剛好也到了快要吃下午飯的時候，這人將酒席準備好，又把幾人酒店房間都開好，還到車站親自迎接。

  本來羅森是打算到了省城之後先去秋宇的學校，找到秋宇之後，帶秋宇出來一起吃飯。到了省城之後，見這個朋友如此熱情，羅森抹不開面子，就打算改在第二天再去看秋宇。

  當晚，吃過飯後，有些微醉的幾人，在那位朋友的熱情邀請下，到了省城最大的夜場裡生意最火爆的一家迪高廳喝酒，那個朋友還安排了幾個很漂亮的小妞來作陪。

  眾人玩到夜裡快一點的時候，已經喝得相當的到位了。他們隔壁一張桌子的幾個年輕人，也喝得很醉，見羅森幾人帶著幾個漂亮的妹子，就過來逗了玩。這一逗，就把羅森逗進了監獄。

  這些事，其實都是事後秋宇在監獄裡見到羅森的時候，羅森告訴他的。

  當時，隔壁桌的一個小年輕過來跟羅森他們這桌的一個美女搭訕，之後就在那裡毛手毛腳起來，弄得那個美女很反感。而這個美女，之前一直在陪羅森的一個小弟。這個小弟見了，相當的不爽，本來就是個混混，再加上酒又喝多了，當即二話不說，提起酒瓶就砸在了那個小年輕的頭上。

  這一鬧，就鬧大了，對方的人明顯要比羅森他們多很多，見自己這邊的人被打，那邊的人馬上擁了過來，開始對著羅森幾人大打出手。羅森幾人雖然人少，但本來吃的就是這碗飯，二話不說，拿起什麼就砸什麼。不過，畢竟人太少，酒又喝的太多，沒幾下就被那邊的人打翻在地。

  羅森這邊，一開始先動手打對方的這個小弟最慘，七八個人圍著他一個人，用腳在他身上到處猛跺，羅森和另外兩人也被兩三個人圍著打。見自己小弟被打得這麼慘，羅森眼睛都要冒出火來，這種事，換做是在鹿城的話，也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發生過了。狠勁一上來，羅森操起兩個酒瓶打開旁邊的人，就沖了過去，對著對方正圍著自己小弟猛跺的幾人一陣亂打亂刺。

  這些，就是羅森最後的記憶。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的病床上，自己的兩個小弟，也受傷住院。對方有八個人同樣躺在了醫院裡，而其中的一個，在醫院因搶救無效死亡，還有兩個，後來經法醫傷情鑑定，確定為重傷。

  這事之後，羅森和自己的兩個小弟，因故意傷害罪被判了刑。死亡的那個，最後經過調查，證實是被羅森用啤酒瓶捅死的，另外重傷的兩個，是羅森的另外一個小弟造成的。考慮到當時的情況混亂，羅森幾人被眾人打得很慘，有一些防衛的成分在裡面，沒有重判。

  雖然不重，羅森還是被判處了無期徒刑，另外一個小弟，被判了十年。被打得最慘的那個小弟，事情因他而起，但他對別人只是造成了輕微的傷害，又傷得很重，最後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當時請客喝酒吃飯的那個朋友，出事之後就躲到了一邊，並沒有參與其中，案發後，僅僅只是作為一個證人，調查了一番之後，就放了。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秋宇、羅林和王雲山三人都還小，什麼忙也幫不上，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就是傷心。

  羅森被判刑之後，他的母親氣急攻心，直接進了醫院。醒來之後，又東奔西走，到處托關係，到處求人。而羅森進去之後，也變得規矩了很多，在裡面也沒鬧什麼事。這些原因加起來，過了幾年，羅森減刑為有期徒刑十八年，再後來，因為服刑期間表現不錯，又減了幾年。如今，秋宇都已經快三十二歲了，羅森在監獄裡，整整蹲了十五年。

  羅森進去之前，對自己的母親最為孝順。可惜，他母親在羅森出事以後，整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面，過了五六年，還沒等到他出獄，就撒手而去。

  想起這些往事，秋宇心裡無限感慨。

  不管怎麼樣，羅森終於可以出獄了，能重見天日，才是最重要的，秋宇感慨之餘，更多的，還是興奮和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