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下皆蠱(1)
2025-04-04 12:41:50
作者: 飛天
那邊,燕歌行猛地大笑起來:「楚小姐,你說什麼?竟然要我手裡所有的資料?真是笑話,笑話!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跟我說話?」
我轉身看,燕歌行已經舉起右手,所有年輕人都已經摩拳擦掌,只等他右手落下,就要對楚楚不利。
楚楚迎風而立,面對氣勢如山的燕歌行,沒有一絲一毫退縮。
「天石,如果你想英雄救美,現在正是時候。」唐晚揶揄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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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不語,只是靜觀其變。
「我只憑一個字,就有資格提出這樣的要求。」楚楚回答。
「蠱。」我替她說出了這個字。
「蠱——」同一時間,燕歌行大聲說了同一個字。
「沒錯,就是蠱。天下英雄莫不對苗疆蠱術存著七分忌憚,燕先生也不會例外吧?而且,你一定知道蝴蝶效應的說法——同樣,我在這裡只要下一道命令,京城裡就會發生一系列意想不到的變故。比如你家裡餐桌上突然多了一道菜,又或者是某道菜里多了一點調料,還有就是你家的臥房裡、車子裡多了一些肉眼看不到的鐵線蟲出來……總之,這些不速之客會非常影響大家的正常生活,嚴重的時候甚至會……我不好說,畢竟那些後果是不可預見的。但是,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只要條件合適,我就不下那道命令,大家永遠都相安無事。怎麼樣,我說得夠清楚嗎?」楚楚一字一句地回答。
楚楚所倚重的,正是苗疆蠱術。
雖然同樣是出自苗疆,但蠱比毒要更可怕。毒藥能害人、殺人,令人死狀無比慘烈,但蠱卻是讓人生不如死,到了最後寧願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不肯再苟延殘喘下去。毒,殺人,摧殘人的肉體;蠱,卻是摧殘人的意志。
「你敢要挾我?你敢去京城下蠱?」燕歌行從牙齒縫裡迸出幾個字。
「敢?有什麼不敢的?前輩們曾經諄諄教導過,任何勝利都是靠鬥爭得來,而不是靠屈膝乞求。燕先生,我的話很清楚,你把所有跟『神相水鏡』相關的資料全都打包給我,我轉身就走,絕不多過問你任何事。濟南雖然是個很美的旅遊城市,但只要拿到資料,我不會在這裡多停留一秒鐘。」楚楚回答。
她這樣說,無異於承認已經在京城裡安插了高手,隨時都能向燕歌行的家人動手。
「你唬我?你詐我?」燕歌行如同困獸一般,舉在空中的手再也落不下去。
楚楚笑起來,從口袋裡取出手機,按了一下之後,讓燕歌行看屏幕。
隔得遠,我不知道那屏幕上有什麼,但燕歌行只看了一眼,立刻暴跳如雷,雙手在空中揮舞,臉色也變得鐵青一片。
「你的雙胞胎千金很可愛,再過兩個月就滿五周歲。這個節骨眼上,你不想她們有任何意外吧?」楚楚清清楚楚地說。
「她用家人威脅燕歌行。」唐晚猜到了楚楚的用意。
以燕歌行的財力和地位,兩個女孩一定上了很貴重的保險,但他並不在乎錢,而是希望傾畢生之力,讓兩個女兒能快樂成長。如果苗疆煉蠱師在兩個女孩身上動手腳,有些蠱蟲要潛伏七八年以上才慢慢表現出來。到那時,蟲體不是入腦就是深入五臟六腑,一旦發作,根本來不及救治。
看起來,楚楚出手之前就調研過燕歌行的家庭關係,知道兩個女孩非常優秀,是燕歌行的心頭好,傷了她們就等於是在燕歌行心臟上狠狠插了兩刀。所以,楚楚不動則已,一動就制住了燕歌行的要害。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燕歌行怒吼,不過已經是色厲內荏。
唐晚忽然嘆息:「我本以為燕先生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真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旦這件事跟自己密切相關了,馬上就失去了判斷能力。以他的這種應變能力,似乎並不足以領導一個門派。難道說,京城五大家族徒有虛名?不不,也許是楚楚的出手太準確,一下子拿住了燕先生的七寸,所以他根本無法反抗。苗疆蠱術帶給人的壓力太大了,所以他一下子就亂了方寸。」
我能理解燕歌行這種「投鼠忌器」的心態,目前的狀況下,誰也無法判斷楚楚是不是在虛張聲勢。但是,燕歌行不敢試,更不敢賭,因為如果拿他的兩個女兒做賭注的話,那他實在連上賭桌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到了濟南,就得完成目標。否則,不如不來。燕先生,苗疆的朋友遠在南方寂寞久了,偶爾有心情到北方來走走看看,你總得給幾分面子吧?」楚楚迎著燕歌行的怒吼,好脾氣地微笑著。
她本來就長得漂亮,此刻又笑靨如花,不知道內情的人只以為她是一朵盛開的玫瑰,但誰又知道這其實是一蓬帶刺的蒺藜。
「給怎麼說,不給又怎麼樣?」燕歌行的吼聲自動降了一個八度。
誰都看得出來,如今的談判籌碼都在楚楚手裡,燕歌行實際已經一敗塗地。
「你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呢?如果不想在兩個小女孩的童年裡留下陰影,那就把資料交給我。」楚楚回答。
燕歌行頹然地後退,剛剛那種張牙舞爪的氣勢全都消失了。
「你先考慮一下,不必急著回答我,我會在索菲特銀座大酒店裡聽消息。不過,所有的蠱蟲都是沒什麼耐性的,因為每次帶它們出來做事,都會連餓它們三天三夜。今明兩天你最好能跟我一起解決這些事,否則就連我也無法預料餓到極點的蠱蟲能做什麼事。」楚楚抽身後撤,準備離去。
所有年輕人立刻圍過來,將楚楚的退路死死封住。
「怎麼辦?還是作壁上觀?」唐晚問。
我不希望在燕、楚兩人的戰鬥中有小女孩受牽連,因為孩子是無罪的,她們不該為江湖鬥爭而承受傷害。
「你說,燕歌行會有什麼重磅資料?他在殯儀館裡看的不過是一些文字記錄,連哥舒水袖說給你聽的那些話都不知道。他能提供給楚楚的,必定只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僅憑這些,又怎麼能找到『神相水鏡』?」唐晚又問。
我仔細回想殯儀館內發生的每一件事,燕歌行的確知之甚少,就算將全部資料給楚楚,也不會有太大損失。
當然,我們知道這一點,燕歌行也知道這一點。
「讓她走。」燕歌行揮手,「閃開,讓她走!」
年輕人服從命令,閃開一條道路。
楚楚拎著空籃子從人牆中間走出來,向我揮手,然後走向右側的山路。
「跟著她。」燕歌行又下令,但這一次底氣已經沒之前那麼足了。
雖然他如此下令,但我和唐晚都知道,燕歌行的人根本奈何不了楚楚,最終只能接受她提出的條件。
楚楚消失在山路上之後,燕歌行頹然坐下,胸膛起伏,沉默地直喘粗氣。
「我去勸勸他。」我告訴唐晚。
待我走到燕歌行身邊,他抬起頭,表情十分沮喪:「她竟然用孩子來威脅我,在京城裡,我雇了至少二十名保鏢保護我妻子和兩個女兒,就是怕敵人來這一手。孩子要上學、要遊玩,我沒法無縫保護她們,就算再增加十倍的人手,敵人也能得到下手機會。現在不是古代的冷兵器時代,只要築個古堡、挖上護城河就能拒敵於千里之外。我無法抵抗苗疆蠱術的偷襲,於是只能妥協。殺楚,殺楚,談何容易……」
他已經被徹底擊中軟肋,這一刻像被刺破了的氣球,威風掃地,銳氣全無。
「不會發生最壞的事,江湖人還是有江湖人的原則和規矩,絕對禍不及家人。」我只能這樣勸解。
「不,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得打電話,加派十倍人手保護她們……」他摸出電話,馬上撥了北京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他便急促地連聲叫著:「通知保安,加派人手,防範一切陌生人接近別墅,尤其是不要讓孩子們出門,減少一切社會活動。快,快去辦!快去辦!」
我忽然覺得燕歌行十分可憐,孩子是父母親的最致命弱點,一旦敵人抓住這一點,就可以要挾他做任何事,予取予求,全都得逞。
「什麼?」燕歌行突然大叫,連打了好幾個寒顫。
我預感到一定有壞事發生,遂蹲下去,按住他的肩膀。
「把那些生了蟲的東西全都丟掉,在屋裡噴殺蟲劑,沙發上、臥室里都噴,多噴幾遍。別問為什麼,就照我說的去做,快去做!」燕歌行說完,用力掛斷電話,臉色慘白,如同白日撞鬼。
「已經有蟲子進了我家,這都是楚小姐一早就安排下的。我現在沒辦法,只能按她吩咐去做,把所有跟『神相水鏡』有關的資料交給她。」燕歌行解釋。
我無言地輕拍他的肩膀,根本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殺楚」計劃已經擱淺,因為主導者燕歌行已經中途變卦。
「去,到我車裡,把那個裝資料的紙袋子拿來。」他揮手吩咐隔得最近的一個年輕人。
「把資料給她,相信就能換來孩子的平安吧。」我說。
在這個當口,我理解燕歌行的心情,也贊同他的任何決定。
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有弱點的,一旦遭敵人鉗制,必定會變得非常被動。
看到燕歌行如此,我也轉頭想到:「我有什麼弱點?敵人抓到什麼就能要挾我?」
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唐晚。
她眼下是我唯一的親人、朋友、愛人,也是我所有感情的寄託。她出事,我會捨命去救,甚至一命換一命,也得竭力保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