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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石舟六合(3)

2025-04-04 12:51:25 作者: 飛天

  外面,放生池邊擺下了一張長桌,左右各有一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著個面孔冷硬的年輕人,嘴角叼著煙,斜著身子坐著,那支煙很長時間才吸一口,菸頭上的火光十分微弱,像是隨時都會熄滅一樣。

  他的衣著打扮非常時髦,一看就知道是個非常有錢有勢的八零後年輕人。

  

  石舟六合站在年輕人對面,沒有落座,只是靜默地站在那裡,等待對方先開口。

  年輕人背後站著十幾個人,全都穿著神色西裝,右手插入懷中,可見藏有不願示人的戰鬥利器。

  我懷疑他們個個身上帶槍,此刻都還沒有拔出來。

  關帝廟中地勢狹窄,對方有槍,情況就變得非常危險了。

  「你想要的,我有,現在就可以給你,但有一條,你得到想要的,就直接出城,回日本去,不要節外生枝。」年輕人輕描淡寫地說,不看石舟六合,只看著面前的桌子。

  他的高傲與石舟六合的鎮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上去極不和諧。

  「好。」石舟六合點頭。

  年輕人揮手,他背後的一個中年人立刻上前一步。

  「言先生——」他揮了揮手,懶洋洋的,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那位言先生有著一個極尖削的鷹鉤鼻子,鼻尖到了最高處,陡然向下彎鉤,給人一種極怪異、極陰冷的感覺。

  「是,少主。」言先生躬身答應。

  這種啞語式的交流過程令人費解,但我確信,那年輕人不會信口開河,而是真正握有某種石舟六合想要的東西。

  言先生又向前一步,走到桌子一邊的中間位置,慢慢地伸出雙手,平放在桌面上。然後,他緩緩張開手掌,下巴擺了擺,示意石舟六合向掌中看。

  我隔得太遠,根本不可能看清那手掌中有什麼,只能從石舟六合的表情上來判斷情況。

  「噝——」我清楚地聽見石舟六合倒吸一口涼氣的動靜,可見那掌心裡出現的東西令她大為震撼。

  言先生臉上不動聲色,但那年輕人卻露出了洋洋自得的表情。

  「拘魂之術?」石舟六合低聲問。

  我不由得渾身一震,由「拘魂之術」四個字和那中年人的「言」姓,我立刻想到了典籍中的辰州殭屍門。那個奇術門派在江湖上的聲譽差到極致,因為這一門派下的弟子最擅長的是「趕屍之術」,能夠驅動殭屍,使之為己效力。

  早在元末明初時,辰州殭屍門在江湖上的聲勢已經非常壯大,後來門主被叛軍陳友諒重金收買,製造三萬殭屍士兵,與北方朱元璋麾下的大軍激戰於五湖。

  縱觀歷史可知,北方軍是仁義之師,而陳友諒部下卻是殘暴之軍,人心向背,一目了然。所以,陳友諒最終大敗,而殭屍、殭屍門也被朱元璋麾下大將常遇春全部誅滅。

  按照江湖訊息,殭屍門在明、清、民國三代從未出現過,現代人早就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個門派,而「趕屍之術」也成了傳說中的奇術,不再被人推崇。

  如果這位言先生是來自殭屍門,那麼除了「拘魂之術」,他一定還懂得「趕屍之術」。

  「我潛伏濟南十八個月,該拘拿的魂魄都已經拘到,要不要,就看你的選擇了。」言先生說。

  石舟六合沒有回應,表情凝重,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我雖然沒在桌邊,但也同樣驚心。

  試想一下,石舟六合刻意到官大娘私宅去搜索那個舍利骨,可見官大娘對她非常重要。假如言先生掌中拘到的魂魄中包括官大娘,那麼她就一定會答應對方的要求,把官大娘的魂魄解救出來。

  「我要見秦王。」沉思了幾分鐘之後,石舟六合說出的竟是這樣一句話。

  「哈哈。」年輕人乾笑兩聲。

  他又一擺手,言先生立刻接話:「不可能,這些小事,怎可能驚動他老人家?」

  石舟六合冷笑著搖頭:「大事,你們做不得主的。」

  言先生剛要張口反駁,年輕人擺擺手:「不用說了,走。」

  他站起來,整了整衣領,毫不停頓地向廟外走去,其他人也立刻跟上。

  言先生拖在最後,臉上只剩冷笑,似乎對石舟六合不屑到了極點。

  一言不合,抬腿就走,這是生意場、談判桌上慣用的伎倆,各種商業書籍上早就無數次地傳授過。

  我心裡十分矛盾,既希望雙方能夠談妥,使得那位言先生答應把掌中靈魂全都釋放出來;又對來勢洶洶的言先生、年輕人十分忌憚,不願意他們再加入戰團,讓形勢進一步惡化。

  年輕人帶領麾下退出去,放生池邊只剩形隻影單的石舟六合。

  我走出去,大步走向她。

  她抬起頭來,迎著我的目光,只說了一句話:「他們跑不了。」

  由轆轤把街進入芙蓉街之前,石舟六合已經吩咐下去,布列一字長蛇陣,並且以關帝廟為「陣膽」。既為「陣膽」,當然就是己方的核心地帶,守衛森嚴,層層把守,不可能讓敵人來去自如。

  「好。」雖然有很多話想問,但我仍然克制住自己,只回答了一個字。

  「我有種預感——」她說。

  我也跟著說:「我也有種預感——七王傾軋、戰國大亂。」

  她隨機點頭:「我說的正是這個意思,過去,在你們中國的大地上,已經發生過無數次這樣的軍閥混戰,使得一個偌大的文明古國四分五裂,導致法度損壞、民不聊生。現在,就是今天,『七王會』也是一條致命的導火索。針對這樣的一個隱憂,我就不信,官面上、白道上會無動於衷?我不跟『秦王會』動手,只因為他們屬於自尋死路,根本無需我費力動手。樹大招風,我相信有人早就盯上他們了。」

  的確,無論是舊政府還是新政府,都力圖保持穩定的社會環境,不能任由殭屍門與「秦王會」等勢力團體存在。

  石舟六合在桌邊坐下,也伸手請我落座。

  剛剛年輕人擺好的桌子、椅子,擺明就是談判的架勢。石舟六合不坐,談判難以為繼,對方才起身離去。現在,我坐的是年輕人坐過的椅子,跟石舟六合隔著桌子面對面而坐,亦是在無意中形成了談判之勢。

  「『拘魂之術』十分強大,有那位言先生在,事情就難辦了。」石舟六合自語。

  我望著空蕩蕩的廟門口,沒有接話。

  這時候,也許緘默不語才是最恰當的態度,因為各方勢力糾葛在一起,情勢非常微妙。

  「索性殺了,一了百了。」她又說。

  她雖然沒有專門舉手下令,但此言一出,暗影里立刻有人跟出去,在廟門口向左拐,直追年輕人離開的方向。

  「殺人是最簡單的。」她說,「以殺止殺,順理成章。不殺,是人心與神道完美結合後的思想,以『不殺』平天下,沒有人能做到。對嗎?」

  我搖頭,向左側的神殿一指:「我們中國人最欽佩關雲長關二爺,他是史上最強的蓋世英雄,每次殺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而且是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之下。他一生中身經百戰,殺人無數,但火燒赤壁華容道一役,他放過勁敵曹孟德,正是『不殺』的最高境界。也唯有他,能夠將『殺』與『不殺』演繹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崇高境界,後人再也沒有一個能達到跟他一樣的精神層次。」

  石舟六合點頭:「是啊,我們日本人也很崇拜他。」

  不約而同的,我們將目光投向了長桌中間言先生平放手掌之處。

  「你一定奇怪,我在那位言先生掌中看到了什麼?」石舟六合問。

  我瞬間意識到,能夠令石舟六合震驚的,不該是官大娘、桑青紅那個層次的無家亡魂。

  「其實你不必向我解釋,完全沒有這個義務。」我說。

  「是啊,我的確沒必要解釋,但我只是有些不確定,想說出來跟你商討。現在,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中國人。」她憂心忡忡地說。

  碧水藏遊魂——濟南號稱「泉城」,泉眼中皆是活水,而遊魂最願意逐水而居。所以我相信,言先生的「拘魂之術」到了濟南後,一定大有用武之地。

  「請講。」我說。

  「是……是……」石舟六合因過於緊張而口吃起來,「我猜是一位大人物,而據我此前獲得的情報,他的靈魂應該是被鎮壓在『鏡室』之下,不可能同時在這裡出現。現在,我只能說有可能是情報有誤,誤導了我們前進的方向。你幫我參謀參謀,那大人物的靈魂究竟在何處?」

  聽完她的話,我的第一反應是——「原來『鏡室』內地下七層的建築是有特殊意義的!」

  古人造塔,都以七層為限,取佛經中「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之意。

  我第一次到達的是「鏡室」下的七層建築物,而且到七層就結束了,下面沒有任何去路。現在我才明白,這種結構的地下建築物相當於是一座倒置的寶塔。再者,古代的塔最重要的作用是供奉舍利、鎮壓邪魔的,眼下這個倒置的「塔」,其作用正是為了鎮壓日本大人物的靈魂。

  那麼,在中國奇術師的意識中,寶塔鎮壓大人物靈魂、玉羅剎咒殺日本國運其實是同一件事,都是為了大國崛起、敵寇敗落。

  如果能長期保持這種局面,對於國家來說,實在是一種大幸運。

  「我該信你嗎?」我問。

  我沒看見言先生掌心裡有什麼,聽石舟六合一面之詞的話,難免會誤入歧途。

  「我沒理由騙你,因為我也是困惑之極。」她回答,「但是,稍後我的人就能帶回來答案。等等吧,弄不清這件事,我們只能把所有工作都停下來了。」

  東方的天空已經放亮,最多只有半小時,濟南城新一天的黎明就要到來了。

  昨晚,從「鏡室」到曲水亭街老宅,發生了太多血腥暴力事件。只不過,所有犯罪行為全都掩蓋在黑暗之中,不為警察所見。

  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是弱肉強食也好,贏家通殺也罷,都是江湖人管江湖事。所以,願賭服輸也是所有人默認的鐵律。

  天明之後,我必須回「鏡室」去,再拖下去,就真的會完全置身事外,造成巨大的被動。

  在漫長的等待中,石舟六合併不焦躁,只是沉默地盯著廟門口。

  我站起來,繞過放生池,又到了神殿裡,上香磕頭。

  面對關二爺的神像時,人會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恨不得立刻跪在他的腳下合掌懺悔。

  我屈膝跪在蒲團上,剛剛祈禱完畢,就聽到了一陣奇特的「嗡嗡」聲。

  那絕對不是蜜蜂或其它帶翅的昆蟲在急速扇動翅膀,而是另外一種噪音。非要準確描述它的話,可以說它是開大會之前調試麥克風所發出的那種電平噪聲。

  如果這裡是會場,電平噪聲、話筒嘯叫等等動靜都是可以理解的,但這裡並非會場,而是芙蓉街關帝廟——一個香火旺卻地方小、廟雖小卻神格高的奇特之處,絕對不應該有麥克風發出的電平噪聲。

  我向上抬頭,察覺那聲音是來自神像的口中,似乎有一架留聲機在他嘴裡發聲。

  「不要性急,大殺戮剛剛開始,早亮底牌就會早死,耐心等著,等到所有人的招數用盡,你再出手。記住,很多時候,女人比男人的進攻手段更犀利,所以你身邊必須有一個或幾個女人,這是走向勝利的保障。單絲不成線,獨木難成林。你一定記住,只要能抓住女人的心,她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你,直到最後。石頭,你一定記住,女人對男人非常重要,是男人成功的基石。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你跟任何女人交往都是有益的……」

  那是爺爺的聲音,原來他的一縷英魂早就藏在關二爺的神像之中,既能借佛像之威勢救我,又能深深地啟發我。

  聲音消失時,神像仍是神像,不留任何痕跡。

  從黑衣人追出去到回來,中間經歷了約二十分鐘。那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雙手拍胸,狀如瘋魔。

  「按住他!」玉羅剎立刻下令,立刻有人擁上來把男人按住,然後將他的嘴巴強行撬開。

  「發生了什麼事?」有人問。

  那被按住的人口中嗬嗬怪叫,喉嚨里破風箱一般呼哧呼哧喘著,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人,要不要再派人手出去?」有人向石舟六合大聲請示。

  現在,我能肯定,年輕人與言先生離去時,故意留下尾巴,使得追蹤者能輕易地跟上,然後返身一擊,重創此人。

  石舟六合沒有做決定,我希望她足夠明智,知道「秦王會」的人惹不起,再不要窮追猛打,招致新的災禍。

  「夏先生——」她叫了我一聲,然後向殿中走來。

  我迎上去,我們在門檻前會合,我在門裡,她在門外。

  「你好興致,只在這裡燒香拜神。今夜的濟南城,不知有多少人已經無法入眠了。」她滿含著深意地說。

  「那是別人的事,我只管自己,只管自己的事。」我回應。

  「幫我算計算計,那位辰州殭屍門的言先生到底是故弄玄虛呢,還是真的使用『拘魂之術』抓到了大人物的靈魂?按道理說,那個靈魂不該是在『鏡室』之下遭到鎮壓嗎?難道說,我們的情報全都犯了根本性的錯誤?」她謙遜而又無奈地說。

  沒有人甘心向別人低頭求教,除非她真覺得不如我,才會放下架子,走過來請教。

  「隨他去吧,這還不是最後的決戰時刻。」我說。

  石舟六合搖頭:「不要這樣說,我們日本人從來不會做出不負責任的事。夏先生,你是不是太累了?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頓時警覺起來,因為她的聲音和肢體表現,足以反證她並沒有被巨大壓力壓垮,反而對外界表現得得體而優雅。這種情況下,我必須好好提防她,以免變成她的槍頭,被她拿起來對付別人。

  尾聲:亂局中的光明

  身在亂局之中,人就會變得焦躁不安,仿佛身處沒有盡頭的黑暗隧道之內,心裡既慌亂又恐懼。

  光明永遠存在,只不過是被亂象暫時擋住。

  所以,真正有信心、有決心的人,絕對不會被亂象嚇倒,而是堅定地走自己的路,永不迷失方向。

  濟南城有兩個局,分別是官面上的、地下的。

  兩個局同樣複雜,同樣充滿了各種爭鬥。

  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就像我現在正在走的這條路,無論江湖勢力如何霸道、瘋狂、狡詐、冷酷,我都要走自己的路,獨立地、堅定地向前走,做夏氏一族的傳承者、當家人,因為這是我的責任,也是今生唯一的使命。

  亂局中,我相信自己能夠看到光明,相信自己,能夠破黑暗帳幕而出,騰飛九天之上。

  (卷二完,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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