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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燃香辨吉兇(2)

2025-03-21 13:18:07 作者: 飛天

  病房門一開,有人快步進來,走到我旁邊,彎腰攙住我的胳膊。

  我聞見了熟悉的發香,不回頭看,也知道來的是唐晚。

  在我眼中,爺爺的臉一會兒近一會兒遠,逐漸變得模糊。我的耳朵裏迴響著他說的話,漸漸的那聲音又變成了大哥夏天成的,他倆的聲音交替響著,一會兒高一會兒低。

  「報仇,報仇,殺了他們,給我報仇——石頭,趕緊起來,抄傢夥殺賊……」那是大哥的聲音。

  「小石頭,『七王會』來了,快起來,快起來,快逃吧,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快逃,快逃……」那是爺爺的聲音。

  我的膝蓋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覺,腦子也變成了一鍋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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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死了,我得把他送回曲水亭街忠義胡同去,給他搭靈棚,守靈、舉喪、出殯,然後把他風風光光地葬了……」我知道自己的責任,就算傾家蕩產,也得給爺爺辦一個像樣的葬禮。大不了,就把老宅賣了,除了辦葬禮,順便也把這幾年借朋友和鄰居的錢一起還清。到那時無債一身輕,我就到旁邊明湖小區去買個小房子,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天石,你醒醒,你醒醒……」唐晚的聲音貼著我的耳朵響起來。

  我努力地睜開雙眼,看見她的臉就停在我面前一尺遠的地方。

  「天石,振作點,事情還沒完,無論如何你都得撐下去!」唐晚靠過來,鼻尖幾乎頂到我的鼻尖,「我給你打兩針,一針鎮靜,一針提神。」

  我不置可否地搖頭點頭,嗓子眼裡像是塞著一大團新棉花。

  唐晚站起來,拉起我的袖子。

  我感覺到酒精棉球在我手臂上擦拭時的陣陣清涼,緊跟著肌膚一痛,兩根針管同時由我肘部靠上的位置刺入。

  「不要怕,幾分鐘後你就完全正常了。」唐晚的聲音飄來。

  針管什麼時候拔掉的我不知道,但很快我渾身就有了力氣,一下子站起來。

  「石頭,把老夏叔接回家去吧,趁著他還有口氣。老話說了,在外面走的老人不能接回家發喪。聽大娘的話,一會兒上班就去辦手續,我提前跟街坊們說一聲,讓他們給準備準備搭靈棚的家什。」官大娘說。

  這次,我確信爺爺已經走了,這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實。

  「好,好。」我想點頭,但兩側太陽穴疼得像是要炸開似的。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孩兒啊,別難過,凡事想開點兒。這樣,你朋友在這裡照顧你,我先回去,把家裡布置布置。」官大娘一邊說,一邊收拾桌上的香爐和殘香。

  後來拿出的香都沒燒過,這時也都被她放進灰布包裏。

  在唐晚面前,她已經失去了素日的幹練與靈氣,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你們都沒說……躲在爺爺身體裡的是誰?那是……誰的靈魂?」我努力地調勻呼吸,積攢力量,問了這一句。

  我看到,唐晚與官大娘對視了一眼,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很不自然。

  「沒有靈魂,也不可能有。」官大娘否認。

  「有,但我隻懂摸骨術的皮毛,而那靈魂又躲得極深,我無能為力。」唐晚點頭肯定,但同時臉上浮起苦笑,承認自己無法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按照我的理解,任何一種相術都如同醫院裡進行身體透視的射線光機一樣。當射線足夠強、光機先進程度足夠高的時候,就會對病人身體內部看得通通透透,不會出現模糊不清之處。反之,就會出現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形,能夠感知到大部分要點,但卻拿捏不準,含含混混。

  可貴的是,唐晚始終有一說一,並不誇大其詞,也不大包大攬。這種謹慎小心的態度,正是一個人足夠理智、足夠負責的表現。

  「你憑什麼說有?」官大娘盯著唐晚,刀眉再次直豎起來。

  唐晚沒有回答,而是伸出雙手,向官大娘亮出了雙掌。她的手掌始終白淨無瑕,手指纖長秀氣,比起電視上的頂級手模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什麼意思?」官大娘向後退步,緊盯著唐晚的手。

  「你懂得燃香辨吉兇,自然是同道中人,看到這雙手,難道還不明白嗎?」唐晚輕輕地說。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官大娘連連搖頭,眼中掠過一絲慌亂,下意識地攥緊了布包的提手。

  「我姓唐。」唐晚再次補充,「這下明白了嗎?」

  官大娘緊盯著唐晚的手看了十幾秒鐘,咬了咬牙,終於點頭:「你是『神手』唐家的人,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你說有,那就一定有。」

  我不知道她從唐晚的手上看到了什麼,但「神手唐家」在奇術領域卻是大大地有名,很多古老典籍上都曾提及。

  「謝謝你能來,相術這一領域博大精深,所有手法各有千秋,而且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誰也不敢說能夠大小通吃。天石尊稱您為『大娘』,我也隨著他叫您一聲『大娘』,希望您能對夏家的事多上心,多幫把手。」唐晚淡淡地說。

  「不敢當!有你在,石頭還用得著別人幫嗎?看起來我留在這裡也是多餘的了,告辭。」官大娘慘笑著說。

  「不送了。」唐晚點頭回應。

  官大娘沒再看我一眼,大步走出去,然後砰地一聲帶上房門。

  我扶著床尾,挪到椅子前面,無力地坐下。

  官大娘氣急敗壞的表現讓我摸不著頭腦,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醫院上班之後我得去辦手續,趕緊把爺爺送回曲水亭街去。

  不論唐晚怎麼幫我,該自己承擔的事總不能假手旁人。

  「你還好嗎?」唐晚關切地問。

  我艱難地搖頭,一口氣堵在胸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耿耿於懷,悶得厲害。

  「抱歉,我既不能給你答案,又氣走了你的鄰居。」唐晚在我旁邊坐下,語調已經變得溫和起來。

  「沒事,官大娘……她是個好人。」我回答。

  唐晚嘆了口氣:「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好和壞用什麼標準來衡量?別說是你,連我自己都被弄糊塗了。我看得出,她在這一行裏算是道行不淺的,濟南城裡找不出幾個像她一樣的高手。她練的是看香術,練這個的,除了姓官的就是姓尚的,這兩大派由大唐上官氏一族傳下來,隨著時代變遷,千年演變,終於分為尚、官兩個支脈。任何一種奇術的發展都會打上政治時代的烙印,無法獨善其身,這是人類最大的悲劇。」

  在我看過的資料中記載,大唐盛世數百年間,曾出現過李淳風、袁天罡那樣的絕世奇才,成為中國奇術歷史上不可磨滅的神級大人物。在大神的光環覆蓋之下,另有數百家奇術門派各自芬芳,結出了碩果,為中華奇術在宋代、元代、明代、清代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上官一族的代表人物當數則天女皇身邊的高級女官上官婉兒,那是一個才貌雙絕的奇女子,即使隨侍在女皇武曌這種如日如月的大人物左右,也將自己的光芒永留青史。

  如果不是唐晚的解釋,我也不會將官大娘與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上官一族聯繫起來。當下細思,我再次意識到,曲水亭街竟然像是濟南城「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一個精緻縮影,而這街上大部分看似普通的人家,竟然都能夠與古代名門望族扯上關係。

  忠義胡同裏,我家的鄰居關家,那是正宗三國忠勇神武漢壽亭侯關二爺的後人,而「忠義胡同」這個名字,正是來源於老濟南人對於關二爺的欽敬,將通到西面芙蓉街關帝廟的胡同以此命名。

  至於前院秦家,其族譜之中便能上溯至大唐開國名將秦瓊秦叔寶,濟南西門外五龍潭公園裡的秦瓊祠正是他們家出錢修建的。

  名人、凡人、好人、壞人的確沒有什麼一概而論的標準,隻不過對比身邊這些高深莫測的能人,我對自己的現狀越發感到慚愧。

  我沉默了一陣,悠悠地問:「你呢?是否也是這樣?」

  跟摸骨術有關的古籍中提到過,普天之下最懂摸骨術的,是雲貴川一帶的唐氏一族,族中每一代的頂尖高手都被冠以「神手」稱號。

  官大娘看了唐晚的手,甘拜下風而去,也算得上是個有見地、夠場面的人。

  「誰又不是這樣呢?政治就像我們呼吸的空氣一樣,生存一天,就一天離不開空氣。古今中外,無論怎樣標榜自己多麼清高的人,最後還是不得不呼吸空氣,不得不被政治左右。」唐晚說。

  她站起來,由床頭抽出爺爺的病員卡,轉身告訴我:「等會兒上班,我幫你辦手續,你哪兒也不用去,隻在這裡守著就行了。」

  我勉強點頭,連道謝的話都沒有力氣說了。

  唐晚開門走出去,我艱難地支撐著取出一小袋咖啡,撕開封口,直接倒進嘴裡,用力咽下去。

  咖啡粉太幹,我的喉嚨被完全糊住了,隻好扶著牆挪到衛生間裡去灌了兩大口涼水。

  就著涼水吞咖啡粉的辦法最是提神,我已經試過多次了,每次都能在短時間裡讓自己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衛生間牆上有大鏡子,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面容憔悴,鬍鬚滿腮,個人形象已經蕩然無存了。

  我比大哥小十歲,與他舊時的照片相比,我顯得缺乏高手應有的豪氣與勇氣,或許是十年來的清貧生活磨折所緻。

  「趕緊好起來吧,我真的受夠了這種螻蟻般低賤的生活!」我向著鏡子裡的自己揮拳盟誓。

  在古代,懂得相術的人大部分都能獲得拜將封侯的機會,地位高的被尊為國師,地位低的,也差不多要封為謀士,或是成為大人物的門客,過著衣食無憂、隨心所欲的生活。

  到了現代,我們生活在一個無產階級掌控政權的紅色社會中,而相術之流奇術都被斥為鬼神迷信,一旦被政府抓到就會被懲戒嚴罰。

  所以說,沒有無用的技術,隻有奇才被埋沒的年代。

  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但經過了今晚的事,我再也無法讓自己蝸居於忠義胡同的老宅裏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宅男了。

  「必須要走出去,必須要崛起!」我低聲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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