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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十世之敵,九宮死符(3)

2025-04-20 20:18:08 作者: 飛天

  「你怕了?」靜官小舞又問。

  「不,我只是心裡有太多疑問,沒人替我解答,弄得自己有點心慌。設鴻門宴殺敵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為什麼看起來每個人都倉惶瑟縮,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般?」我自嘲地搖頭苦笑。

  二戰期間,刺殺敵酋這種事在中原大地上發生過幾千幾萬次,大人物刺殺敵方大人物,小人物消滅敵方小人物,從各個維度和層面給予日寇連續不斷的打擊。既然是刺殺,那麼就抱定了同歸於盡的決心,事到臨頭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現在,張全中一行人畏首畏尾,證明他們沒打算與敵人同歸於盡,也許已經給自己留了退路。

  「別想太多,世上沒有哪一件事的答案是現成的,都需要去反覆思考。如果事事都能謀定而後動,那天下還有『失敗』二字嗎?一切都不確定,反而是亂世中克敵制勝的最好狀態,你說呢?」靜官小舞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沉。

  不知怎的,她讓我記起了官大娘。

  在我記憶中,官大娘的神情永遠都是冷靜篤定的,仿佛曲水亭街上發生的任何詭異事件都逃不脫她的掌控。當普通百姓為了丟魂、撞邪、見鬼、乩亂而惶恐哭嚎、亂作一團時,她一到場,立即風平浪靜,事事理順。

  此刻,從靜官小舞臉上,我又看到了官大娘慣有的那種篤定。

  「你放心,我答應的事一定做到。」我說。

  「我當然放心,因為你不像是張先生——你沒有私心。世界上沒有私心的人最可貴,而沒有私心的奇術師則要加一個『更』字。我一大早在這裡等你,就是為了你的允諾。」靜官小舞笑得越來越安詳。

  

  忽然間,水面上的「九宮死符」隱去,四面的枝條也隨風輕擺,平靜的水面遂被一波波浪攪散。

  「喂,夏先生。」張全中從鐵公祠後面繞出來,睡眼惺忪,一邊走一邊揉搓著雙眼。

  我和靜官小舞一起回頭,遠遠地注視著他。

  他的左手中拎著那面銅鏡,但動作十分隨意,可見那銅鏡並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果然,他走近之後,把銅鏡丟在地上,發出「咣當」一聲響。

  「夏先生,昨晚好險,對吧?」他問。

  我是第一個到達也是最後一個離開小院的,其中甘苦得失,只有我一個人明了。

  「對。」我只回答了一個字,對張全中的人性不做任何褒貶。

  「辛辛苦苦拿了這銅鏡回來,卻根本無法使用。有消息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神相水鏡,能夠預知天下吉凶的。可惜,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當一面普通鏡子來照。如果你感興趣,請拿去試試看?」他又說。

  銅鏡當然不可能是神相水鏡,張全中一定是收到了錯誤的情報,才帶人奔襲小院。

  「這樣的銅鏡有很多,如果每一面都當寶貝,藏都藏不過來。」我說。

  張全中打了個哈哈,笑著點頭:「說得對,說得對。」

  我們三人各自懷有不同想法,但表面卻裝得若無其事,所以這種談話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在虛耗時間。

  太陽升起來,湖面上霞光萬丈,隨波動盪,浮光躍金,煞是好看。

  「真好。」靜官小舞遠眺湖上。

  這樣的大明湖美景是專屬於現代濟南人的,並且自從大明湖新景區免費開放後,很多市民一大早就趕到湖邊去,一邊晨練,一邊欣賞湖景霞光。

  「年年歲歲湖依舊,歲歲年年人不同。」我低聲嘆息。

  「不要傷感了,今天我們要用敵酋首級祭奠無辜死難的百姓。我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只等上演鴻門宴的好戲了。」張全中大笑。

  他的笑聲有點乾巴,充滿了外強中乾的意味。

  「今天的鴻門宴,誰做項莊?」我問。

  張全中停止大笑,表情漸漸冷峻:「沒有項莊,也沒有樊噲。敵酋落座後,摔杯為號,行刑隊立刻闖入,亂槍殺人,不讓一人逃脫。」

  我無法對他的計劃加以評論,箭已在弦上,只可鼓氣而不可泄氣。

  「預祝成功!」我向張全中伸出右手。

  「一定成功,這一戰,我和我的弟子以及城中各奇術師門派領袖們一定青史留名。」他緊緊握住我的手。

  靜官小舞一怔:「張先生,你剛剛說什麼?還請了城中各派領袖?」

  我也愣了,鴻門宴如此兇險,如果將那些不明就裡的江湖人物請來,一旦死了傷了怎麼辦?

  那些大人物是濟南奇術的命脈和根基,如果都死在鴻門宴上,濟南奇術界的損失就太大了。

  「我以創建『大東亞共榮圈』的名義設宴,他們不來,敵酋怎麼肯來?不過你們放心,行刑隊都是精挑細選、機靈敏捷的快槍手,絕對不會誤傷自己人。」張全中解釋。

  我心中黯然,原來「九宮死符」的凶兆是應驗在這群人身上。

  「赴宴者的名單不能更改?」靜官小舞問。

  張全中搖頭:「改不了了,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但幾大門派都會派出得力弟子嚴密保護領袖人物,絕對不會出事。」

  我沒有開口,但心裡卻像開了鍋一樣。

  這一戰,擺明了是「殺敵八百、自損三千」的下下策。退一萬步說,即使幾大派領袖避開流彈安全返回,但日本人的憲兵特務馬上就會登門,將赴宴者全部逮捕法辦。

  我和靜官小舞對視了一眼,同時轉向湖上,重新考慮張全中的計劃。

  「邊走邊看,伺機而動。」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既然「九宮死符」已現,可見大結局已定,不是人力所能更改的。以我的能力,在混戰中儘可能地保護靜官小舞,讓她去覓得一線生機,才是最緊要的。

  「很好。」靜官小舞說。

  「這計劃有點冒險,但如果不馬上進行,日寇就會再次展開堅壁清野的行動,造成平民百姓的大規模傷亡。到時候,你們只看我的眼色行事就行,尤其是夏先生,一定緊跟在我身邊,免得出岔子。」張全中說。

  我保留自己的意見,他每說一句,我就點一次頭,表示完全配合。

  面對紛雜亂局,張全中已經焦頭爛額,如果我和靜官小舞再提反對意見,他的鴻門宴就真的舉辦不下去了。

  當務之急,我們要給他信心。

  「你放心,我會隨時候命。」我說。

  「多謝,夏先生,我會命人幫你準備武器,協同行刑隊作戰。」他鬆了口氣。

  大約在上午十點半鐘,宴席菜餚已經準備妥當,涼菜全部裝盤,熱菜全部碼好,只等上鍋爆炒。

  鐵公祠外,擺下了兩張大八仙桌,十六個座位上鋪著玄色錦緞,卻全都空著。

  桌上擺著兩種酒,一種是大陶壇裝的本地土釀烈酒,一種是小泥罐包裝的日本清酒。

  我分別聞過,清酒香味妖嬈,一定是放進了一些特殊的「佐料」。那壇烈酒則完全不同,酒香醇正,辛辣有勁,是地地道道的濟南好酒。

  「萬事俱備,就等日本敵酋上鉤了。」我默默地告訴自己。

  祠堂內外的人一聲都不出,只有臨時搭建的廚房內偶然傳出擺放碗筷的輕微動靜。

  所有人臉上都寫著「緊張」二字,尤其是跟著張全中進進出出的三個年輕人,不時地將右手伸到後腰衣服下面去,摸索著短槍的槍柄。

  「不是個好兆頭,年輕人總是太嫩了。」我不無擔心地喟嘆。

  中國任何一個幫派勢力都擅長「藏私」,對於下一代的培養總是有所顧忌,生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所以,人才斷代的痼疾永遠都客觀存在,無法根治。

  那三個年輕人是張全中的幫手、弟子,但處事能力很差,根本就不足以擔當大任。

  鐵公祠後面的密林之中,隱約有橫握長槍的人影閃動。那些應該就是張全中埋伏下的行刑隊,等待號令,衝下來殺人。

  在我看來,今日的鴻門宴充滿了各種不和諧因素,一切都潦草為之,缺乏精密周到的安排。以這種陣容伏擊占領軍高官,似乎很不穩妥。

  靜官小舞退入別院,再沒有出現。

  她是聰明人,一定能看到我覺察的這些問題。

  張全中的人已經幫我裝備好,現在,我褲袋、後腰、襪筒一共藏著五支短槍,全都子彈上膛、保險彈開,隨時可以拔槍怒射。

  關鍵時刻,我能助行刑隊一臂之力,加入射殺敵酋的行動。

  「也只有這樣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情況隨機應變吧!」我憂心忡忡地安慰自己。

  一個小丫鬟穿過人群向我走來,先萬福一下,然後滿臉羞澀地告訴我:「夏先生,小姐有請,別院相見,請跟我來。」

  我點點頭,立刻跟在她的後面。

  進了鐵公祠東面的別院,迎面看見靜官小舞正在廊檐下餵貓。

  小丫鬟稟報:「小姐,夏先生來了。」

  靜官小舞揮手,那小丫鬟就自行退下。

  一隻黑貓站在廊檐下的琴桌上,湊近靜官小舞的手,吃她掌心裡的魚乾。

  大戰在即,外面的緊張氣氛像繃緊了兩倍的琴弦,隨時有掙斷的危險,可這一人一貓就在廊檐下一個餵一個吃,不聞窗外之事。

  「喵嗚。」黑貓吃光了魚乾,抬起頭望著我叫。

  「今天已經餵飽了,去玩吧。」靜官小舞在黑貓頭頂輕拍了一下。

  那黑貓的雙眼閃著淡淡的碧光,尾巴不停地輕搖著,並沒有聽話地離去。

  「很好的一隻貓。」我緩步走近。

  在奇術領域之中,無論中外,都把從頭至尾沒有一根雜毛的黑貓當做通靈之物,認為它身上有連同陰陽、表里兩界的神力。

  「是啊,已經餵了四年,有些不舍。」靜官小舞回應。

  「你不再回來了?」我皺皺眉,不懂她的意思。

  「有些不好的事即將發生,我們在這裡,幫不上任何忙,只有撤離。我是一名奇術師,也是一名鬥士,一旦有一天發現自己參加戰鬥不如逃離戰鬥更明智,那麼我的價值觀就瞬間崩潰了。可是,我又無法擺脫這種變化,理智告訴我,永遠去做對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靜官小舞憂鬱地回答。

  「不如帶它走,也不麻煩。」我說。

  冥冥之中,我感覺黑貓不是累贅,而是奇術師的吉祥物,尤其是對於靜官小舞而言。

  「是嗎?我可以考慮,不過現在你要先見一個人——土地奶奶。」她說。

  接著,她輕輕擊掌三次,一個穿著青布衣褲、包著黑色頭巾的老太婆就從正屋內走出來。

  老太婆臉上淚痕未乾,左手握著灰布手帕,不時地擦拭眼角。

  「這是土地奶奶,這是夏先生,土二少、三少就是為了救他而亡。」靜官小舞給我們兩個做介紹。

  老太婆用力擦乾了淚,已經哭紅了的雙眼微微浮腫,向我瞥了一眼,隨即轉向靜官小舞。

  「二少、三少都駕鶴西遊了,能夠傳授潛地術給夏先生的,就只有您了。」靜官小舞悠悠地說。

  「為什麼要傳給他?我寧願再從乾兒子裡挑幾個好的,慢慢傳授,一定能在有生之年找到潛地術的接班人。」老太婆用力搖頭。

  「沒時間了,就是現在,也只有現在,你才有機會把潛地術穿承下去。我不想危言聳聽,但真的,錯過今日,土家潛地術就要失傳了。」靜官小舞極嚴肅地說。

  老太婆梗著脖子,慢慢地漲紅了臉,扭過頭去,盯著一旁的黑貓。

  土家兩兄弟的死是個意外,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退一步說,如果張全中不召喚土家兄弟來破解「龍頭鍘」大陣,也許布陣者就能絕地一擊,徹底消滅他的「十世之敵」。正是因為土老三的慘死,布陣者才網開一面,使得土老二能夠潛行進入陣中,將我救出去。

  這種一飲一啄、因果倒置的複雜變化,不是人力所能輕鬆控制的。

  「對於土家兄弟的事,我很抱歉。」我說。

  事發突然,張全中飛鴿傳書請土家兄弟馳援是必然反應。只要有一線希望,誰都不希望被困死在「八門皆死」大陣中。

  土老二死於敵人刺殺無疑,但土老三卻未必死於布陣者的奇術,很可能也是在地底遭人暗算而亡。

  這兩個人的死都不該算在我頭上,土地奶奶真想給兒子報仇,應該去找日本人。

  「永遠都不可能——用這種絕戶計來盜我土家的『潛地術』,做夢吧你們!」土地奶奶憤然說。

  我搖搖頭:「老人家,沒有人覬覦土家的奇術,您多慮了。」

  「那你們叫我來幹什麼?」她更加憤怒。

  靜官小舞低聲回答:「土地奶奶,我再說一遍,如果您此刻不將潛地術傳給他,就將釀成追悔不及的大錯。我已經冒著生命危險告訴您兩次,再也不會重複提及了。」

  她的聲音雖然溫柔,但這種「最後通牒」聽在誰耳朵里都不受用。

  老太婆冷笑:「失傳就失傳吧,總好過錯信他人,以後被賣了還得幫他數錢。」

  靜官小舞搖頭:「好吧,隨便您,出門右拐就回宴席上去。剛剛我們說的話儘快忘了吧,其他什麼都不要說。」

  老太婆昂首挺胸,憤然離去。

  望著對方的背影,靜官小舞嘆氣:「夏先生,一定有什麼工作方式是不對的,所以我們才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並且對這個世界做了不同趨向的分析。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如果遭遇子嗣雙亡的是你,你會怎麼辦?」她又問。

  這樣的假設毫無意義,除了當事人,誰都無法理解失去子嗣之痛,而且是兩子皆亡。

  「我只能說……抱歉。」我無奈地低語。

  戰爭年代,人人生命如草菅芻狗,生死都在一線之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即使是那些為抗日做出巨大貢獻的偉人,也無法做到兩全其美。

  為了抗日,中國年輕人前赴後繼獻出生命,要是他們的父母要站出來理論,那將是一輩子都說不清楚的無頭公案。

  「說抱歉也無用,這是就是命。」靜官小舞淡淡地說,「當務之急,是要把潛地術傳承下去,不能任由它在土家的這一代失傳。剛剛土地奶奶說可以傳給土家其他子弟,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土老二、土老三是土家天賦最高的子弟,尚且只能領悟潛地術十分之一的妙處,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夏先生,我的話已經說完,辦法也用完,已經黔驢技窮了。剩下的事,拜託你想想辦法。」

  我皺皺眉,從靜官小舞話里,我聽出了「最後的晚餐」的味道。只不過,我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沒說,以免頹唐的話太多,影響了所有人的士氣。

  「我去。」我簡單地回答了兩個字。

  「好,這件事太重要,我不得不多嘴提醒夏先生一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靜官小舞的表情變得極度嚴肅。

  我雖然沒有把握,但還是迎著靜官小舞期許的目光,慎重地點了點頭。

  靜官小舞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略帶憂傷地補充:「你先去處理潛地術的事,我另外有事情要辦。該走了,總得再看一眼這山山水水、花花草草……」

  我極力控制自己,不去東想西想,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土家潛地術上來。

  只有打消土地奶奶的憤怒和疑慮,才能接近這種奇術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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