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山海敬神一炷香(2)
2025-03-24 07:33:55
作者: 飛天
該新聞中,我能記住的片段如下:該結構的原理是「稜鏡分離靈魂」,目標是證明一個完整的人是由靈魂和肉體構成的。在「鏡室」之內,人的靈魂和肉體將會以難以用人類語言描述的方式分離,由一個人變為幾個不同的橫切面、縱剖面甚至是複製品。科學家對這些分解後的「人」進行單個研究,最終獲得厚達幾萬頁的紙質資料。該手段是科技界對人類最深度的剖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其探索深度能夠達到靈魂末梢,超過任何一名靈媒、靈異學家、心理學專家的見解。科學技術將會通過「鏡室」這種手段大放異彩,讓人類的任何超能力都相形見絀。
現在,我和唐晚都意識到官大娘體內藏著一個或多個靈魂,如果能送入「鏡室」這種類似於靈魂探測器的物理結構中,一定能幫助我們找到那些靈魂,並看懂每一個靈魂中藏著的秘密。
對於鬼菩薩這樣的「神醫」而言,有一個好的研究個體送上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鬼菩薩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但說話仍然很是理智,絕不胡亂打包票:「好吧,我姑且試試,但『鏡室』的啟動程序異常繁瑣,至少需要二十名當官的簽字許可。我只能在自己的權力範圍你做小規模嘗試,而且不能保證一定會成功。」
唐晚立刻點頭:「當然,只要你肯接手,我和天石就靜候佳音了。但是,你怎麼帶走她?需要我們幫忙嗎?」
鬼菩薩搖頭:「不需要,我自有很多幫手可以幹活,你們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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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觀察鬼菩薩,由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對官大娘極感興趣,此刻心中充滿了各種疑惑,急於帶走她回去仔細研究。
「鏡室」是鬼菩薩等超級科學家們的地盤,也是這類天才高手藉助國家力量構架起來的獨門秘器,已經在該領域設置了極高的進入門檻,不是我和唐晚的個人能力所能達到的。
要想研究官大娘,必須藉助於鬼菩薩。
「如此,多謝了。」唐晚向鬼菩薩鞠躬。
我再看了官大娘幾眼,收斂自己的傷感情緒,向鬼菩薩抱拳:「多謝前輩肯撥冗指點。」
鬼菩薩搖搖頭,雙手按在官大娘躺著的抽屜邊上,顯然眼中已經沒了我和唐晚,只有躺著的研究對象。
唐晚向我使了個眼色,然後我們雙雙告辭,原路退回。
出了那個房間後,唐晚一直向上看。
「在看什麼?是看有沒有攝像頭對嗎?」我問。
其實,我們應該能想到,最先那男人敢收錢帶我們過來,選擇的一定是條沒有攝像監控的小道。
唐晚點點頭:「對,我是在找攝像頭。你說,青島韓家的人既然沒有攝像頭可供利用,又怎麼知道咱倆被桑青紅布局困住的窘境?」
我們所站的位置位於一條兩側貼著白瓷磚的走廊里,四壁和屋頂空蕩蕩的,都沒有攝像頭。所以,在這裡談話似乎是安全的。
「有內奸眼線?」我反問。
到殯儀館來的人不少,其中即使有內奸,也無法分辨查找。
隨即,我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同樣,沒有攝像頭的情況下,燕歌行的人及時出現,採取『拆屋』的暴力方式,將我從複雜幻象中解救出來,使我擺脫了桑青紅的第一次布局。這應該不僅僅是巧合,而是說明——燕歌行無時無刻不關注著我們的行蹤,所以才會在關鍵節點上及時出現。」
雖然老輩里傳下「無巧不成書」的古訓,但世界上的很多「巧」都是人為操縱出來的。如果背後操縱者是燕歌行,那總算能讓我們喘口氣,畢竟他來濟南後所做的事,都是在幫我。
「對。」唐晚同意我的想法,「你現在應該是各方力量關注的焦點,也是『神相水鏡』下落的唯一線索。可想而知,我們站在這裡對話的一刻,外面不知有多少雙耳朵直豎起來,想了解我們所談的內容。」
我回頭望,幾扇門已經把我們與鬼菩薩隔開,再說什麼,他都聽不見了。
「你請鬼菩薩來,真是好招。在『鏡室』之內,官大娘體內的靈魂一定無所遁形,尤其是桑青紅。有這樣一個靈魂時刻惦記著咱倆,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我說。
唐晚嘴角露出苦笑:「是啊,我也是沒辦法,才逼出這最後一招。否則,一把火起來,桑青紅寄存的軀殼灰飛煙滅,她所記住的那段近代公案就無處查證了。過去的歷史越模糊,我們今天想做什麼就越糊塗,只有弄懂歷史,正本清源,才能對我們下一步的行動具有指導意義。事前,我沒有跟你商量,你不會怪我吧?」
我搖搖頭:「怎麼會?我已經被出殯的事弄得焦頭爛額,幸虧有你,才能勉強撐住,不會倒下去。」
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把官大娘這頭放下,先去管爺爺火化的那頭。
回到焚化爐所在的大廳,燕歌行已經不在了,廳內只剩爺爺平躺的四輪擔架車。
唐晚有些奇怪:「燕歌行沒在這裡?」
她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緊張,向四面巡視,尋找著燕歌行的影子。
我知道,她擔心精明幹練的燕歌行會尾隨偷窺,破壞鬼菩薩運走官大娘的計劃。
「我去找他,拖住他。」我說。
唐晚點頭:「好,一定要給鬼菩薩爭取時間。」
我大步向外走,剛推開玻璃隔門,有黑衣人迎面過來,向我打招呼:「夏先生,燕先生請您過去,就在二號辦公室。」
他旋即轉身,帶我走向長廊深處。
走了一百步、轉了七次方向後,我看到了一間辦公室的門口上方掛著「二號」的牌子。
「夏先生,就在哪裡,請進吧。」黑衣人謙卑地告訴我。
我沒有片刻的猶豫,走過去輕輕敲門兩次,然後轉動門把手,大大方方地進去。
那辦公室的三面牆都是高達屋頂的老式書櫃,裡面放的不是書籍,而是一冊冊皮革封面的筆記簿。
此刻,燕歌行就倚在書櫃前,一腿直立,一腿翹腳,低頭翻閱著一本筆記簿。表面看,他一直氣定神閒,不急不慍,但我能觀察出,他在屢次受挫之後,心態已經發生了改變。
黑衣人由外面關門,辦公室里只剩我和燕歌行二人。
他隨著關門聲抬頭,目光如炬,直視著我。
我迎著他的目光,仔細地凝視他的臉。他有著影視明星的外表,高鼻樑、元寶口、黑眉、雙眼皮、長睫毛、大眼睛;他又有著高等級商務人士的冷靜幹練、沉著低調;他還有著深邃如大海微波的睿智眼神、淡然如絕代隱士般的從容不迫;他也有著高檔優雅的衣著品味和一望即知的良好教養。
這樣一個有外表、有內涵、有財力、有權力的中年男子無論出現在任何城市的任何場合,都是灑脫的、得體的,能夠吸引全場九成以上的女孩子。
我很想看透他的內心,但我看不透,始終像看著一個訓練有素的機器人一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心情好些了嗎?坐。」他指著書櫃前的沙發。
我默默地走過去,在一張個人沙發上落座。
書櫃太高,給我以巨大的壓迫感,而傲然站立的燕歌行,亦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囂張氣勢。
隔了一陣,他問:「你剛剛跟小唐去了哪裡?雖然逝者的身體已經轉移到殯儀館來,但還是有很多人慕名追來,要送夏老先生最後一程。所以,我需要你時時在我身邊,免得找不著人,對那些弔唁者失禮。」
我其實有一百個理由反駁他的話,但此刻卻只是輕輕點頭,並不急於開口。
「你去了哪裡?」他合起筆記簿,咄咄逼人地盯著我。
「出去透口氣,胸悶。」我回答。
「你心裡有秘密?」他執著地追問。
我不動聲色地搖頭:「沒有,燕先生多慮了。對於一個窮途末路的人來說,連尊嚴都保不住了,還能有什麼秘密?」
「呵呵。」燕歌行笑了兩聲,把筆記簿放回書櫃,走到我對面坐下。
「韓家的人沒走遠。」他又說,「就在外面那兩輛黑色的奔馳車裡。他們對你很感興趣,也許今天的事一結束,他們就會再找上你。你知道的,我和韓家有一些關係,兩邊的長輩都是舊日好友,我們屬於世交……」
燕歌行始終得不到我的正面回答,所以這些話顯得虛浮而無力,並不能夠打動我一分一毫。
等他停住,我說:「燕先生,我跟韓家不熟,以前從未接觸過。」
「呵呵。」燕歌行又笑了,隨即換了個話題,「這事結束後有什麼打算,去京城發展怎麼樣?那裡天高海闊,大把的上位機會。」
我低下頭,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心裡卻在估量鬼菩薩那邊的事是不是已經進行完畢了。
「小夏,你在濟南還有沒有其他親戚?」燕歌行又問。
我立刻意識到,他一切問題還是圍繞著夏家的秘密、「神相水鏡」而來。如果有親戚,那麼他的懷疑面就會迅速擴大,把所有跟「神相水鏡」有關的人都考慮進來。
實際上,從我記事起,夏家就沒有任何親戚。
我們日常交往的只有曲水亭街的老鄰居們,出了這條街,連熟人都極少。
「燕先生,說實話吧,我不知道『神相水鏡』的事。爺爺從未交待過——況且你肯定也了解,他是老年痴呆,連句有邏輯的話都說不完全,更別說是大秘密了。你放心,只要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我雖然不是江湖人,但也知道江湖上一些規矩,心裡藏著秘密的話,會害死人的。我只想靜下來好好生活,做個普通人。」我抬頭看著燕歌行,認真地說。
這一席話半真半假,因為我的生命目標是為大哥報仇,關於自己的未來,的確很少去想。
濟南是個好地方,在這個好地方做個安靜普通的好人,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韓家不會讓你做個普通人——」燕歌行再次盯緊了我,一字一句地說。
我苦笑:「連做一個普通人都不行嗎?難道他們能逼死我?」
燕歌行深深地點頭:「沒錯,你如果落到他們手裡,只怕這就是唯一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