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哥舒水中花(1)
2025-04-04 12:42:26
作者: 飛天
我當然知道「哥舒飛天」這名字,因為正是他的那本筆記簿揭開了「神相水鏡」大秘密的一角,把我和燕歌行引向了齊眉與哥舒水袖。他雖然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這世界上卻永遠留著關於他的傳奇。
「楚楚怎麼會有哥舒飛天的號碼?」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哥舒飛天已經消失了,怎麼可能打電話來?難道是別人使用了哥舒飛天的電話?」我的疑惑越來越深。
「水中花是什麼意思?跟水有關……難道楚楚和哥舒一族是有關係的?那麼她為什麼又要命令血膽蠱婆進攻楊樹林裡的小屋?到底是……楚楚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太多疑惑如同繩索,將我上三圈、下三圈地捆縛起來,令我呆坐在沙發里,一時間忘記了接唐晚的電話,只是愣愣地坐著,目光直盯著楚楚那部電話的屏幕。
稍後,兩部電話都不再響了,房間裡一下子陷入了沉寂。
因為「哥舒飛天水中花」這七個字,我突然很想進兩邊臥室探看,甚至是打開楚楚的行李箱翻查,看她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樣的秘密。
「她是苗疆來的煉蠱師,是苗人,非我族類,其心必殊……她來是為了『神相水鏡』,跟燕歌行、齊眉等人並沒有什麼區別……她向我示好,也許只是為了在陌生的濟南城裡尋找一個幫手……她給我喝的茶或許其中也摻雜著蠱蟲,讓我深墜苗疆蠱術的陷阱里……」思想是沒有疆界的,我想到了很多很多,每一條都是對楚楚不利的。
我站起來,向兩邊臥室門口看看,腳下移動,卻只是繞著茶几轉了個圈,重新坐回到沙發上。
「也許我不該由一個電話號碼就懷疑楚楚,她身為苗人領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我不能對她要求太苛刻。她是要做大事的人,必須有自己獨特的行事方式,才能統領群雄,爭霸中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應該相信她,而不是捕風捉影地懷疑她。她做什麼本來就不必經過我的同意,我們只不過是半小時前剛剛兄妹相稱,她還來不及對我解釋。以後,她一定會把這些問題解釋給我聽……」我寬慰自己,胸膛里那口氣順了,激動的心情也平復下來。
唐晚第二次打電話來,我就在電話振動第一下時接聽:「是我。」
「情況怎樣?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我擔心你。」唐晚的聲音里透著焦灼。
我冷靜地回答:「沒事,紙袋已經交給楚楚。她出門有事,請我暫時等她一下。在這裡,我遇到血膽蠱婆,她下午時帶領蠱蟲圍攻殯儀館楊樹林中的小屋,並且做了現場錄像,我正在看。另外,我心裡還有一些困惑,需要等楚楚回來求證一下。別擔心我,我感覺我們跟楚楚之間,還是有一些地方可以合作的。」
唐晚有些詫異:「她竟然真的如此相信你?」
這句話讓我記起了我們剛剛坐進「俏川國」時的對話,唐晚曾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乎」,那似乎已經成了一句讖語,預示著我和楚楚的見面情形是外人無法理解的。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就像很多男女之間存在妙不可言的「一見鍾情」那樣,兩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一旦遇到,就會締結同心,永不分離。
「也許大家有著共同的利益與訴求吧。」我回答。
「不可能,不可能。」唐晚連說了兩句「不可能」,可見她確實無法理解我和楚楚之間發生了什麼。
「現狀就是這樣,我大概還要等一會兒,因為她與血膽蠱婆出去,是為了接見一個——」剛講到這裡,我突然豁然大悟,因為血膽蠱婆進來報告時說的是「青島人」。
現在圍繞「神相水鏡」出現的「青島人」只有青島韓氏那批人,如果到酒店來見楚楚的是韓氏的手下,那麼證明兩者之間也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關係。
這樣一來,出現在濟南的幾大勢力就都跟楚楚扯上了關係。
「見什麼?」唐晚不解,因為我只說了半截話。
「她們出去見一個青島人,我懷疑是青島韓氏的手下。」我照實說。
唐晚也疑惑起來:「如果他們都熟識,這『殺楚』還要繼續下去嗎?難道最執意要『殺楚』的是齊眉和哥舒一族?線索實在太亂了,我們可能需要見面捋捋頭緒。」
「我現在還不能走,不知要等到幾點,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說。
我存了一點私心,因為楚楚這邊的事牽扯的範圍太廣,不知哪裡就會暗藏殺機,所以我不願立刻就把唐晚牽扯進來,讓我們兩個同時陷入被動。她在外,我在內,最起碼還有個接應。
「好。」唐晚答應得很痛快,但語氣卻並不友好。
我知道她有所誤會,但實在顧不上了。
我們還沒結束通話,楚楚的電話就又響了,屏幕顯示的名字仍然是「哥舒飛天水中花」。
「誰的電話在響?」唐晚變得異常敏感。
我壓低聲音回答:「是楚楚的電話,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哥舒飛天水中花』。」
離開楊樹林之後,我們已經把所有情況交流過了,所以唐晚也知道哥舒飛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哥舒飛天?難道他真的沒死,能從另外的某個世界裡打電話回來?你接電話,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快點接——」唐晚的說法果然跟我想的一致,在她看來,只要能解決問題,就可以逾越一切規矩。
我的手放在楚楚的電話上,任由屏幕上的電話圖標一個勁地跳躍閃動著,卻沒有直接按下去。
「接呀,接呀……」唐晚不斷催促,直到那電話自動結束呼叫,我也沒按下去。
「這是別人的電話,我就算偷偷接起來,恐怕也會打草驚蛇。」我解釋。
「你——」唐晚氣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們都很清楚,這電話干係重大,甚至一下子就能揭開楚楚身上的偽裝!你不接,是害怕了嗎?」
我當然不會害怕,只是擔心走錯了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電話第三遍響起的時候,唐晚不再勸我,我們兩個都陷入了沉默。
稍後,唐晚低聲說:「好吧,隨你怎麼做,千萬不要大意。」
隔著電話線,我感覺到了唐晚那顆漸漸冷漠的心。
我剛想解釋一兩句,嗒的一聲,唐晚已經掛了電話。我茫然若失地坐好,遠遠地看著那部手機。
其實,我很期望哥舒飛天能夠在此刻復活,並且能夠給燕歌行、齊眉、哥舒水袖帶來新的啟示,因為他是親自去過地下超市的。他從銀光里消失,至少能說清楚那銀光究竟帶給人什麼變化。接電話是最直接的選擇,但我寧願不碰別人的電話,這也是君子「慎獨」最重要的一面。
電話一連響了七次,直到楚楚回來。
她拿起電話,看到那個號碼,臉上登時變了顏色。
血膽蠱婆並沒有跟過來,應該已經離去。
「大哥,這個人你聽說過嗎?」楚楚將手機上「哥舒飛天水中花」展示給我看。
我坦誠地點頭:「聽過,是哥舒水袖告訴我的。她說,哥舒飛天已經消失於濟南大洪水事件中的地下超市,是為了探索一小片浮在水面上的銀色光影而失蹤。在那地下超市中,有個被困的女孩子近乎發瘋,一直說那銀光就是『神相水鏡』。後來,那女的捉姦殺人,大概目前還在蹲大獄。」
「對。」楚楚微笑,「如果換了旁人,知道這段歷史的話,早就替我接電話了。大哥是個有原則的君子,不肯偷聽別人電話,就算其中牽涉再大的利益關係也不破壞這樣的規矩,真是令小妹欽佩。實話說了吧,血膽蠱婆在殯儀館中竊聽過齊眉與哥舒水袖對話,也暗中弄來了哥舒飛天的電話號碼,並且按照那個號碼打過去,成功地與那個人聯絡上。這是件很荒謬的事,其中的破綻多如牛毛,我也一直大惑不解。唯一我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哥舒飛天還活著。再有,哥舒水袖一定跟你說了謊話,因為她也能聯繫上她的弟弟。在這件事上,我的資料跟哥舒水袖相差無幾。」
我有些泄氣,因為楊樹林一行中,我已經處處為哥舒水袖著想,她卻毫不領情。她既然對我說了謊,那麼,我也就沒必要再憐恤她了。
楚楚在手中掂量著電話,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我以為她有什麼不方便的事,遂站起身,準備告辭,出去與唐晚會合。
「大哥,你請稍坐,我只是在考慮一些事情,沒有任何防備你的意思。」楚楚微笑。
門鈴又響,血膽蠱婆帶著服務生進來,推來了一架活動餐車。
餐車共有三層,擺著十幾個小菜,還有一瓶長頸紅酒。
「大哥,我知道你還沒吃飯,應該是一天都沒好好吃飯了。你到酒店來之前,那兩條魚應該已經破壞了你的食慾——」楚楚嘴角的微笑更深。
「你真的正好經過那餐館?」我哭笑。
其實我應該相信自己的眼光,魚死之際,我抬眼那一瞥,看見的正是楚楚消失在人流之前的飛揚黑裙。
楚楚點頭:「是,因為時間急迫,我特別需要大哥第一時間到酒店來。不瞞大哥,濟南雖然是法治社會,但因為一些江湖人物悄然湧入,外面的情況變得非常微妙。我離開墓地之後,立刻乘車下山,意圖避開爭鬥。猶然如此,還是在南外環領秀城一帶遭遇了不明人物的連環圍獵。幸好,我用三輛車做誘餌,引敵人上鉤,然後乘坐第四輛車安然返回酒店。大哥,你在濟南過得太安逸了,不太清楚現在的江湖人物已經喪心病狂到何等地步。君子無罪,懷璧其罪。之前你坐在臨街的餐廳窗前,正好是一切攻擊者下手的最佳位置。所以,我採用了一些非常手段,犧牲掉那兩條魚,催你離開。不當之處,還請大哥恕罪。」
服務生把小菜擺在茶几上,又開了紅酒,斟好兩杯,垂手侍立在一旁。
「你們下去吧,我和大哥有事要談。」楚楚揮手吩咐。
服務生立刻禮貌地點頭答應,無聲地快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