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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神偷花千歲(3)

2025-04-09 21:04:16 作者: 飛天

  人類比動物高明之處,就在於懂得使用工具,而且技能不斷進化。譬如文字出現之前,人類只能用簡單的結繩記事來記錄生活痕跡,一旦有了文字,所有歷史都被忠實記錄,讓後人有了可供借鑑的標杆。

  「四座山一定是代表了某種方向,或許此人發現的某種奇事就在那些山上。」我暗自猜度。

  剛剛翻閱「梅花公館手記」,其中大部分事件都發生在濟南城,極少提及另外的城市。由此可以推斷,此人到達濟南後,一直住在城裡,並未隨軍出征。

  那麼,難道四張照片所拍攝的就是濟南的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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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端詳照片,最終還是給出了否定的結論。

  作為老濟南人,我對南部山區還是比較熟悉的,那裡的山比較矮,山體也很敦實,沒有照片中這種險峻、挺拔的模樣。細看照片,其中一座山的前後兩個主峰中間凹陷下去,形成一段平整圓滑的弧形連接線,像是馬鞍子一樣。我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奇特的山形,印象中從未有過。

  從冊子裡的記錄來看,任何一條線索都是指向某種神秘事件,絕對不會出現毫無意義的風景照片。

  紅袖招從衛生間走出來,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剛剛我可能情緒失控了,就像你在萬達遊樂城裡一樣。現在好了,滿血復活。」她說。

  「那是什麼藥?」我問。

  「興奮劑合成品,無毒,土法提煉於某種感冒藥,價格便宜,藥效不錯。」她回答。

  「這些東西儘量少沾,不是件好事。」我說。

  老濟南人常說,吃喝嫖賭抽這五件事,沾上一樣,就能讓人傾家蕩產,死無葬身之地。

  「這只是抗抑鬱的藥物,沒有副作用。況且,剛剛那種情況你也看到了,不吃藥的話,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我知道自己對這種藥產生了很強的依賴性,但明知道是飲鴆止渴,也沒辦法。」她有些悲哀地說。

  我搖搖頭:「抑鬱症無法根除,需要長期服用抗抑鬱藥物,而不是這種快速見效、容易出事的土法秘藥。聽我一句勸,如果感到身體支撐不住,還是進正規大醫院去治療,千萬別糟踐自己。」

  紅袖招一笑:「我自己的身體怎麼樣,自己最清楚,不要嘮嘮叨叨了,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再過一個小時就該去鞭指巷了。」

  我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因為我曾對抑鬱症這種病進行過大量的探索。

  應該就是在我十七歲的那一年,因為高考失利,我險些患上抑鬱症,每天在家昏睡,一直延續了兩個月。後來幸虧官大娘出手,才用一些招魂術中的秘密手段救回了我的命。

  如今官大娘不在了,但她當時開導我的話卻留在了我心裡。

  如果紅袖招肯聽,我就一字不漏地說給她聽。

  我剛要開口,紅袖招已經舉手阻止:「餵——行行好,不要說了,我不想聽說教。現在,大家各自休息,等待開戰。」

  那粒藥丸十分對症,現在的紅袖招已經跟一小時前判若兩人,連走路、動作都變得輕盈無比了,情緒更是十分愉悅,看不出一點抑鬱症的跡象。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紅袖招躺在床上,我坐在沙發上,各自閉目休息,不再開口。

  我很期待接下來的這場戰鬥,因為它極有可能幫我掀開鐵公祠慘案的真相一角,使我順藤摸瓜,找到幕後真兇,還大哥一個公道。

  黃昏如期而至,到了下午六點鐘,我從衛生間的小窗里向外望,天空中的暮靄已經漸漸合攏過來。

  「走?」紅袖招問。

  我點點頭,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些忐忑。

  「需要武器嗎?」紅袖招又問。

  「不需要。」我搖頭。

  她伸手比了個「槍」的手勢,再問:「如果需要這個,我打個電話,十幾分鐘就能送來。聞長老是練家子,如果事態失控,就會有危險。」

  我仍然搖頭:「這裡是鬧市區,一般情況下,用不著開槍殺人。」

  她見我堅持,只好放棄。

  我們兩人出了房間,路過服務台,紅袖招把鑰匙還給前台那女孩子。

  「你男朋友很帥。」那女孩子笑著,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謝謝,你可別想打他的主意。」紅袖招在櫃檯上輕輕拍了一掌,「老娘可不是吃素的。」

  女孩子咯咯笑,把鑰匙放好,又趁著紅袖招在帳本上低頭簽字的空當,向我拋個媚眼,然後把自己的手機舉起來。

  她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大大的微信二維碼,只要我拿出手機去掃,就等於是交換了聯繫方式。

  我微笑著後退一步,故意裝作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的臉。

  「好了。」紅袖招放下筆,又在女孩子手臂上一拍,「騷蹄子,別對著誰都一個勁兒地**,他不吃窩邊草。」

  女孩子再次放肆地大笑,笑得胸前隆起的部分波濤洶湧一般亂顫。

  我和紅袖招出門,沒有徑直走向趵突泉北路,而是一路穿行小巷,曲折疾走。

  「不著急聯繫連小姐,我們先過去探探路。」快到鞭指巷的時候,紅袖招出聲提醒。

  我也是這樣想的,畢竟連城璧肩上還擔著半邊秦王會,把她拖進來已經良心上不安,更哪敢讓她全情投入?

  「剛剛那女孩子千萬別碰,十二歲出來混江湖,前前後後、大大小小不下三百個男人,是真正的天生公共汽車。你看著模樣漂亮,全都是整容化妝弄出來的,從頭髮絲到腳趾甲蓋,沒有一個地方是親媽生的原裝配件。她身上全是病,沾上一點就夠你傾家蕩產,最後還得弄個花柳病,全家蒙羞,含恨而亡。」紅袖招說。

  這地方我不會來第二次,所以不會有受那女孩子誘惑的機會。

  「好了,你還嫌我嘮叨,你也真是夠嘮叨的了。」我學著她的樣子,輕輕阻止她繼續吐槽。

  「我只是——」紅袖招欲言又止,嘆了口氣,「你是個好人,亂戰之後,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做一個對社會有益的人。不像我,活著就是為了完成使命,天靈蓋上面無時無刻不懸著一把刀,不知什麼時候刀落下來,噗嗤一下,就與世長辭了。夏先生,我對你唯一的祝福、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活著,活得快活。」

  她的表情如此認真,眼神又是如此憂傷,讓我的心猛地一顫。

  在當下的濟南城裡,每一個身懷奇術的人都肩負使命,沒有一個人是輕鬆的,也包括我在內。死亡就像盤旋在草原上空的鷹,每次凌空下擊,都會有人倒下。

  「嘿,振作一點,為什麼不多想一想功成名就、馬放南山的樂事呢?」我伸出手,輕輕握著她的手。

  「因為我從未覺得自己能等到那時候。」紅袖招坦白說。

  我們邊走邊聊,打橫向東,進入鞭指巷。

  鞭指巷是鬧中取靜之地,南接泉城路,北至省府外牆,屬於濟南內城的核心巷道。放眼望去,小街兩側全都是靜謐而幽雅的畫廊、酒吧、工藝品小店,店面雖多,但門口招牌工整有序,絲毫不亂,與百米之隔的芙蓉街有著本質的不同。

  「聞長老的暖巢在收藏協會後面。」紅袖招向北一指。

  「他倒是很會選住處,人一到這種地方,不自覺地也變得風雅起來了。」我真誠地讚嘆。

  鞭指巷是有皇家血統的小巷子,在濟南這麼多街巷裡獨樹一幟。

  「鞭指」這個名字來自於乾隆皇帝南巡時的一段佳話,昔日皇帝行至濟南,見這條小巷既清幽又雅致,適合文人墨客靜修、雅居,遂舉起手中馬鞭,指著小巷問其名稱。隨從實在不知其名,急中生智,答曰「鞭指巷」,意即「被皇帝用馬鞭指過的小巷」。

  傳說雖遠,但這小巷的確跟我經過的其它地方不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獨特韻味,連空氣中都飄著淡淡的書卷氣。

  側面的暗影中無聲地站起了一個人,等我們走近,他一步跨出來,向紅袖招施禮。

  「目標沒回來,家中只有一大兩小。」他說。

  「目標在哪裡?」紅袖招問。

  「大概在環山路一帶,眼線說,今天一整天目標都跟秦王會的人在一起,馬不停蹄,連午飯都沒吃。」那人回答。

  紅袖招擺擺手:「繼續監視,目標一進入這片區域,就立刻匯報。」

  那人答應一聲,再次隱入黑暗。

  「這是我的線人,固定在泉城路、趵北路、三聯商社大樓一帶游弋,來回刺探情報。在這條街上,不僅僅有聞長老的暖巢,還有幾家,都是江湖大佬的別院,為養金絲雀而購置的。其實想想就能明白,這裡是繁華商業區,所有館子、商店都有格調,而金絲雀們又不缺錢,吃吃喝喝,買買逛逛,還有哪個地方比住在鞭指巷更方便?那些到南山、東環買別墅的女孩子,都是吃多了生魚片腦子壞掉了,到那裡去住,一到晚上黑燈瞎火,連個唱歌吃飯的地方都沒有……」紅袖招低聲發牢騷。

  有路人經過時,她就挽著我的胳膊,裝作小情侶逛街的樣子。

  我們向北走了一段,看見收藏協會的大牌子明晃晃地掛在一家大門口,核桃楸底板,行楷嵌銀大字,字字鐵鉤銀畫,端的是有氣派。

  紅袖招努了努嘴:「旁邊小巷進去,走四十步左拐,共兩個門口,靠里的那個就是聞長老的暖巢。」

  那小巷橫寬僅有三步,約兩米左右,連自行車騎進去都很困難,根本容不得汽車進入。

  「好地方,幽靜,不受人打擾。」我輕聲讚嘆。

  聞長老的模樣不敢恭維,推算起來,就算他年輕時也不會長得太好看。如果有女子心甘情願做她的外室,那毫無疑問是看上他的錢了。

  小巷的巷口對面是一家咖啡館,正有柔和的燈光透過豎方格玻璃門射出來,投在我們腳下。

  那咖啡館的名字是「香飄海」三個字,彩色的霓虹燈管拗成字型,緊貼在玻璃門的上方。

  「進去坐一下,等等看。」紅袖招說。

  我們推開玻璃門進去,在窗前的卡座內坐下,正好能看見小巷裡的一切動靜,從頭至尾,一覽無遺。

  「兩位有什麼需要?」一個身材窈窕的女招待走過來。

  「兩杯檸檬茶。」紅袖招說。

  我的注意力都在小巷裡,頭也沒回。

  「好的,請稍等。」女招待禮貌地退下。

  「不急,線人遍布通向這裡的五條路線,只要目標出現,我第一時間就能收到消息。」紅袖招說。

  我回頭看著紅袖招,稍稍遲疑,終於還是問:「你能否透露一下,怎麼發揮癔症之術的作用?」

  之前,我雖然墜入過她用癔症之術營造的幻境,但進入與退出幻境的過程非常微妙,令人無法捉摸。這一次,如果紅袖招能夠提前說明行動環節,我至少有所準備,不至於進退失據。

  紅袖招皺眉:「這問題……極難回答,一下子把我難住了。你該知道,任何一種奇術只有修行者才能領悟它的妙處,那也是經過千錘百鍊之後,突然在一朝一夕間頓悟。那種頓悟,無法言傳,甚至連我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只能大概描述一下——癔症之術如同一場夢,進入和退出就是入睡、醒來的環節。任何人在半夢半醒之間都會失去意識,夢與醒沒有明顯邊界。我曾嘗試過,越是想要記清楚施展癔症之術的步驟,越會因為注意力分散而無法施術。現在,我把這種奇術的關鍵點總結為『自然自在、清靜無為』八個字,在腦子裡凝聚出一些比較熟悉的影像、環境,然後引導自己進入,打通虛擬環境中所有的關隘和阻滯,再無限擴大這個環境,大到能容納幾千人進來,把那環境變為複雜的城市……有了足夠大的空間,那麼很多人就可以進來,展開新的故事。」

  她雖然說了很長一段話,但卻都是無用的套話,根本沒有解開我內心的迷惑。

  「那麼,當癔症之術製造的幻境出現時,你在哪裡?」我又問。

  「我在夢裡——我即是術,術即是我。」她在自己太陽穴上輕輕一點,「就在這裡,一切的一切,皆在其中。」

  我不禁愕然,因為我似乎已經窺見了「癔症之術」的真諦。

  那種奇術的精華之處全在於「腦力」,或者稱之為「腦電波」。當紅袖招釋放自己的腦電波時,影響到周圍的人,讓每個人都不知不覺陷入幻境。換句話說,她等於是同時催眠了在場的所有人,令所有人一起做夢。

  夢是假的,但人們往往會在夢中說真話、做真事,表現出最真實的一面來。於是,造夢的人就獲得了最根本的的真相。

  「我懂了。」我說。

  紅袖招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會懂,因為很顯然,你比任何人更理解『奇術』的意義。一個人若是真的想理解所謂的奇術,就要一直堅持『存在即合理』的信念,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在越來越多的離奇現象面前,放棄自己堅持的對錯觀念。道理雖然簡單,但真正能做到的,卻是寥寥無幾。」

  在奇術的領域裡,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變得更困難,因為每一個奇術師都自傲自大,不肯臣服於別人。再者,人人閉關自守,生怕自己擁有的奇術被別人窺見。

  這一點,相當於從前江湖中的武林門派之爭,各派都抱著各自的絕學閉門造車,絕不外傳。這種觀點到了國家與國家對抗的層面上,就變成了閉關鎖國,不思進取。

  事實證明,任何人、門派或者國家越是頑固自閉,就越早垮掉,不留痕跡。

  「你今晚會做什麼?」沉思良久之後,我又問。

  「如果是為了套聞長老的話,當然是重建昔日黑衣人行兇時的鐵公祠。我擔心的是,你的情緒無法保持冷靜,會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入戲太深,情不自禁,那我們就糟糕了。」紅袖招回答。

  「你放心,我會謹慎行事,絕不冒進。」我淡淡地回答。

  這一刻,我望著窗外那寧靜的小巷,心裡想到的卻是鐵公祠之夜大哥慘遭虐殺的情景。大浪淘沙,風水輪轉,今天終於等到復仇的一刻了。

  為了這一刻,我早已經將自己壓抑成了一塊真正的石頭,冷硬而沉默,倔強而剛烈。

  我是夏天石,一塊被復仇之火煅燒了十年的石頭。

  石頭在烈焰中化為石灰,但我卻被淬鍊為一把渴望飽飲仇敵鮮血的雪刃鋼刀。

  「哥,你在天上好好看著,弟弟要為你報仇了。」我在心底默默地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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