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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老宅殺機(3)

2025-04-04 12:51:13 作者: 飛天

  就我個人來說,爺爺留下的一切帶給我越來越多的驚喜。

  先是有「埋物之術」,現在又有「眼食佛」,每一種都是奇術界的不傳之秘。哪怕是擁有其中的一種,都能在奇術界站得住腳。

  正因如此,我真的為自己是夏氏一族的後代而感到驕傲。

  「果然是『眼食佛』啊,我薛東來死而……無憾……」薛東來看清了壇底內壁上的畫,又翻轉罈子,看著壇底刻著的那隻眼睛,最終絕望地仰面上天,發出了無可奈何的一聲浩嘆。

  

  當日在「鏡室」格殺鬼菩薩時,他大概沒想到很快就遭報應,而且是如此慘烈、如此殘酷。

  「小子,你在『鏡室』里的無能是不是裝出來的?我看輕了你,我太大意了……被你騙了,呵呵,呵呵……我果然該死,師父說過,永遠不要輕視夏家的人,否則一定會付出代價,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薛東來並沒有立刻就死,因為即使斷去一臂,人仍然能夠支撐很久,不至於當場立斃。

  現在的關鍵,是他有沒有求死的勇氣。

  「告訴我,我能怎麼幫你?」我說。

  作為夏家老宅的主人,最後送他一程,是我的義務。

  薛東來搖頭,茫然地仰面向上。

  「實在不行,我幫你叫救護車?」我問。

  「沒用的,沒用的。」他喃喃低語,看都不看我。

  典籍中曾經說過,「眼食佛」這種奇術的最詭異之處在於,一旦那種鋸條一般的齧噬展開,就不會中途停止,必定會將一個人的皮肉吃得一乾二淨才終止。到了最後,一個大活人就會只剩骨骼、筋絡和內臟,卻仍然保持「活著」的奇怪狀態。

  這種「活著」,正是代表「眼食佛」三個字中的「佛」字,寓意為「佛法慈悲不奪性命」。

  雖然是「佛」字,卻揭示了這種奇術的最恐怖殘忍之處。

  就目前來看,就算我即刻將薛東來送到醫院去,採取最先進的手術包紮和消毒注射,也根本救不了他。因為,很快他身體的其它部位就會產生新的皮肉齧噬現象,直至在三日三夜之內,皮肉全部失去。

  原來,爺爺在壇底刻的那句話,已經說明了「眼食佛」的存在。

  薛東來太傲,或者說他的奇術水平還不夠高,所以沒有看懂爺爺的警示。既然如此,他就真的是該死了。

  「我現在只後悔一件事,那就是沒在『鏡室』之內殺了你。現在,一切都晚了,我的夢想永遠都實現不了了……死到臨頭,我突然看明白了,人的一生應該追求什麼?如果不踏入奇術這一行,至少我可以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活到老,做個好兒子、好學生、好老公……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連命都沒有了,這真的是個很失敗的人生……」薛東來望著夜空,聲音如夢遊一般空洞。

  他的話忽然觸動了我的內心,讓我心裡對他的厭惡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可憐,當然也有對我個人的自憐。

  奇術師的世界多姿多彩,因為踏入這一行的人,其最遠大的目標總是成為「奇術之王」,也即是四海之內的奇術至尊。

  達到那樣一種境界,不但能左右一人、一城、一國的生死興衰,甚至能影響全球、全宇宙的浮沉。

  擁有那種超級能力之後,相當於宇宙的王、天地間的王,與當日佛祖降生之時說的「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那時,奇術之王即是萬能之佛,是世間真正主宰。

  一個凡人根本無法抵禦那樣的誘惑,而那誘惑遠遠超過了紅塵俗世中的所有誘惑之和。

  有夢想是好的,但這條追夢之路上擠滿了競爭者,最終能夠脫穎而出的,僅僅是百萬分之一而已。太多懷著夢想而來卻終生無法躋身於超一流高手之列的,也大有人在。這相當多的一群人,就成了鬱鬱寡歡、終生不得志者。

  對於這些人來說,奇術就是毀滅了他們一生的罪魁禍首。

  薛東來的喘息聲越來越微弱,我實在忍不住了,取出電話,準備撥110報警。

  我剛剛按下第一個數字,驟然間一股巨大的吸力襲來,電話脫手而飛,落入了剛剛從門外走進來的人手裡。

  那也是個熟人,就是在山大老圖書館裡出現過的那個穿著藏青色西服的男人。

  他隨手一擲,電話又回到我手中,不過已經關機了。

  「不要報警,這是奇術師之間的戰鬥,儘量不要把官方的人牽扯進來,有什麼問題,我們私下裡就能解決好。不是嗎?」他說。

  現在我已經很清楚,他就是趙天子,那個「趙王會」的當家人。

  看到他大踏步走進來,薛東來的**聲徹底停止了。

  「好啊,請問趙先生怎麼解決?」我問。

  「事到如今,他必須死,我會厚葬。其二,今晚的事到此為止,不要亂說。」趙天子淡淡地說。

  與薛東來一樣,他的神情亦是睥睨天下一般,而且比薛東來更甚。或許,他們師徒的性情本身就是如此高傲,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好。」我點頭答應。

  曲水亭街是清靜之地,如果再次大聲喧譁吵嚷,勢必會驚動老鄰居們,警察也會尋聲而至,弄出大麻煩來。

  「還能不能走?」趙天子向薛東來俯身問。

  「師父……殺了我……殺了我……」薛東來的聲音細微如蚊子哼哼。

  「我知道應該幫你解除痛苦,但不忍心你薛氏兄弟在『鏡室』一戰中盡歿於濟南。師父培養你們不易,這一次也許不該來這裡啊!」趙天子唏噓嘆息。

  「我不會怪師父……是我學藝不精,冒進……看輕了夏氏一族……師父,殺了我吧,我快疼死了……」薛東來艱難地翻滾,伸出左臂和「右臂」,抱住了趙天子的腳踝。

  趙天子緩緩地轉頭,盯著我的臉。

  我沒有任何自責的歉意,因為江湖就是這樣,不是我殺你,就是你殺我。如果爺爺沒有留下罈子里的「眼食佛」,今晚被殺的就是我,而且根本沒人為此自責,只會令這件事成為警方撓頭的懸案。

  「我座下兩名弟子都因你而死,這事不能就這麼完了。」趙天子說。

  我苦笑一聲:「趙先生,你肯定知道,我是逼不得已。你來之前,令徒已經占盡上風,我毫無反擊之力。他自尋死路,誰也救不了。」

  趙天子點點頭:「這就是江湖,我相信,以後大家還會見面的。」

  面對他,我內心充滿了憤怒,也充滿了無奈。他殺了明千櫻,我無力替明千櫻報仇,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他抬頭向四面的屋頂望著,我的視線也追隨著他的目光。

  大貓和群貓早就被他的迫人氣勢嚇走,四面屋脊空蕩蕩的,只剩隨著夜風輕輕搖擺的蒿草。

  「你有一個好爺爺,你也是修煉奇術的好材料,但是造化弄人,夏氏一族擁有的奇術到這裡竟然斷代了。這大概就是命吧,天下大勢,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命盤。如果你想再尋名師,就到我這裡來。昔日天下有戰國七雄,我趙國雖然排在第五位,實力卻是遠遠高於其他六國,只可惜時無英雄,遂令豎子成名,盲目冒進,國運從此傾頹,淪為秦國胯下之臣。那段歷史,像極了你現在面臨的困境。天石,混不下去的時候,就找我。放心,以後在濟南,我會安排齊眉罩著你。」趙天子說。

  我並不需要齊眉關照,因為像他那樣見風使舵的高手,根本無心去關照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

  「我很好,夏氏子孫無需旁人關照,就能獲得很好,謝謝。」我禮貌地婉拒趙天子。

  也許很多人會以成為趙天子座下弟子而倍感光榮,但我卻沒有這種打算。

  趙天子的目光下移,望進北屋,投向冰棺的位置。

  明千櫻被他所殺,他的臉上此刻卻沒有任何愧疚之色。

  「天石,你把那日寇幻戲師接到這裡來,究竟意欲何為?」他問。

  我搖搖頭,護送明千櫻回日本是我和她之間的私人約定,無需跟外人透露。

  「你啊你啊,太年輕,太輕信。你要知道,中日奇術師永遠都是水火不容,只能成為敵人,絕對成不了朋友。這種情況是大國命運決定的,早在宇宙洪荒形成之前,就已經定下格局。那海,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如昔日的楚河漢界一樣,兩邊對壘的,只能是一生之敵。你改變不了中國奇術師的本質,而幻戲師也只肯為日寇皇室效力,這是各自的天性。非我族類,其心必殊。你就算為幻戲師門派做再多,最後得到的也不過是奪命狼吻罷了。」趙天子長嘆。

  我沒有反駁他,畢竟答應明千櫻的是我,而不是他。

  「我說了這麼多,就不能改變你的主意嗎?」趙天子又問。

  我搖搖頭:「謝謝趙先生良言相勸,只不過人各有志,強求不得。無論我是普通人還是奇術師,到了二十一世紀這個年代,各種老規矩總是要變的。一個人或者一個行業如果一成不變,那麼只會被歷史的大潮洗涮淘汰。夏氏子孫自有祖訓,也有自己將來要走的路。您請吧,帶薛東來走,我們後會有期。」

  對方說了很多,我也迅速針對他的每一個觀點表明自己的態度。

  身為夏氏子孫,並不需要其他人指手畫腳地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如果我不想幫助明千櫻,那麼就不會在山大老圖書樓里答應她。

  昔日關二爺千里走單騎,護送兩位嫂嫂尋找劉皇叔,一路歷盡千難萬險,為的只不過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義」字。而於我而言,季布一諾,重逾千金。我既然已經在明千櫻面前許諾,就一定會照做,把她的身體送回日本,不為趙天子的勸告而更改初衷。

  「天石,不要太固執啊?」趙天子的臉沉下來。

  他遠遠地盯著那冰棺看了十幾秒鐘,突然舉步,要走向北屋。

  我十分警覺,立刻張開雙臂,做出攔阻的動作。

  「趙先生,請止步。」我低聲說。

  「哦?你怕我進去對那日本幻戲師不利?放心吧,我只是去再看一眼而已。她是個死人,死人還怕看嗎?」趙天子陰沉沉地笑起來。

  我搖頭:「對,正因為她已經是個死人,再頻繁打擾,是件對死人不敬的事。千事萬事,死者為大,對不對?」

  趙天子也搖頭:「天石,你錯了。你還是太年輕,根本不了解幻戲師有多陰險。那種奇術師門派能幻化出各種不同的景物環境,擅長無中生有、瞞天過海之計。你說她死了,她並非真的死了,也許只是幻化出了死亡的假象,把你蒙在鼓裡。現在,我進去打開冰棺檢查一下,確認她真的死了,也就為你消除了隱患。這樣不是大家都好?」

  我堅決地搖頭:「趙先生,請自重。她是死在你手上的,她是不是死人,你最清楚。」

  趙天子呵呵冷笑:「呵呵,呵呵,我殺的人,再鑑定一下,又有何妨?」

  我寸步不讓,但趙天子緩步前行,身體還沒跟我的手臂接觸,渾身散發出的潛力暗勁,已經洶湧而至,捲住我的手臂,將我向旁邊推開。

  我自知無法抵擋趙天子登堂入室,但仍然不肯放棄,斜斜後退,先進入北屋之內。

  屋內的燈光亮著,自然是薛東來開的燈。

  他在我去隔壁沙家的時候潛入,大概已經上下搜尋了個遍,最終一無所獲,才會去檢查那個罈子,最終反受「眼食佛」之害。

  燈光從門框裡射出去,照著迎面而來的趙天子,也照著趙天子身後倒伏著的薛東來。

  薛東來滿身血污,在泥土中蠕動掙扎,如同一條被切斷了七寸的瘦蛇。

  這是在二十一世紀的濟南老城區,不是某部武俠電影的片場。只不過,一切危險與罪惡全都掩蓋在黑夜之中,並不被普通百姓所見。也許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再沒有人在意這些,那些死掉的、消失的江湖人物就像各個小區里拋出來的垃圾袋一樣,隨垃圾車遠去,永不存在。

  在此之前,我也像普通百姓那樣,根本不在意深夜之後發生的事,以為那些都是與我無關的,而我作為一介平民,只按照自己的軌跡生活就好了,與上層社會、江湖人物無關。其實,身處這個盛世,城市中發生的任何事都可能牽連到自己頭上,到了最後,無論是善良者還是作惡者,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讓開吧,天石,何必螳臂當車?」趙天子沉聲低喝。

  我明知不敵,仍然張開雙臂,擋在冰棺前面。

  「她只不過是個死人。」趙天子冷笑,「呵呵,一個死人,值得你如此呵護嗎?」

  我堅定地搖頭:「當然,我答應她,送她回日本去,就一定履行諾言,絕不讓別人輕侮她。正因為她是死人,沒有抵抗之力,我才更應該這樣做。趙先生,如果您愛惜自己的江湖名譽,就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

  良言肯定勸不動趙天子這樣的人,從他的面相觀察,我知道他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他既然對冰棺起了疑心,就一定會去看個明白,透視所有的疑點。

  「天石,你記住,在我面前,不管你怎麼說話,我都不會怪你,因為我愛惜你是個人才。不過,到了其它地方,遇到其他江湖前輩,你最好識相一點,不要做這種傻事。你知道嗎?以當下我們的功力差別,我只要一怒動手,你就死定了,夏氏一族的傳承也就從此地中止,你的罪過也就百死莫贖了。呵呵呵呵,閃在一邊,別讓我真的動氣了!」趙天子冷笑著說。

  他的臉色如一塊黑硬的石頭,眼神也變得冷幽幽的,如同寒夜裡陡然闖入城市百姓人家的一頭野豬。

  野豬的獠牙已經亮出,而我手中卻沒有殺豬的刀。

  當的一聲,我的腳後跟踢到冰棺的一角,發出驚人的響聲。

  「嗵、嗵、嗵」,一陣沉重而古怪的聲音從西面極遙遠處傳來。從那動靜判斷,聲音似乎來自於芙蓉街關帝廟的方向。

  「你還沒想通嗎?天石。」趙天子一步步踏近。

  我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只能牢牢地釘在地上,用自己的身體去硬扛趙天子,擋住他進一步輕侮明千櫻。

  「如果不是看在你的奇術潛力之上——」趙天子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屈曲如鉤,扣向我的喉嚨。

  這一刻,我看到他右肋下空門大開,只要手中有刀,就能縮頸藏頭、矮身避開對方的鷹爪、向右一旋,隨即用刀刃抹到他的肋下要害之處。

  看懂了「神州九刀」的刀譜之後,我對人與人之間的肢體對抗產生了非常清晰的認識,至少能夠瞬間看到敵人的破綻,然後找到破解對策。只可惜,每到這個時候,我手中總是沒有恰到好處的一把刀。

  篤的一聲,趙天子的鷹爪已經扣定了我的喉結,然後慢慢收緊。

  沒有刀,我就不可能克敵制勝,破解今晚這一劫。

  在鷹爪重扣之下,我已經無法呼吸,眼前金星亂舞。

  「還想不清嗎?還看不清形勢嗎?你現在一定後悔了吧……求饒吧,拜我為師,才是一條光明大道……」趙天子的聲音忽近忽遠,如同來自天上。他的臉也越來越猙獰,如一頭擇人而噬的青面蒼狼。

  夏氏子孫不可能成為他人的弟子,尤其是像趙天子這樣的人。

  我連一個字都不想回答,只是懊悔獲得「神州九刀」刀譜太晚,竟然沒有能力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拔刀出鞘,殺敵除奸。

  「嗵嗵、嗵嗵」,那巨大而沉重的聲音持續響著,震得我的耳鼓一陣陣發麻。

  扣在我喉結上的鷹爪突然鬆開,我扶著冰棺俯身咳嗽,一直咳了三十幾聲,才覺得呼吸恢復了順暢。

  趙天子當然沒有那麼好心,不會輕易放過對年輕人戲侮的機會,藉此來確立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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