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神醫鬼菩薩(2)
2025-03-24 07:33:50
作者: 飛天
「哈哈,哈哈!」那男人向下望著,嘴裡打了兩聲哈哈。
「長老,快下來!」唐晚仰面向上催促。
那男人鑽出換氣扇洞口,雙手勾著換氣扇的鐵架子,身體一垂,雙手一松,輕飄飄地落地。
「哈哈,人已經看過,結論無可懷疑。」那男人瞥了我一眼,不屑地說。
唐晚指向平躺著的官大娘,急速地低聲說:「我們自然不懷疑你,你是山大醫學領域的權威。但是,你可能沒意識到,在這個身體內還貯存著另外一個靈魂。」
她這樣說,是一個極為大膽的推測,因為到現在為止,我們也不敢確切地說桑青紅的靈魂就在官大娘軀體裡面,只是模模糊糊地推斷而已。
「哈哈,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男人在抽屜前來回踱步,先說了三個「不可能」,然後趴在抽屜邊緣,死死盯住官大娘的臉。
「長老,我想——」
我剛開口,便被這外貌近乎猥瑣的人舉手制止:「停,這稱呼不是外人叫的,除了小唐,不准任何人這樣叫我。」
唐晚立刻打圓場:「大家都以『神醫』稱呼這位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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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比我矮了半頭,稍稍有些駝背,頭髮泛油,衣著邋遢,跟「神醫」二字並不沾邊。通常來說,所謂的「神醫」都是滿面紅光、仙風道骨,而眼前這人卻臉色發黃、眼神飄忽,十足是個熬夜成性的老酒鬼。
「神醫已經很少人叫了,大家現在都叫我原名,鬼菩薩。」他說。
我只好將這稱呼折中,低聲問:「神醫前輩,請您再開開法眼,看看我這位大娘到底還有沒有……到底還可能不可能……活過來?」
這句話相當彆扭,也相當詭異,但直到現在,我都沒覺得官大娘真的死了,而是像睡著了一樣。在她身上發生了太多詭異事件,我不願相信她輕易地死去,讓一切都變成了無頭公案。
「活過來?」鬼菩薩問。
唐晚又打圓場:「天石的意思是,她身體、思想上還有沒有可挖掘之處?」
這句話很得體,恰到好處地解釋清楚了我的意思。
鬼菩薩撓頭,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個三寸長、半寸寬的扁平針灸盒子,輕按盒蓋上的圓鈕,一根大號銀針彈出來,長度接近兩寸半。
「小唐,上一次,我用銀針試過,確信她是個死人。這一次,她的身體沒必要再碰了,唯有這裡——」他指向了官大娘的右側太陽穴,然後抬眼看看我和唐晚,又打了兩聲哈哈,「哈哈,我希望你們說的都是對的,我的『亞洲第一鏡室』建好以來,只接待過一個人,希望她能成為第二個。」
唐晚臉上掠過喜色,但轉瞬即逝,仍舊淡定如常:「長老,如果那樣,你得發給我一大筆獎金才行,因為是我和天石給你提供了最珍貴的實驗對象。」
鬼菩薩又「哈哈」了兩聲:「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話音沒落,他右手一顫,那枚銀針已經猛地刺入了官大娘右側太陽穴中心,並且直沒到針尾。
那個位置是人類的死穴之一,即使是健壯如牛的成年人,那部位砸到十公斤以上的力量擊打後,也會頹然倒地不起。
「一。」鬼菩薩叫了一聲,立刻俯身,鼻尖幾乎碰到官大娘的人中。
我明白,他是在試探官大娘的鼻息。
鼻子是人體五官中對外力反應最敏感的器官,只要官大娘鼻子向外噴出氣息,鬼菩薩就一定能用自己的鼻子感知到。
帶我們進來的人已經規定好了時間,隨時都會進來催促,這是我比較擔心的。
「哈哈,真是奇怪,她似乎有了鼻息。可是,那鼻息又極度微弱,以『蛇行九竅』的獨特方式運轉著。」鬼菩薩蹙著眉頭說。
唐晚向我靠近,捏住我的尾指,在我掌心裡寫了「別開口」三個字。
我會意,沉默地看著鬼菩薩,等他發表高見。
「什麼人有九竅?普通人只有七竅——死人才有九竅!」鬼菩薩自問自答,「九竅之內有蛇行之氣,這代表什麼?代表她的靈魂根本沒有離去。可是,那真的是她的靈魂嗎?靈魂不離去,又沒迴轉,一定是卡在生死交關的『忘忘川』之內。這種判斷對嗎?不對嗎?她是走無常者,精通此道,就算卡在那裡,也會使出手段脫困,或去或回,做個了斷。除非……除非那是另外一個人的靈魂,並不諳熟『走無常』之道,而又誤入別人的軀殼……」
鬼菩薩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囉囉嗦嗦地對著官大娘的臉自言自語了一分鐘。
從他說的這些話里,我覺得他的身份更像是官大娘的一路人,而非山大神醫。
「小唐,你也是醫生,說說看法。」鬼菩薩又抬頭,看著唐晚。
唐晚清晰地低聲回答:「死人不可能到處走動,我判斷,她的身體曾被另外的靈魂控制,而那靈魂又足夠強大,當那靈魂進來的時候,她的本來靈魂已經亡滅。」
我一驚,按她的意思,是說桑青紅趕走了官大娘的靈魂,且霸占了這個身體。
「哈哈,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按照百年來的世界醫學研究案例看,沒有任何先例能夠推翻『邪不勝正』的結論。後來的靈魂再強大,也不可能殺死先在的靈魂。即使是歐洲吸血鬼、南美黑巫術也做不到完全消滅一個活的靈魂,而只是雙靈魂共存。」鬼菩薩說。
唐晚嘆氣:「是,長老,這是解釋不通的,除非——」
我比鬼菩薩反應更快,脫口而出地接話:「除非是官大娘心甘情願把軀殼讓給桑青紅使用。」
這是純粹的第六感,因為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因。
唐晚點頭:「沒錯,除非是先在的靈魂心甘情願地讓出軀殼,自動赴死。」
鬼菩薩又打了個哈哈,卻沒有下文。
唐晚又說:「我記得,曾有先輩們在行刑場上面對劊子手的鬼頭刀寫下過那樣四句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超凡脫俗之人,能夠在別人無法做到的場合下,留下千古不朽的事跡來。他們的腦部結構、人生信條是遠遠高於普通人的,是萬人之中的翹楚、萬人之上的尊者。」
那四句詩之所以不朽,是因為它表達出了一種超越生命極限的淡定。
當然,自四句詩之後,再也沒人達到寫詩者的高度與境界,至多不過是斷頭前吆喝一句「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而已。
唐晚提到這四句詩,實質上是把官大娘與那寫詩的先輩相提並論,已經是對官大娘最高的肯定。
「生命可貴,還有什麼人肯主動先死?」鬼菩薩問。
我代唐晚回答:「江湖道義,人生信仰——這八個字就能讓人做到這一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菩薩連打了八個哈哈,以此來表示並不認同我說的話。
從我個人來說,還是非常相信「江湖道義」存在的。
那是一種人性,正所謂「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每一個初涉江湖和終老江湖的人,都會在心底深處抱著一種「道義」,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做事的終極原則。有原則的人永遠都強於無原則的人,而且,江湖之中有原則的正人君子居多,無原則的無恥小人相對較少。
官大娘是走無常者,也是江湖人,所以我相信她是有這種覺悟的。只要在特定的情況下,她一定能夠慷慨赴死,大義凜然地完成生命中最後一躍。
唐晚望著我,似乎稍有猶豫。
「我相信官大娘是個好人。」我解釋。
唐晚扼腕:「可是,那畢竟是一條大好的生命。我是醫生,在醫院裡看過很多病人臨終前的情景,大多數人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就會苦苦哀求醫生施以援手。每個人都怕死,每個人都寧願苟活於世,這是人類無法掩蓋的罩門。」
「可是,那些不過是普通人,而我們現在討論的,卻是官大娘之流的江湖高手。」我反駁她。
唐晚搖頭:「我很想同意你的觀點,但那太違背常理了。現在是和平年代,極少有人為了『自由正義』而捐軀犧牲,況且現在也根本不需要這麼做。」
我連唐晚都無法說服,就更不要想說服鬼菩薩了,只好苦笑著閉嘴。
唐晚有些抱歉,不安地頓足:「真是……太詭異了,每一件事都出乎預料。官大娘本來是整件事裡的核心人物,她的死,將整件事的基礎都完全推翻了,真是沒有道理啊……」
鬼菩薩忽然驚叫了一聲,倏地後退,由抽屜旁遠遠飄開。
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下意識地橫身錯步,把唐晚擋在後面。
鬼菩薩抬起右手,指尖顫抖著,指向那抽屜。
唐晚銳聲問:「長老,你發現了什麼?」
鬼菩薩開口之前,先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還活著。」
這次,連唐晚也大駭失聲:「她活著?就是現在,她還活著?」
一個冷凍於冰櫃抽屜里的人是不可能活著的,即使是中國的「龜息術」和印度的「大瑜伽術」,也只能讓人在正常情況下無呼吸生存,而不是溫度在攝氏零下二十五度的冰窖里。
「他說得沒錯。」鬼菩薩指向我,「我感受到了,那靈魂就匿伏在她體內。」
我們三個同時失聲,三雙眼睛一起望著躺在抽屜中的官大娘。
官大娘的五官一動不動,喉部、頸部、胸部也沒有上下起伏的跡象,身體處於完全的「死寂」狀態。如果說她「活著」,那就必須具有體表的生命跡象,而不僅僅是基於鬼菩薩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