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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龍頭鍘之局(3)

2025-04-20 20:17:12 作者: 飛天

  事實的確如此,在所有死難的中國人面前殺了她,就是對大家最好的祭奠。其餘任何言語,全都毫無意義。

  「我看到了未來,從你眼中。」鴉似乎並不駭然,對胸口透出的刀尖也渾不在意。

  「我只想解決爭論。」我淡然回答。

  她的確很美,美得如同畫中人物,但她卻是屠戮中國人的劊子手,就在我眼皮底下連殺中國人十一名。用她的一條命來償還中國人的十一條名,已經足夠便宜她了。

  一念及此,我不禁心中泛起酸楚。

  日寇以彈丸小國起家,橫跨南*、鴨綠江、東三省、山海關,入侵我華北大好河山,他們每個人手上都背著幾十、幾百條中國人的命,早就該死一萬遍了。

  國人還能忍耐多久,才能度過這漫長的國恥國難?

  鴉是美人,只不過國難當頭,當斬則斬,來不得半點猶疑。

  

  「噹啷」,鴉手中的利刃落地,斜著插入地面。

  「我看到了未來——」這是她第三次這樣說,「東方雄師即將醒來,大國震怒,山海化為齏粉,城市變為地獄。死在這裡,是最好的結局。富士山永遠不倒,霧隱一族永遠不倒,還有比這更好的結果嗎?」

  我隱約覺得,她說的是二戰結束是日本的未來。

  如果在日寇勢力鼎盛時期說這樣的話,一定會遭人嘲諷,認為是痴人說夢。但是,縱觀歷史就會知道,日寇灰飛煙滅之日已經不遠了。

  「你是……真正的大人物,永遠的大人物,親手賜我死期,是我之幸。多謝,多謝,多謝……」她離開那人,彎下腰向我深深鞠躬。

  我那一刀要了她的命,反而換來了她的感恩。

  忽然間,我的思想超越了兩國恩怨,上升到奇術師之間的尊卑關係境界。在這個層面,高手與庸人分界明顯,所有庸人心甘情願臣服於高手腳下,不要說反抗了,就連一點點「不敬」的念頭都沒有。

  在這裡,「奇術之王」才是唯一至高無上的主宰,凌駕於時間、空間、法律、王權之上,永恆為王,永不墜落。

  那是所有奇術師夢寐以求的地位,但卻萬難達到,遠在雲端。

  「請起。」我後退一步,同樣向鴉還以一躬。

  「不可以,不可以……」鴉惶惑地單膝下跪,但她的生命力即將耗盡,身體支持不住,只能單手撐地。

  旁邊的那人長嘆一聲,默默退開。

  在奇術師的價值觀里,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信仰破碎。所以,鴉將自己的信仰置於性命之上。只要死在崇敬的人手上,即使失去生命,也倍感榮幸。

  「富士山天坑期待……您這樣的大人物降臨,給它增添榮耀。懇求閣下東渡……」

  噗的一聲,鴉的口中噴出鮮血來。

  富士山是日本奇術師公認的修行聖地,除了山體的正面,其左右兩翼、後山、山陰等地全都被各個門派買下,幾乎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步。當然,其精神價值要遠遠超過經濟價值,如果能培養出新一代的奇術王者,則富士山之名必定會大噪一時,在某種層面上超過世界屋脊喜馬拉雅山脈的地球最高峰珠穆朗瑪峰。

  我伸出雙手攙扶,但被她揮手拒絕。

  「誰都沒有權力剝奪他人性命。」我低聲解釋。

  「不要解釋,答應我,閣下會去富士山天坑,答應我……」她竭盡全力保持住跪姿,但鮮血貼著她的衣服流到地上,一邊被泥土吸收,一邊不斷地向四外漫延。血盡之時,就是她的死期。

  「答應她吧。」那人插話。

  「我答應你,一定去富士山天坑。」我鄭重其事地回答。

  古人有「季布一諾、重逾千金」之說,我既然答應了一個垂死之人,當然也要遵守諾言,說到做到。

  鴉保持著單膝跪地的方式氣絕而亡,看上去異常悲壯。

  我輕輕搓手,心情也變得憂鬱起來。

  在二戰中,很多人原本沒必要賠上寶貴的性命,可以安然度過一生,但被捲入戰爭漩渦後,個個身不由己,變成各種獨裁者的槍頭,不得不捨命向前。

  這是人類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人活著,他才是關鍵,其他人願意為他而死,拼命保護他。現在,我們去找到他。」那人說。

  房頂落下的人臨死前說過一個地址,但我不願與眼前的日本人分享。

  「去哪裡?」我問。

  他的眉毛無聲地聳動了兩下,反問:「去濼口寡婦村,不是嗎?」

  我意識到,他一定是偷聽了我與別人的交談,才會對一切了如指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搖頭否認。

  「我們是朋友,是合作夥伴,有些資料一定要通氣的,不是嗎?」他又問。

  「你不誠實。」他笑起來。

  空氣中的血腥味消散了,鴉用她的命祭奠伏擊者,這件事似乎可以劃上一個小小的句號了。

  眼下,單膝跪地的她如同流血的雕塑一般,跪在這個破舊的中國院落里,令人感慨萬千。

  「走吧,我會提供一切方便。馬?車?都有,選哪一樣?」他再次催促。

  我稍稍權衡,輕輕搖頭:「我從不與虎謀皮。」

  濼口的線索很關鍵,對方迫切想去,志在必得,等於是箭在弦上一般。我只有慢慢拖延,打亂他的步調節奏,才能不動聲色地改變雙方地位對比。

  「你錯了!」他猛地搖頭,「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明白?這不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普通戰鬥,而是人與人之間的精誠合作。雙龍奪嫡有多可怕,你們中國人熟讀歷史最明白了。現在,只有我——只有你我能改變這一點,挽救這架失控的馬車。拔一毛而利天下,你都不願做嗎?」

  他引用中文典故非常熟練,語速越來越快,試圖說服我。

  從大明湖去濼口並不遠,戰馬疾馳的話,只需半小時即到。以他的地位,調集百人部隊地毯式搜索不是問題,這一行定會有所收穫。

  這一次,我的選擇至關重要,很可能對未來的濟南產生某種巨大的影響,必須慎重、慎重、再慎重。

  「你還沒有告訴我,這個店與你找到那個人有什麼具體關聯?」我說。

  「你——」他猛地跺腳,「好吧,我說,這家店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親信,殺了他們,就能打亂他的陣腳。奇術師過招,心亂必敗。那個人很強大,我不得不使出這樣的手段——」

  對方說漏了嘴,臉色一變,眼中殺氣暴漲。

  我的心悲哀地沉下去,原來自己在無意中也變成了對方的幫凶,助他完成了這樣的一個布局,引誘屋頂落下之人說出了濼口那邊的秘密。

  「鴉是你的人?她故意留下活口,就是為了套取線索?」我問。

  憤怒如同地底的岩漿,正在尋找裂隙沖天而起。我無法一擊斃之,但從現在起,一定謹言慎行,用最縝密的思路來對待面前的強敵。

  「鴉是殺手,這樣的殺手在軍方很多。如果她能立下戰功,霧隱雷藏一族就會受到皇室的封賞,在富士山一帶榮耀倍增。我啟用她,對她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榮幸。所以,她很願意殺人,就像你們中國人『用鮮血染紅頂戴』的那句諺語。我們之間,絕對不是我跟鴉之間相互利用的關係。我們是朋友,是合作夥伴,能夠共享一切。你說呢?」他努力辯解,試圖第二次說動我。

  「抱歉,我們什麼都不是,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我搖搖頭。

  「我們必須去濼口,馬上。」他的語氣強硬起來。

  我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古人說,一將成名萬骨枯。

  他為了成就自己的事業,把所有人當成棋子,任意擺弄,毫不在乎。這種行徑已經相當於政客伎倆,遠遠脫離了一名奇術師的所作所為。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可怕,對中國的傷害才更大。

  昔日日寇派駐華北的秘密特務土肥原賢二是侵華戰爭中的關鍵人物,天皇曾經親手頒獎給他,稱他一個人戰勝了十萬中國守軍,其戰鬥力相當於一萬關東軍。

  我相信,眼前這人的野心比土肥原賢二更大,所圖謀的邊界也更遠。

  如果不能阻止他,則神相水鏡最終一定會落入其手。

  「走?我們沒有第二條路。」他說。

  我轉過臉,向四面望。

  廚房裡有光,灶膛里餘燼尚存,是這院落里唯一的溫暖明亮之處。

  光芒透過布簾散射出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喇叭口,一直延伸到我和那人的腳下。

  與廚房相比,大門口掛著的馬燈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八卦?」我從這兩個發出亮光的地方領悟到,即使是遍地屍體的地方也隱藏著一線生機。

  諸葛武侯能用亂石陣困住東吳幾十萬追兵,於大頹勢中展開反擊,正是以弱勝強、以暗勝亮、以死勝生、以敗勝勝的最佳戰例。表面看,東吳陸遜火燒連營八百里,將蜀國軍隊殺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處於士氣鼎盛、勢不可擋的地位,但亂石陣當道,一下子就切斷了東吳軍隊的銳氣,將其引入了九死無生的絕境。

  「龍頭鍘、斬龍頭!」我瞬間領悟了這院落中早就藏下的奇門陣勢。

  那人催我離開,一定會從大門口原路出去。這就是奇門陣勢的絕妙之處,那大門看似生門,其實已經變成了死路。

  「有高手在場。」我一轉念間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龍頭鍘」的布局是為了斬殺敵人的最高級將領或者是強敵中的大頭目,屬於現實中極少用到的陣勢,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發現「龍頭鍘」之後,我明白了上面這一點,而且也同時得知,眼前的敵人就是大敵之一,再也不可小覷。

  東北方向傳來野狗夜吠聲,調子極其悽慘,令人不寒而慄。

  我慢慢地收回視線,重新落在那人臉上。

  「我是中國人,不如就此罷手,掩埋了這些屍體,再說以後的事?」我問。

  剛剛我逡巡四面太久,如果不找些理由打岔遮掩,只怕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罷手?我是日本人,能為殺了幾個中國人就罷手?我說過,其它都給你,我只要神相水鏡。」他搖頭。

  「我幫不了你。」我也搖頭。

  「只要你跟我去濼口,就能幫得了我。」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你不知道,濼口浮橋一戰給了我多大的震撼。跟那神器相比,人類目前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螞蟻腳下的麵包渣而已。看過它之後,我的心已經被掏空了。呵呵呵呵……」他苦笑起來。

  我跟著他一起苦笑,對他的命運也產生了一絲憐憫。他以為在此地布下連環局套取線索就是最大的勝利,殊不知,那藏在暗處的高手正是反向設局、借力打力,比他的計劃更高一層。

  如此一來,真正掌控全局的是別人,而眼前這個日本人只不過是陷阱中的狼,再叫囂跳躍,最終難逃一死。

  我從古籍中讀到過很多次與「龍頭鍘」有關的例子,其中最驚險、最慘烈的一次,就出在宋朝大清官包拯包龍圖之手。歷史記載,包拯用上古玄鐵鑄造了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三口鍘刀,分別用來鍘龍族、官員、平民。譬如大眾熟知的「陳世美秦香蓮」一案中,包拯就用虎頭鍘鍘死了陳世美。《宋史》之中記載,別有用心的扶桑智者曾用龍頭鍘設局,企圖弒殺宋朝天子,只差一步就能成功,最後毀於江湖奇術師之手。從那以後,龍頭鍘就被封存於國庫地下,以「八黑血」封印鎮壓,再不啟用。金人南下洗劫後,龍頭鍘就失去了下落,不見蹤跡。

  如果在此地布局的高人真的擁有「龍頭鍘」,那眼前這日本人就絕無生還之理了。

  「走吧。」他說。

  我故意長嘆:「你這樣做,不是明顯陷我於不義嗎?」

  他大笑:「義?你們中國人里假仁假義者還少嗎?再多你一個,有何不可?」

  初次見面時,他對我恭敬客氣,執弟子禮,現在卻是圖窮匕見,完全露出了占領軍的傲慢嘴臉。

  一個人太狂傲、太囂張時,往往就是死期將至了。

  「依你看,大明湖底藏著什麼?如果你有充足的時間,該怎樣探索湖底?」我連問了兩個問題。

  他就要死了,再不問,已經沒有機會。

  「眾泉皆通,直達東海。東海有鮫,吸天下氣。」他緩緩低吟。

  我不禁皺眉,因為「巨蜃吸氣」的傳說自古就有,而「鮫人吸氣」則是第一次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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