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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驀然信至覺已遲 方知深情未相欺

2025-04-04 20:47:22 作者: 不老徐娘

  築風上前低聲說道:「門主,株林傳來消息,夫人生了,男孩。」

  自從屈巫讓築風拆竹管看信,讓他除非大事不必報知之後,築風就儘可能地報喜不報憂,感覺可能引起屈巫不高興的信,他都隱瞞不報。但這次事關重大,哪怕屈巫再不高興,他也不敢不報。

  屈巫沉默著拿過築風手上一指寬的絲帛信函,平安順產男孩幾個字,像針一樣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手一抖,信函掉到了地上。

  屈巫看著呂陽已經走遠的背影,又看了眼棋盤,站起來悶悶地看著湖面,天空陰沉著,水面也陰沉著,他的心更陰沉著。

  「師傅。」伊蕪和夏征書突然跑進了暖閣,他們是來請教陣法的,剛剛和屈狐庸口頭比試陣法輸了,心中還有些不服氣。但伊蕪剛喊一聲就閉上了口,沖夏征書擺了擺手。她發現了暖閣里的氣氛不對。

  她一眼瞥到地上的信函,跨上前去揀了起來,匆匆掃過,臉上一陣驚喜,抬頭朝屈巫的背影看去,見他整個人都陰沉沉的,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月前。

  果然是因為那個孩子,師傅才和公主姐姐鬧彆扭。這事肯定是師傅不對,否則公主姐姐不會那麼傷心絕望。伊蕪在心裡一番思量著。

  伊蕪的眼睛轉了轉,輕輕地「噓」了一聲,將夏征書和築風一起推出了暖閣,又輕手輕腳地走到屈巫身旁,小聲說:「師傅,您是不是誤會公主姐姐了?」

  

  屈巫轉過了身,低聲訓斥道:「小孩子知道什麼!」

  伊蕪漲紅了臉說道:「師傅,我一直想和您說沒敢說,也沒找到機會說。公主姐姐說您不相信她,她才傷心絕望的。」

  屈巫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問道:「她說什麼了?」

  「公主姐姐說當你把全部的身心都託付給一個人,甚至可以為他去死時,突然發現,那個人並不相信你。你會不會心死如灰?」伊蕪複述著姬心瑤的原話。

  「她還說您忘不了、忘不了她的過去。」伊蕪的聲音小了下去。她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突然她鼓足勇氣說:「師傅,我就想不明白了,您為什麼要不相信她?」

  當你把全部的身心都託付給一個人,甚至可以為他去死時,突然發現,那個人並不相信你。你會不會心死如灰?

  她是這樣說的?她可以為我去死?她在縱橫谷跳下山峰是為我去死?

  猛地,新婚之夜阿鳳的干擾,姬心瑤一直解不開的心結,一一浮現在屈巫的腦海里。難道她是因為覺得自己不祥,才不敢要孩子?甚至去死?

  否則,她有什麼理由說這樣的話?

  屈巫的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冒了出來,他想抓住卻又抓不住。他的臉色漸漸地變了。

  那隱隱約約的東西,他想抓沒抓住的東西,是一種可能。那種可能越來越清晰地在他的心底攪動著,終於在他的心底翻起了滔天巨浪。

  不,不,她親口說這孩子與我無關。屈巫渾身都顫慄起來。

  「師傅?您怎麼了?」伊蕪嚇得大喊起來。

  一直站在外面的築風和夏征書聽到喊聲,趕緊推門走了進來。屈巫一把抓住築風的胳膊,急促地說:「即刻回信,找產婆,問清孩子是否足月。」

  築風疑惑地看著屈巫,見他臉色都變了,連聲答應著離去。

  伊蕪見築風離去,凝神想了一會兒,臉上閃現了一絲失望,一絲不忿。她默默地看著屈巫沒有再說話。

  夏征書看看屈巫,又看看伊蕪,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屈巫頹然坐在椅子上,心口狂跳不已,那種可能已經從他的心底冒了出來,在全身瀰漫開來。自己竟犯下大錯嗎?

  不,不會錯的。她一直偷偷地用絕子嗣的涼藥,怎麼可能為我生孩子?除非離開縱橫谷的那一晚她沒用?不,即使沒用,一晚就會受孕?他仔細地推算了下時間,若是足月,定是那晚無疑。

  不行,我要立刻去株林,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飛鴿傳書來回至少要三天,我等不及了。

  屈巫站起來,仿佛沒看到伊蕪和夏征書在一旁,徑直走到門口,正好呂陽推門進來。呂陽遠遠地看到築風急匆匆地離去,想著與屈巫的棋還沒下完,就又趕了過來。

  「老掌門,屈巫要離開一段時日,幾個頑徒就託付給您了。」屈巫說道。

  呂陽見屈巫雖然佯裝鎮靜,神色間卻掩不住有一絲慌亂。他稍稍詫異地說:「即刻就走?不去向大王辭行?」

  「我還要回來的。讓狐兒告訴下吳將軍就行了。」屈巫說著,推開門就向住處奔去。

  呂陽看著他的背影,向伊蕪和夏征書問道:「你們師傅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為難事?」

  夏征書茫然地搖了搖頭,伊蕪欲言又止,臉上依然有些失望和不忿。呂陽若有所思,突然飛身離開暖閣,急速向山莊中的馬棚而去。

  「屈門主,你看這馬還行不?」呂陽在門外喊道。

  屈巫吩咐了屈狐庸幾句,剛剛換好夜行衣,就聽到呂陽的喊聲。他出得門來,見呂陽牽了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屈巫不禁心頭一熱。老人家肯定是看出了自己神思恍惚,擔心提氣疾行會出意外,才牽了他的寶馬過來相送。。

  屈巫也不客氣,重新套上綿袍,跨上馬拱了拱手,說了聲「多謝老掌門,屈巫告辭。」就揚鞭疾駛而去,馬蹄濺起的塵泥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的濃霧。

  什麼事能讓他如此驚慌?呂陽目送著遠去的屈巫,暗自嘀咕著。相處小半年下來,無論是傳下七殺令緝拿風震雷,還是排除干擾整合軍隊,甚至氣貫長虹地拿下周邊小國,他都處驚不變泰然自若。如此這般還真想像不出來遇到了什麼事。

  屈狐庸和呂小燕,夏征書和伊蕪,都站在庭院門口面面相覷。

  「你剛才和師傅說什麼了?」夏征書突然想了起來,是伊蕪說了什麼之後,屈巫神色才起了巨大的變化。

  伊蕪看著夏征書默默地攤開了手心,絲帛信函早已被她捏得滾燙。

  當屈巫讓築風飛鴿傳書問孩子是否足月時,伊蕪雖然不明白足月與否是怎麼一回事,但她的直覺是屈巫依然不相信姬心瑤。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和不忿,師傅怎麼這樣呢?我把公主姐姐說的那些話都告訴他了,他竟然還不相信她。

  夏征書狐疑地拿起,展開看去,立刻大叫道:「我也要回去。」

  「你回去除了添亂還是添亂!」伊蕪白了他一眼。

  屈狐庸走過來,拿起信函看了好一會兒,低頭沉思起來。父親突然什麼原因都不說就急匆匆地離去,只囑咐自己去軍中告知一下吳將軍。原來是她生孩子了,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讓人感覺稀里糊塗如墜雲霧一般。

  呂陽見幾個小傢伙神色各異,也走了過來,問道:「那個信函我可以看嗎?」

  屈狐庸稍稍遲疑,呂小燕早已一把搶了過去,將信函遞給了呂陽。呂陽一眼瞥過那幾個字,夫人平安順產,這不是大好事嗎?這麼慌亂幹什麼?呵呵,倒是挺在乎夫人的。

  「別站這了,快下雪了,你們快回屋研究陣法去吧!」呂陽笑呵呵地趕著幾個孩子。

  天空已經飄起了雪花,路面有些泥濘,但絲毫不影響汗血寶馬的疾駛。

  當你把全部的身心都託付給一個人,甚至可以為他去死時,突然發現,那個人並不相信你。你會不會心死如灰?伊蕪複述的姬心瑤的話,一遍又一遍地撞擊著屈巫的心房。

  猶如醍醐灌頂,屈巫突然明白自己錯了。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的愛遠遠超過姬心瑤的愛,根本沒想到,她對他的愛甚至會超過他。這超出了他的內心期望。

  突然,官道上傳來一陣吹吹打打的喜樂聲。新郎乘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後跟著一幫迎親的人。寒冷的天氣和飄零的雪花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喜悅心情,尤其那新郎更是臉上樂開了花。

  屈巫策馬和他們相對而過,心中竟是一痛。自己給了她什麼?什麼都沒有,連婚禮都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之後她就被狐兒推到昏迷了幾個月,醒來之後又失憶。再後來到了縱橫谷,就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

  在縱橫谷看到絕子嗣的涼藥後,自己不問青紅皂白就對她不理不睬,任憑她怎樣討好都是冷冷的。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若當時好好地與她相談,去了她的心結,怎麼可能還會有後來這一切。

  居然還傻到問孩子是不是足月,那孩子是我的無疑。當時她說孩子與我無關的時候,神色明顯不對,那一定是氣話!自己深愛的女人,我竟然會不相信她。我真的犯下大錯了。屈巫的心沉了下去。

  屈巫仔細地想著這一年來自己和姬心瑤之間的點點滴滴,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慌亂,他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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