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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籠中對(3)

2025-04-04 12:56:46 作者: 飛天

  「岳先生,要找到你,總是要花些時間的。」我淡然回應。

  此刻我身在「不死鳥」陣中,等於是處於「燈下黑」的狀態。燈越亮,我的視野就會越狹窄空白,而岳不群藏在暗處,正可以輕輕鬆鬆地監視我。

  

  我還知道一點,岳不群不殺我,是想讓我為他所用。

  自古至今,任何梟雄獨夫都希望身邊有一名得力屬下,忠心耿耿,辦事果決,為自己分憂解難。這一點,是人類自身的惰性決定的,跟歷史、民族沒有任何關係,古今中外,皆是一理。

  「這也許就是我反擊的唯一機會。」我始終抱有這種信念。

  我向前走,亭中的人突然站起來,背對我,二人之間相距十步。

  「你是誰?」我問。

  「我是岳不群。」那人回答,仍然是岳不群的聲音,但我相信,他絕對只是替身。

  第一次進入櫻花別墅時,我對岳不群進行過非常細緻的沉默觀察,除了體表特徵,還窺測到他獨特的行動習慣。

  他一直都坐在輪椅上見客,即使那種殘疾是偽裝起來的,仍然在他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跡。所以,他只要起身,不由自主地就會雙手撐住某個地方,來輔助身體保持平衡。

  眼前這人站起來的時候,行動非常自如,絲毫沒有吃力的感覺。

  我望著他的背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昔日京城江湖裡實力最強大、心機最深沉、籌謀最細緻、控制最寬泛的一位斷了脖頸的殘疾高手。

  只要讀過京城江湖歷史的人就知道,那人化名姓狄,雙名「飛驚」,被江湖尊稱為「斷頸神龍」。

  他是數千年來華裔江湖的一個異類,刷新了所有人對「殘疾人」的認識。

  當然,江湖上自古就有俗諺——僧、道、女、殘不好惹。如果有人忘記了這一條,那麼他馬失前蹄的日子就不遠了。

  我觀察岳不群的本意,是向他學習,卻沒想到一日之內大家就站在了對立面上。

  「別逼我殺人,如果你不是岳不群,就趕緊退下。」我說。

  「你確信一定能殺得了我?」那人的聲音變了,乾澀而尖細,仿佛是某種小動物勉強從喉嚨里發出來的叫聲。

  我不理他,而是向著北方拱手:「岳先生,你的人不識趣,我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也許會出手教訓他們。不當之處,多多見諒。」

  沒有人回應我,但我相信,岳不群一定聽到了我的話。他不開口,自然是「坐山觀虎鬥」之意,也是對我的一種考察和檢驗。

  「算了。」我說。

  「什麼?」那人不解,立刻追問。

  「殺你沒什麼意思,既不會提高我的名聲,也不能加重我在岳先生心目中的印象。你走吧,別在這裡礙眼了。」我說。

  那人的肩膀輕輕顫動起來,那是勉強壓制怒氣的必然表現。

  「好,你不走,我走。」我向右側轉身,要繞過這片白光燈籠區域。

  「不要走——」

  那人以為我怯陣撤退,陡然轉身,風一般地卷出了亭子,但我說的那些話只不過是誘敵之計,看似要走,實則暗藏「鐙里藏身回馬槍」之意。

  「嚓」的一聲,那人的頸子上裂開了一條斜向的口子,剛剛騰躍至我頭頂的身體直挺挺墜下,如一隻被羽箭射中要害的大雁,跌落在我身前三步之處。

  他來得太快,我並不需要刻意發力殺他,而只需要將小刀平伸在他身體必經之地,等他自己撞上來即可。

  任何一種戰鬥到了最高明的境界,都進入「心理學、心理戰」的範疇。以弱勝強、以快打慢、避實擊虛、反客為主……所有戰術準則匯聚成兩個字——「詭道」。

  正如人類談感情有「情商」、論學問有「智商」一樣,任何戰鬥者,都必須有「戰商」,才能穩穩地立於不敗之地。

  那人在地上掙扎扭動,但他動得越厲害,頸子上的血就噴涌得越猛烈。

  他有著一張煞白的臉,五官還算正常,唯一刺眼的,就是他有著一隻兔子般的豁唇,上嘴唇中間有一道裂縫,把他的嘴扭曲成了畸形。不但嘴像兔子,他胸口上也繡著一隻巨大的白色兔子,兩隻大門牙向外暴凸,中間竟然咬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殺我……你也不能……獨活……」他艱難地說。

  「那是我的事,無須操心。」我說。

  血噴完,他就該死了,但燈陣中並沒有人出來救援他。

  「你永遠不知道,你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他掙扎著,大白臉上竟然浮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來。

  「是嗎?你又知道些什麼呢?」我低頭凝視他。

  「來這裡的人,一半變成了花肥,一半變成了白痴……你想變哪一種?」那人反問。

  我當然是想變成第三種,破陣而出,摘敵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那人胸口的兔子圖案讓我隱隱感到擔憂,因為在奇術師的世界裡,有著一個「白兔娘」的可怖傳說。

  那傳說倒是很簡單——在某些極北森林中存在著一種長得像兔子的怪物,其外形與野兔極為相似,兩者放在一起,如果不好好辨認,是無法區分兩者的。唯一的不同,野兔吃草素食,而那種怪物則是肉食,有著狼的本性。最早,它被稱為「兔子狼」,久而久之,「兔子狼」變成了「兔子娘」,而且隨著土地沙漠化、森林遭濫砍之後,「兔子娘」也銷聲匿跡了。

  「啪啪、啪啪啪」接連幾聲,近處的白光燈籠碎裂開來,每一隻燈籠都從半截掉落,而藏在裡面的東西也赫然出現在燈籠底上。

  原來,每一隻燈籠里都藏著一隻門牙凸起、毛色雪白、兩眼亮如紅寶石的小兔。

  「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那人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血流干,人已亡。

  第一隻兔子落地時,我開始尋找落腳點:第三隻兔子落地時,我已經找到,亭子頂上是最佳安全地點,兔子沒有翅膀,自然不能升上去。

  越來越多的兔子隨著破燈籠落地,總數量瞬間已經超過一百隻。

  兔子急了會咬人,這話不假,但是在人與兔子的對峙中,兔子永遠都不可能占上風。

  在我看來,在人類的發展史上,一切創新都是有價值的。無論人類的進步還是兔子的進化,都是為了更熟悉生存環境,提高各自的生命力。

  我忽然猛省,岳不群反覆設置障礙,只是為了拖住我。

  他不殺我,但並不代表不殺秦王會的人。

  我吩咐剩餘槍手各自對準「不死鳥」之局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處突破口,但岳不群能射殺老班,焉知沒有其它手段將所有人瓮中捉鱉?

  「岳先生,別賣關子了,見面聊吧?」我向著北方大叫。

  過了亭子,才能進入太陽旗的位置。

  我懷疑,即使從這些「兔子娘」的包圍中衝出去,岳不群仍然會安排其它關卡,對我進行層層包夾。

  仍然無人回應,我耳中聽到的全都是「啪啪啪啪」的燈籠碎裂聲以及所有兔子齜牙咧嘴發出的「嘶嘶」聲。

  我向東北方看,燈光太強,一切都被白光掩蓋。

  猛地,「嘶嘶」聲高揚起來,幾百隻兔子同時發聲,聲勢相當驚人。緊接著,距我最近的七八隻兔子飛撲上來,張大嘴,直接咬向我的雙腿。

  我毫不遲疑,拔地而起,躍上亭頂,踩著那巨大的白色燈球,迎風而立。

  從這個位置向北看,依稀能看到深淺洗浴中心的大樓了。

  當然,我也看到了鳥喙,即「北方朱雀」的模樣。

  之前,我注意到白光燈籠是高低錯雜的,此刻所有燈籠破裂,藏匿其中的兔子直接上了亭頂,層層迭迭,直接把我圍住。

  我再度飛躍,目標是北面另一座亭子,但所有兔子或咬著我的褲子,或咬著我的下擺,或咬著我的鞋底,一起隨著我御風而行。

  這種情況下,我只躍到中途便沉重地落下。

  混亂之中,不知有多少張嘴一起向我撕咬著,恍如一群地獄惡鬼同時發難。

  這時候,我的思想突然「空」了。

  心理學家說過,身體感到極度痛苦的時候,思想會下意識地離開身體,做一種保護性的逃避,即玄學家所說的「靈魂出竅」。

  我當下所遇到的,正是這樣一種奇怪狀況。

  剎那間,我看到了鏡室那座地底危樓。

  高樓當然是矗立不動的,但我卻從中看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樓外,四面的空氣、環境也凝滯不動,像是被原封不變地拓印到了一張紙上似的。

  「那危樓被凍結了。」這是我一瞥之下做出的駭然結論。

  其實,就像教堂地底那密室里的西洋壁畫一樣,眼前的危樓十分真實,但卻是一幅真實的「畫」,明明可以動,卻又能看得,卻摸不得。

  「入畫?那樓內的人呢,豈不也一起入畫,成了畫的一部分?」我一想到唐晚仍然身在其中,頓時心急如焚。

  我輾轉拼搏,為的就是殺回來救她。如果她已入畫,還需要什麼樣的拯救?

  「不可——」我向前方飛奔,突然間裝在一堵透明的「壁」上,猛烈地反彈回來,仰面跌倒。

  現在我確定了,那是一幅被透明壁包裹住的立體畫,所有人被屏蔽在外。

  「這可怎麼辦?」我跳起來,雙手撫摸那透明壁。

  那壁像一層透明到極點的玻璃,看不到,但卻無法通過。它的觸感也很奇怪,沒有玻璃那種冰冷感,而是像「摸到空氣」那樣「毫無觸感」。

  換句話說,我被擋在這裡,卻是被空氣擋住的,面前明明空無一物,卻無法前進半步。

  前面極遙遠處,一團影影綽綽的黑霧在半空浮動著。除了霧氣,應該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懸浮半空,但等到霧氣開始翻滾移動時,我意識到,那是一種動物,而不是霧氣。

  那動物來得極快,眨眼間已經到了危樓附近,頭大、身長、尾細、黑鱗,上下翻滾,繞樓而舞。

  我知道了,它就是隱藏於溝壑中的龍形巨獸。

  巨獸的身長至少有三十米,飛舞之際,渾身的黑鱗閃閃發光,如同一枚枚黑色亮鑽。

  我不是專業的生物學家,對這動物並無印象,只是覺得它妖冶之極也殘忍之至,似乎正在覬覦著樓內的生人。

  這種情景讓我感到絕望,即使有整隊的特種兵加上重火器,也不一定能消滅得了它。

  驀地,那巨獸放開危樓,向我這邊筆直地衝過來。

  它的面部極為猙獰,有著鱷魚般的血盆大口,臉上也長滿了黑鱗,露著凶光畢露的一對眼睛。最驚奇的是,它頭上果真長著鹿角一般的一對「龍角」,行動之際,龍角也搖搖擺擺,威猛之極。

  巨獸衝過來,同樣被透明壁擋住。

  一人一獸,因透明壁的存在而相對安全。

  近距離觀察那巨獸,我更駭然發現,覆蓋著它全身的鱗片下並非空白,而是有著無數的眼睛與小孔,足足有數百隻眼睛、數百個小孔。

  那些眼睛是半閉著的,但也有幾隻已經睜開,每次隨著巨獸的扭動貼近透明壁時,都惡狠狠地盯著我。

  那些小孔更加古怪,每一個孔都是黑色,但孔的內部卻透出淡淡的火光,仿佛有一支短火炬藏在裡面,隨時都能噴出大火。

  「這是個什麼怪物呢?難道是《山海經》里逃出來的異獸?」我苦苦思索,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既然這怪物是龍形,我就從「龍」的分支體系中去尋找線索。

  古籍《升庵外集》記載龍生九子,各個不同。

  按照眼前怪獸的模樣,我以為它應該是蒲牢。

  蒲牢的形狀像龍但比龍小,生活在海邊,遇到鯨魚海怪襲擊時就大叫不止,聲極大,能蓋過海嘯之聲,成為漁民們的告警助手。其形象常被置於鐘上,人類將撞鐘的長木雕成鯨魚狀,以木撞鐘,求其聲大而亮。

  蒲牢與聲音有關,但眼前的透明壁卻隔絕了一切聲音,把眼前的一切變成了黑白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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